第164章 聲音-《文豪世界環游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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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巴黎有一個很憂郁很美麗的月亮, 慘白的,像是新嫁娘的婚紗。
波德萊爾小心翼翼地握著北原和楓的手,帶著他走上臺階, 看上去竟然比閉著眼睛的旅行家還要更加擔心一點。
“這里還有三節臺階。”
他低聲地說道, 手指緊緊地與對方相扣, 指節甚至因為緊張和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對酒紅色的眼睛憂慮地看著對方,有些擔心眼前的人不小心絆倒。這種隱晦的擔憂隨著對方跟著自己越走越高,顯得越來越明顯。
好像在這片黑暗里, 每一個腳步聲都是在他的棺材板上敲著釘子的榔頭,每一個都能把他往死亡的更深處釘上一點。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話……
如果真的發生什么了, 他肯定會對自己的提議感到后悔和自責的吧, 畢竟這個事情的起因就是自己一個無聊的玩笑。
一個故意用“信任”的外殼包裹的玩笑。
“夏爾?”
北原和楓閉著眼睛, 微微地抬高聲音,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語氣聽上去有點無奈:
“你要是再不走的話,我可能就要閉著眼睛在臺階上面睡著了。”
他的姿態看上去比波德萊爾好像還要從容一點, 就連呼吸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就像是從來都不擔心自己撞到什么或者掉下去一樣。
“……北原。”
波德萊爾抿了抿唇, 難得沒有在這個時候開什么玩笑, 只是帶著對方向上繼續邁了一步, 然后輕聲問道:“你感覺怎么樣?”
“我感覺的話, 其實就像是在一個沒有上下左右、沒有落腳點也沒有方向的深淵里。”
旅行家踩上臺階, 認真地想了想,開口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空中飄飄蕩蕩的一根羽毛, 在夜色里奇異地漂浮著:
“在這個深淵里, 有人正帶著我往某個未知的地方走。很神奇的感覺, 也許對盲人來說, 這個世界就是永遠在變化的深淵……對不起,我是不是跑題了?”
說到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反手握緊了波德萊爾的手指:“繼續吧,夏爾,繼續吧。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于是他們邁下去了第二步。這樣,他們所處的位置又稍微高了一點。
“這是最后一個臺階了。”
波德萊爾說,然后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補充道:“我很抱歉。我是說,我想這應該不是什么很好的體驗。”
“沒必要。”北原和楓很悠然地回答。
“我自從認識某個人開始,我就知道和他做朋友到底是一件多糟糕的事情了。但這也沒有辦法,誰叫他擁有一個讓人完全沒有挪開目光的靈魂呢。總有人會自愿去倒大霉的,就像是被燈火吸引了注意力的飛蛾。”
“對不起……”
“不,你值得,親愛的‘對不起先生’。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什么你需要抱歉的。”
在結束了這段對話后,他們彼此就陷入了新一輪的沉默,一直到走到了平臺上。
波德萊爾沉默地推開前方的一扇門,發出巨大的刺耳尖銳的聲響,把所有的寂靜都狠狠地撕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有風從不知名的地方吹過來,帶著屬于夜晚的涼氣和樹木葉子的味道。空氣里隱隱約約可以聽到那些燈紅酒綠的狂歡所發出的聲響。
很熱鬧的聲音,但空空落落的,像是哭不出淚的眼睛。
北原和楓遵守承諾地緊閉著雙眼,左手卻忍不住微微舉起,像是要握住這一縷好像存在著實在質感的風。
那是巴黎。
在很遙遠的地方,在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的時間里跳著舞。她踩著紅舞鞋,穿著最華麗的舞裙跳舞,無數人跪下來親吻她胭脂涂抹的臉,癡狂地為她的美貌一擲千金。
但從來沒有人去擁抱她的靈魂。
“北原,你知道嗎?”
波德萊爾的聲音響起來,就像是一聲屬于詩人的嘆息:“我花很久的時間,我是說在你到普羅旺斯之后,在那段期間里,我試圖理解我對你的感情。”
“你對于我來說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是愛人。這個詞對我來說是最糟糕的、最惡劣的用來形容人的詞匯,就像是愛情在我的心里是最可鄙最淺薄的東西一樣。”
他們的右手彼此相握著。
北原和楓嘆了口氣,伸手撫摸上對方的臉,最后蓋住了對方的眼睛。
他幾乎能夠想象出波德萊爾在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樣子。
——那一定是個悲哀的、孤獨的、但又傲慢到讓人感到刺眼的微笑。
這就是波德萊爾:巴黎的詩人和瘋子,孤獨又浪漫的妄想者,深淵里的白日之夢,最艷麗也是最糜爛的一朵花。
“你不是拯救我的人,世界上也沒有人能夠拯救我。不管是雨果社長也好,你也好,都沒法把一個決心掉到深淵底部的人打撈起來。”
波德萊爾把自己的冰涼的手覆蓋在北原和楓的手上,聲音聽上去很慢很慢,就像是在吟唱一首詩。
“當然,你也沒有試圖這么做過,這是我最高興的一點:我厭煩所有自以為是的‘救贖’,對我來說,這更像是對我所選擇道路的侮辱。”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眼睛輕輕地眨了眨,很開心地笑了起來,聲音里是灑脫的傲慢:
“有太多的人覺得我需要‘正常’了,但我樂意永遠在深淵里。就讓上帝見鬼去吧,我為什么要去遵從祂呢?我只不過是撒旦的信徒。”
“聽上去很浪漫。希望我貿然又不禮貌的打擾沒有擾亂你的生活。雖然我覺得除了陪著你,我好像也沒有做過什么?”
北原和楓感受著掌心因為對方睫毛顫動而產生的癢意,忍不住笑了笑:“所以我們是怎么成為朋友的,這可真是個問題。”
“也許是因為我們很像。”
波德萊爾輕聲地回答。他現在的樣子更像是在念一首詩了:“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瘋子們會在第一眼就感受到彼此內心的空洞。”
他把北原和楓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挪開,用那對酒紅色的眼睛溫柔而悵然地看著旅行家,看著自己似乎永遠都明亮柔軟的友人。
——你看啊,被命運拋棄的可憐人們。
他們如此孤單,如此狼狽,但又在自己的道路上如此驕傲的走著,如此地愛著這個混蛋又糟糕的世界。
我們內心有著化解不開的憂傷與內疚,我們永遠溺死在過往里,我們用他人折磨自己,我們在自己的身上心甘情愿地制造傷痕。
“有時候我會想,你為什么沒有像是我一樣掉落下去。這樣一直走下去會很累的,一只飛著的鳥總有一天會累到飛不下去……我之前一直不懂,但我現在也許已經明白了。”
波德萊爾拉著北原和楓的手往前走,一直走到沒有欄桿的盡頭。
在別墅的天臺上,風更大、更冷地吹拂著。
就像是從上個世紀的香榭麗舍的老照片,上上個世紀巴黎繁華的塞納河一路吹過來,在途中早早熄滅了所有的熱度。
他們的頭發都被風吹了起來,在月光下,在風里向后高高地拋起。
北原和楓仰起臉,感覺有一朵來自天空的花瓣輕輕地落在了上面。
那棵倒懸的樹注視著巴黎,不言不語的,安靜又憂傷地注視著,下著沒有盡頭的雨水,像是給自己的棺材釘著釘子。
一顆又一顆。
“因為我還有著某種希望?”
北原和楓閉著眼睛,微微偏了一下頭,回答了波德萊爾剛才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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