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唯一的“動”,是向南方追逐著某個人的身影。 那個身影,其實正是御劍離去的寧姚。 所以之后陳平安選擇送劍給心愛的姑娘,比起去往大隋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終于多了一份自主意愿。 “是我想走這趟江湖”。 我陳平安要為自己做點什么。 所以哪怕羨慕老龍城的李二,哪怕到了劍氣長城后,陳平安肩頭又多了一副擔子,陳平安反而在心境上,比以前更加輕松。 所以陳平安換下了草鞋,穿上了一襲長袍,想要成為劍仙,而且是能夠在劍氣長城上刻字的大劍仙。 從只敢買下五座山頭就趕緊租借出去三座,想著要把所有家當一口氣送給背井離鄉的劉羨陽,新春前后,一口氣送給粉裙女童和青衣小童,將近半數的上品蛇膽石……從一個“既然我留不住,那就趕緊送給在乎的人”,到如今的陳平安,已是翻天覆地。 這一切,來之不易。 之前文圣老秀才為何當初會醉酒之后,拍著陳平安的腦袋說少年郎要 就在于老人一眼看穿了少年的心境問題。 少年不該如此,當靜極思動,應該卸下擔子,輕松做少年郎該做的美好事情。 只是世間道理,聽沒聽說,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去做,又是一回事。 書上書外的道理,如何落在實處,難上加難。 陳平安一口一口喝著茶水,在陸臺即將說出他的答案之前,陳平安突然已經開口,說道:“我哪怕跟你不熟,哪怕要一次次借給你錢,也不愿意跟你接觸,更不愿意去登真仙境,其實很簡單,因為我怕死。” 在家鄉小鎮,接連面對蔡金簡、苻南華和搬山猿,陳平安認為自己差不多等于死了一次。 在蛟龍溝,是第二次。 事不過三。 陳平安緩緩放下已經喝完的茶碗,笑道:“不管你信不信,靠運氣的好東西,我從來拿不住。” 陳平安自顧自說道:“我方才想了想,覺得我可能以前是對的,但是現在還是這樣的話,就是錯的。想要以后的修行走得更遠,得慢慢改正了。” 陸臺神色古怪,還有些凝重。 他方才其實在以陸氏不傳之秘的觀心神通,在偷窺陳平安的心境。 陳平安端起茶碗,“能不能再來一碗?” 陸臺沒好氣道:“你當是喝酒啊?” 可仍是給陳平安添了一碗茶水。 陳平安繼續說道:“但是不跟著你去登真仙境,我覺得沒錯,說不定我跟你一起進入登真仙境,會害得你都掙不到錢。現在,你掙了大錢,我掙了三顆谷雨錢,挺好了。” 陸臺自己早已不再飲茶,雙手放在膝蓋上,笑道:“兩顆是你借我的,你其實只掙了一顆。”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相見,“我覺得是三顆。” 陸臺哭笑不得。 敢情這家伙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還錢? 陳平安喝著他肯定喝不出名堂的茶水,輕聲道:“要余一點,錯過了就錯過了,不能事事處處都求全占盡。陸臺,你覺得呢?” 陸臺愕然,隨即大笑道:“陳平安,你竟然在躲那個一!” 陳平安喝著一碗茶水,同時一頭霧水。 陸臺隨即滿臉憤懣,身體前傾,一把從陳平安手中搶過茶碗,隨手揮袖,收起所有茶具,氣呼呼站起身,狠狠瞪著陳平安,“上陽臺觀道,到底是誰觀道,是誰桐葉封侯,你都知道了,我一個小小的桐葉封侯算個屁!虧死我了!” 陸臺咋咋呼呼登樓離去,踩得樓梯蹬蹬作響。 陳平安茫然撓頭,只覺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陳平安有點慘,陸臺又換回了女子裝束,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說,還搔首弄姿,每天來一樓這邊故意惡心陳平安。 陳平安脾氣再好,也受不了那層出不窮的脂粉味和蘭花指,以及讓人極其膩歪的擠眉弄眼和嬌聲嬌氣,于是在某天早上陸臺坐欄桿哼小曲的時候,一拳打得陸臺摔入碧水湖。 怒氣沖沖從水里掠出的陸臺,落湯雞一般的他,強忍住拿針尖、麥芒兩把本命飛劍戳死陳平安,最終還是沒有出手,只是對著陳平安破口大罵,你就是這么對待自己的半個傳道人?!你陳平安還有沒有半點良心? 不過提到傳道人的時候,陸臺明顯有些底氣不足,但是罵陳平安沒良心的時候,倒是理直氣壯。 在那之后,陸臺不再理睬陳平安。 光陰悠悠流轉,在這艘吞寶鯨到達桐葉洲扶乩宗渡口之時,是拂曉時分,陳平安去三樓提醒陸臺可以下船了。 但是早已人去樓空。 陳平安沒有多想,真是個怪人。 他便獨自一人,由海底的吞寶鯨登上桐葉洲的陸地。 陳平安走上渡口,跺了跺腳。 就像當年第一次由泥瓶巷走入福祿街,從黃泥爛路走上青石板路,充滿了新鮮感。 沒有了陸臺在身邊,陳平安覺得挺好,雖然這么想,有點對不住那家伙。 就在陳平安腳步很是輕松輕快的時候,在渡口繁華的店鋪旁邊,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陳平安頓時呲牙咧嘴。 換上了青衫長袍、玉帶簪子的陸臺,正蹲在街邊,啃著一個肉包子,見到了陳平安后,然后轉頭看了眼蹲在他身邊一條土狗,正眼巴巴望著陸臺。 陸臺便把手中的一只肉包子丟給了路邊的狗。 陸臺還對陳平安挑了挑眉頭。 陳平安走過去后,陸臺還在那啃著皮薄餡美的肉包,搖頭晃腦,很欠揍。 陳平安先彎腰摸了摸那條狗的腦袋,然后直接就給了陸臺一腳。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