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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暴風(fēng)雨，比起浙江先前數(shù)十年的風(fēng)雨，都要猛烈得多，只一夜功夫，便即到了杭州。就連巡撫部院門口，到了次日，也已經(jīng)烏云密布，看來入夜之后，便是大雨傾盆之象了。

    然而這時撫院東門，阮承信卻挾了一柄油傘，正準(zhǔn)備向外而去。

    “爹爹！”孔璐華聽聞阮承信想要出門，也趕忙來到了東門之前，勸阮承信道：“爹爹，今日這天氣，孩兒看來十分不妙，多半入了夜，便是一場大雨了。爹爹冶局那邊，一直辛苦，可這樣的天氣，若是強(qiáng)使冶局開爐煉鐵，只怕得不償失啊？”

    “璐華，爹爹所想，其實并非繼續(xù)開爐啊？”阮承信笑道：“反倒是，若是爹爹不去冶局，那里人得不到爹爹意見，才會冒雨開爐呢，爹爹去了，就是為了告訴他們，今日暫時停鑄，先把鑄炮器具，都先收回來才是啊？”

    “可是爹爹，這天色我總是看著……若是爹爹去了，尚來不及回來，便即大雨傾盆，可如何是好啊？不如……孩兒去找個仆從，讓他過去報個信，不就沒事了嗎？”孔璐華擔(dān)憂道。

    “璐華，這冶局開爐至今，都是爹爹在一力看護(hù)，若是其他人去，他們會聽話嗎？這大雨突來，若是沒個沉穩(wěn)的人在那里幫他們收拾鐵器，說不定他們心中急躁，就要出亂子呢。爹爹去了，才好穩(wěn)住人心啊？若是回不來……也罷，爹爹在那里還有個臨時就寢之所，便住上一兩天，也不礙事的。”看著孔璐華依然擔(dān)心著自己，阮承信不禁又想起了阮元東行之前的話，笑道：“璐華，伯元走的時候，不也說過嗎，咱阮家人的性命，難道就比那些冶工更值錢嗎？難道爹爹憑著伯元之便，安享了這十年官府生活，還不該為這海防之事出一份力嗎？爹爹辦事，從來都有分寸，你就放心吧。倒是這雨只怕不會小了，璐華，家里避雨之事，你可要安頓好啊？”

    孔璐華聽著阮承信言語，一時心中酸澀，無法回答，只得點了點頭，看著阮承信出門去了。回頭看著撫院之內(nèi)，只怕不過幾個時辰，便要成為一片汪洋，自己作為此刻家中地位最高之人，心中清楚，也該自己做些事了。

    想到這里，孔璐華連忙叫來蔣二和蓮兒，對二人吩咐道：“蔣二、蓮兒，夫子現(xiàn)在不在這里，眼看便要天降暴雨，家中該做的準(zhǔn)備，自然要快些了。蔣二，你去告訴廚房眾人，將火具全都熄了，家中物什，若有放在低洼之處的，盡快挪到高處，這幾日若是雨下得大了，就先把撫院里那幾艘小艇備好，若有急事，多半只能坐船出門了。還有，讓孔順?biāo)麄冊趶N房的，多備些干糧，這幾日多半只能靠干糧度日了。蓮兒，你去告訴其他女仆，把易受潮的衣物都轉(zhuǎn)移到高處，還有夫子的書房，房門一定要鎖好，切記不要讓水灌進(jìn)來。還有……”其實孔璐華也只是聽阮元講過江南雨季，很可能出現(xiàn)暴雨盈街，房宅盡為汪洋的情景，自己并未見過，也只能靠經(jīng)驗來叮囑二人，一時也想不出還需要防備什么。

    “夫人放心吧，小人之前在揚(yáng)州，也經(jīng)歷過大雨，還是有經(jīng)驗的。這家物安置之事，就交給小人吧。”蔣二這時也自告奮勇，主動幫孔璐華前往安頓家中仆從，又對蓮兒道：“蓮兒姑娘，女眷該做的事，夫人方才大抵已經(jīng)吩咐過了，你照夫人說得去準(zhǔn)備就是，若是我這邊辦得快些，就來幫你。”蓮兒也是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過不多時，阮家眾人便已行動起來，將易受潮之物一一搬入高處，廚房也熄了火，備下干糧。眼看烏云更加濃厚，已漸漸有雨滴掉落下來，孔璐華看著四周，想著是否還有未盡之事，忽然，她看向家中偏房時，只見房中已燃起了燭火，心中也不禁一動。

    “書之……”

    偏房之內(nèi)，劉文如也如往常一樣，正在自己居室內(nèi)閑坐，看著天色逐漸黯淡下來，不知何時便有一場暴雨，也只得取了蠟燭點上。聽著房門外的聲音，阮家人大多已經(jīng)行動了起來，開始搬運(yùn)家中物什。她心中也是擔(dān)憂，卻又不知如何幫助外面諸人，只得空自憂急，坐在屋內(nèi)靜等暴雨來臨。

    也不知到了何時，忽然之間，竟聽得門外“咚咚”輕叩房門之聲，劉文如也吃了一驚，不知這般大雨將至之時，竟是何人還來找自己，只得過來開了門。這一開門，劉文如竟不禁叫了出來。

    “夫人！你……”

    原來外面站立之人正是孔璐華，這時她手中提了一柄油傘，肩上還背了一個包袱，暴雨未至，故而油傘還未打開。可這時她主動前來劉文如居室，卻也讓劉文如一時不知所措。劉文如驚道：“夫人，您這……眼看就要下雨了，您來我這里，多危險啊？”

    “沒關(guān)系啊，今日我就是想著，既然要下雨，夫子又不在家，那你我一同過夜，不是正好嗎？若是我自己睡啊，我心中又害怕，倒是不如來你這里，這下心里可安穩(wěn)了。書之，你該不會不歡迎我過來吧？”不想孔璐華竟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劉文如與孔璐華相交數(shù)年，雖已漸漸認(rèn)下了這個好友，言語間也不再過分拘謹(jǐn)，卻始終認(rèn)為孔璐華是千載圣裔之家的貴女，與自己地位天差地別。這時孔璐華竟主動要求到自己屋里過夜，心中暗自激動，卻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夫人能到我這里，我自然開心了，只是……”

    “書之，那太好了。”孔璐華聽著劉文如并未拒絕自己，便走了進(jìn)來，笑道：“正好，現(xiàn)在距離入更還有些時間，我?guī)Я诉@件好玩的東西過來，書之，你可見過？”說著，一邊關(guān)了房門，放下了傘，一邊取下肩上包裹，在劉文如桌上打開，只見里面是一只盒子，盒子打開后，里面是個類似棋盤之物，但盤上并無格子，而是前后錯落，列著幾道橫線，棋盤之側(cè)是幾十枚長長的棋子。劉文如也看不懂這是什么，只好搖了搖頭。

    “這個呀，叫雙陸。”孔璐華道：“原是前朝之時，最流行的一種消遣之物，到了我們這一代，已不多見了。我家從來多有古物，是以家中尚有些人喜歡玩這個，正好閑來無事，你我便來對弈一局如何？書之姐姐，你平時總是讀書，雖是有用，終也無聊了些，今日便不要拘謹(jǐn)，一起來玩玩看，說不定你天資聰穎，一下子就學(xué)會了呢。”

    “那……就聽夫人的吧。”劉文如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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