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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班千片新芽綠，可是春前白傅家。

    這時的學海堂之內(nèi)，也是群賢畢至，名士云集，各人前來學海堂，一是為了慶賀新學海堂正式落成，日后書院師生便可以遷居于此，二則是一同慶賀阮元六十二歲生日了。這時阮元桌案之前，也已經(jīng)擺上了無數(shù)學海堂師生慶祝書院落成的賀文，另有不少平日諸生出眾詩詞文賦，也都列于其間。

    “你們的文作，我已經(jīng)看過了，確實多有上乘文章，既然你等已有如此佳作，那我也自會是助你等將這些文章流傳后世。這《學海堂集》，便由我先出經(jīng)費，輯成初集，之后你們?nèi)羰沁€有新作，自可再出續(xù)集。還有，即便是應答策問的文作，若是作的好的，咱們以后也一并輯錄進入文集，如何？”阮元眼看學海堂諸生大多文采斐然，且已有不少生員能夠以駢文作賦，自也是欣喜不已。

    “多謝總制盛恩，以后我學海堂諸生，自當日夜精進。只是……”這時阮元面前發(fā)言之人，乃是學海堂生員趙均，他學問過人，一直在學海堂備受尊重，又精于土木之學，阮元興建學海堂，倒有一半房舍屋宇是趙均所設計。但這時趙均卻向阮元問道：“總制先前為我學海堂所出策問，許多學生看了，都覺得有些難于下筆。尤其是這第三段，所言皆是西洋歷法傳來典故，這……很多學生也向我問過，說這相關圖書，都找不到啊？”

    “是啊，這幾段確是有些難為大家了。”林伯桐也在一旁念道：“‘今大小西洋之歷法來至中國在于何時？所由何路？小西洋即今港腳等國，在今回疆之南，古天竺等處。元之回回歷是否如明大西洋新法之由廣東海舶而來？西法言依巴谷在漢武帝、周顯王時，確否？元之回回法，明之大西洋新法如是古法，何以不來于唐九執(zhí)法之前？九執(zhí)法又自何來？且西洋又何以名借根方為東來法也？’總制，這些內(nèi)容有不少不光是我們從未提及，我們也不清楚應該找什么樣的圖書，方能知道這其中之事啊？還請總制賜教。”

    “這些啊，說實話，我也不能盡數(shù)作答。但我出這些問題，本來也不強求你們一定要答對啊？”阮元也向各人說道：“這天文歷法之事，若不能考其源流，便不能知其始末，只有知曉其中測算始末，方才可以看出如今大清歷法，究竟有何不足。今日所行歷法，本就是由國初湯若望等人參酌西洋歷法，重新制定而成，換言之，我中土歷法，其實當時是落了下風啊。所以只有了解新歷源流，知西洋人測算歷法始末，我們才能編定出更好的歷法啊？我編修《疇人傳》也是如此，首推元朝郭守敬，其下是前明徐光啟，又以魏文魁、楊光先為更下，為何？魏楊諸人，徒知捍衛(wèi)中土算學，卻礙于學識不足，不能與西洋算學相抗，是以他們不如徐光啟。徐光啟之長，在于兼學西洋算學，有足夠的學識基礎，所以這算學一道，其根本在于學識。可徐光啟雖有算學基礎，卻囿于西學，不能兼通中西，更進一步，這便是憾事了。那在我看來，郭守敬之長又在何處呢？郭守敬同樣可以精通算學，有足夠的學識作為根基，此后，郭守敬又能以自己充分的學識，開創(chuàng)全新的歷法，以自己的算學之才引領當時算學發(fā)展，這才是我希望后世修習算學之人能做到的啊？若是有朝一日，我中土亦能有一精通數(shù)算之人，不僅學識深厚，而且發(fā)一言，決一語，皆能言而有據(jù)，成前人未成之功業(yè)，使西洋算家云集影從，成為天下算學的引路之人，那我這《疇人傳》，方才是書盡其用了啊？若是有那一日，就算我已經(jīng)不在人世，九泉之下，我自可以瞑目！”

    “當然了，我知道，或許大家對于天算之事，并非人人都有興趣，這也在情理之中，我等讀書，以經(jīng)史為本，文賦為之羽翼，至于天算輿地之學，有志者為之即可。但即便如此，你們也要明白，先圣創(chuàng)立經(jīng)典，乃是兩千年之前，如今世事流轉(zhuǎn)兩千年而至于今日，難道我們再去讀圣賢之書，就只去看那兩千年前舊事，而對于這千年之流變，竟而不管不顧了嗎？我想不是，相反，兩千年來，兩漢南北朝，唐宋金元明歷代，乃至西洋歷算之掌故，我等皆可取而用之，如此，方能更加彰顯圣道！不說別的，我曾經(jīng)為《曾子十篇》作注，便曾引用西洋‘地心本重’之語，論及其中天圓之事。若是你等學問不廣，果然只沉浸于古籍之中，而不能于見聞上再有增益，那你等就算去為經(jīng)典作注，考諸史典故，又怎么能夠推陳出新，出于人上啊？你們務要記住，通經(jīng)明史，乃是因經(jīng)史之道，一以貫之，可你等實行實用，卻是在今日之世啊。”

    “至于圖書不足之事，我自然清楚，如今學海堂初創(chuàng)，即便我和粵東不少士紳，都已經(jīng)為學海堂出捐圖書，可相比于江南書籍繁盛，這里還需要下些工夫。你們也無需擔憂，這不足的圖書，我會盡量聯(lián)系江南士人，為你等補足書目。到時候，或許今日的問題，你們也就能夠回答了。各位多是兩粵經(jīng)生，或許在你們看來，江南才是人文鼎盛之地，你們不如他們。但我卻認為，若是廣東文風能因?qū)W海堂而興盛，那假以時日，你們才學未必便在江南經(jīng)生之下。不說別的，這些年朝廷殿試，嘉慶二十五年，狀元是粵西陳繼昌，道光三年，狀元又是本省林召棠。這兩粵之地，都已經(jīng)有了兩個狀元了，你們還不夠自信嗎？”

    臺下諸生眼見阮元對自己全無責難，反而傾力相助，以求今日之學人，可以推陳出新，列于前人之上。又言粵人未必便不如江南之人，一時也是激動不已，紛紛向阮元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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