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推心置腹-《大明測字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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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為夏言翻案,勢必會影響到當年所有陷害過夏言的人。我不想傷害到你。
咱們兩人之間,有天然的友好基礎,所以我是來找你商量。你若不想商量,我也無可奈何。
咱們就各憑本事吧。
“這件事,本來就沒有什么真憑實據,全看萬歲信或不信。老道的說法合情合理,萬歲當然會信。但其實若是仔細想想,你欺君與否,跟老道的說法其實并沒有關系,只在于你是否知情,是否參與。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難道你就不能勾結胭脂姐妹,偷換二人身份,陷害嚴世藩了?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難道安青月就不能假扮胭脂豹了?常安公主就不能作偽證了?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難道戰飛云就不能在刑部演戲,放任兇手殺死證人了?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難道他就不能假裝追胭脂姐妹,來北鎮撫司偷走玉佩了?老道是夏言的弟弟,難道曾造辦就不能在玉佩上做手腳,既消除小冬的嫌疑,又引出如玉之事了?最有趣的就是,老道是夏言的弟弟,小冬是夏言后人的身份其實可能性變得更大了。憑什么老道一句話,說小冬不是夏言的后人,萬歲就相信了,一點質疑都沒有呢?”蕭風靜靜的點頭:“陸伯伯,你說得對。所以萬歲只是選擇了相信對他最有利的結果。老道的話都是真的,對萬歲是最有利的。即使他原本對我有些戒心,當我奉詔回京,也已經打消了這份戒心。若是我真犯了欺君之罪,萬歲該拿我怎么辦才好?我對萬歲還有用,又沒有實際的證據,萬歲會很為難的。所以萬歲直接接受了這個結果,不想再節外生枝。至于小冬是否是夏言的后人,既無法證明,也無關緊要。萬歲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夏言在這世上還有沒有后人,而是在乎有沒有人敢在此事上挑戰他的權威。”陸炳看著蕭風:“你既然知道如此,為何還想為夏言平反?非要去觸碰萬歲的逆鱗呢?”蕭風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與沉重。
“因為我不想像夏言一樣,將生死寄托于萬歲的一念之間,而無是非對錯。我也不想讓大明的百姓官員,都不得不將生死寄托于萬歲的一念之間,而無忠奸善惡。萬歲有皇權,自古以來皇權至高無上,我還沒有狂妄到自認能徹底改變這一切的程度。可即使是萬歲,要殺人也該有憑據,而不是憑自己的一時喜怒,憑自己的一時好惡,憑自己的一時得失。夏言說得對:今天你們能無憑無據地殺死他,將來就有人能無憑無據地殺死你們。”陸炳忽然間明白了很多事兒,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蕭風,就像看著一個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所以,你不管要對付任何人,都會費那么多精神去搜集憑據?對付嚴世藩,就不用說了,就連對付談新仁、史珍湘這樣的商賈之徒,都是如此。以你的能力,很多事兒明明是有更簡單更容易的辦法的,我原來一直覺得你過于拘泥了,就是因為這個?難道你對付那么多人呢,沒有制造過偽證嗎?若是制造偽證,和你的想法會不會有沖突?”蕭風淡淡地說:“我制造過偽證。為了救隔壁老王一家,我偽造過賣身契。為了逼毛海峰露出真面目,我讓徐渭給毛海峰寫過一首詩,讓徐海相信自己要被綠了。為了查清枯井女尸案,為了除掉嚴世藩,甚至為了對付徐璠,我都造過偽證。可偽證也是憑據!也需要費心去造!而且既然能造偽證,就有機會被查清。因為偽證而死的人,總好過于連證據都不需要就被殺的人!只要殺人需要憑據,證據需要核實,雖然仍然難免冤死之人,但總要比以人心定生死要好多了。”陸炳嘆息道:“你想沒想過,夏言被定罪,也是有證據的。仇鸞告他結交邊將,嚴黨提供了曾銑給夏言送錢的單子!”蕭風點點頭:“我知道,我還知道這些證據是萬歲決定殺了夏言后才出現的,而且證據并沒有核查過。所謂的口供,是從詔獄里獲得的;所謂的人證,是幾個殺良冒功,差點被曾銑軍法從事的軍將。這些證據能成為證據,就像徐璠的賣身契一樣可笑。大明的司法系統,不該是這樣的。”陸炳這次沉默的時間要比蕭風長得多,許久之后,他才苦笑道。
“你是去過仙界的人,所思所想自然不同。今天這些話,我就當沒聽過。我是錦衣衛,我只忠于萬歲,萬歲讓我殺人,讓我制造偽證,我不會拒絕。你要做的事兒,若是真能成,那這世間就真的明鏡高懸,河晏海清了。那就和仙界一樣了。夏言這件事兒上,我不阻攔你,也沒法幫你。以你的能力,自然有辦法不把我牽連進去。”蕭風也笑了笑:“這件事兒太大了,可能我也看不見結果。但我給大明開個頭,總好過人人束手。何況我這也是為了師兄好。師兄若不能做到心無塊壘,又如何能得道飛升呢?”說完,蕭風一揖到地,轉身離開。
陸炳在身后忽然說了一句。
“以后,沒人的時候,你還能叫我陸伯伯嗎?”蕭風停住腳步,沒有回頭,笑道:“你本來就是我陸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