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巨變前的漣漪-《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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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得水也知道,阮元對這羅教頗為不喜,他此番之言,不言邪教,亦不言荒誕,就已是相當客氣,也只得陪笑道:“阮學使其實不知,這羅教所言,原本也沒幾個人真心相信的。不過咱這些水手幫眾,平日與那傭耕之人,又有所不同,我等既無田產,又大半都無房宅,只得在船上庵堂聊以生存,貧苦無依之際,也需要些寄托才是啊?是以在下用這羅教之言,只是為了讓幫中兄弟能安穩一些,卻別無他圖。漕幫有朝廷這口飯吃,也總不能和朝廷過不去啊?”
阮元也漸漸清楚,羅教之事,并非自己,或是余得水一句話,就可以讓人不去相信的,否則乾隆三十年前厲行禁教,又怎能屢次強禁而不止?看余得水神色,知他這番話也是真心,并無作偽,也就不再深究。余得水忙吩咐了身邊兩個幫眾,陪阮元夫婦回去乘船。
一路之上,看著嘉白幫幫眾對自己頗有崇拜之感,孔璐華也覺得有些滑稽,不免遮住了雙唇,以免他人看到自己輕笑之狀。只是想起這些幫眾對余得水的神色,也是自發的畢恭畢敬,不覺有些好奇,便向身邊一個幫眾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這位余老師,究竟做了什么事,你等竟對他如此恭敬啊?”
幫眾倒是非常熱情,聽了孔璐華之言,也笑道:“夫人或許不知,咱們余老師啊,平日對咱下人,最是仗義,尤其是去尋官府索要工錢之時,那尋常官府中人,總是百般推諉,不愿給我們工錢,每次都是余老師帶著咱們,去找他們要說法,他們看咱們人多,又是理虧,才愿意把克扣的工錢補上。咱以前也是不知,后來和江西、安徽的漕幫打過照面,才知道咱這些工錢,能足數發下來,有多不容易呢。”
孔璐華問道:“那你等平日工錢,究竟有多少,為何官府卻要克扣呢?”
那幫眾道:“其實說來,工錢從來也不算多的,江浙漕幫,據說朝廷定了二兩,可我聽別人說,余老師來之前,實際發下來的,最多也只一兩五錢。而且這些年啊,銀子越來越貴了,記得老人們都說,以前一兩銀子只得一千文,現下得有一千七八百文了,所以當官的為了少發些工錢,往往不發銀子,只折了銅錢發給咱們,用的還是以前的折價。也只有余老師出面,才能幫咱們拿回整整的二兩現銀子來。我先前跑漕運,也聽安徽的兄弟們說起過,他們那邊,頭舵的舵工,一次也只一千五百文,尋常幫工人手,只六七百文罷了。夫人您說,要不是余老師為人仗義,帶著咱們去要錢,咱這日子,能過得舒服嗎?唉,可惜自從這漕河上多了兩條豺狼,便是余老師去官府討要,官府也無能為力了。對了,阮學使,老師說您是個有大學問的人,您見多識廣,可知道這銀子近些年來,怎得便如此昂貴了呢?”
阮元想想,道:“或是因富家貯存之故吧?現下有些富商,家中得了銀子,便只當寶貝一般,貯藏在自己家中,留作饋遺子孫之用。這樣長此以往,民間流通的銀子也就越來越少了,所以,就變得更貴了。也或許有其他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那幫眾道:“唉,不想他們把銀子當寶貝,反倒是苦了咱們了。阮學使,你或許也不知,咱行漕之人,這些年雖說苦了些,總也不是最苦的。那民間交糧之人,我就親眼見過,有多少人加了這許多折耗,一年收的糧連租子都交不全了,日子也是一般的苦。可聽湖北的兄弟們說,那邊還在打仗,那里百姓不知何時,命就沒了,過得還不如這里的人呢。阮學使,你說這太平盛世,難道就只是百姓能活下來,不至于動不動的,就丟了性命,如此簡單的嗎?”
阮元聽著,也不禁搖了搖頭,看妻子時,只覺她眼中也有不忍之色,想來妻子平日在孔府大族之中長大,或許這還是第一次接觸這許多底層民眾,只怕心中更加難以承受。
幾個幫眾一路送著阮元夫婦上了船,仍是原本帶路的兩人將阮元一行送了回去。這次意外之旅,最后并無任何損失,阮元身邊的幾個仆從也都各自慶幸。
只是阮元心中,卻漸漸多了一重負擔。回到杭州之后,他也前后三次找過玉德,希望與他商議減免折耗之事,可玉德的回答,卻每一次都振振有詞:
“伯元,你所言之事,我又怎能不清楚?只是你看看這浙江之前的虧空,有四百萬兩啊,我上任這兩年了,也才補了一百萬回來,這樣下來,要什么時候,我才能補齊啊?這天下財富,本就只有定數,不在官就在民,我不臨時加這些加耗,我上哪里籌著許多錢糧,來補得這虧空?你看看,若是這般賠補,再過得六年,以前的虧空也就補齊了。再苦一苦百姓,讓他們再忍六年,日后他們說我是個貪官污吏,我也認了,這樣行不行啊?”
“伯元,你看看這溫州的上報,兩廣那些個海寇,這都鬧到咱浙江海面了。今年還要再拿出些銀子,去補海防之事。咱這浙江多少年也沒一個海警,海防之事,以前早就耽擱了,這也要出錢,外面的海塘,來年也要再修,我若是六年就能把虧空補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口口聲聲百姓困頓,可我若是補不齊這虧空,我這珊瑚頂子,也保不住了啊?”
總之,玉德的理由,總是比阮元的質問更多一些。
或許這后面半年,阮元最大的幸事,就是終于迎了謝雪過門。謝雪初入阮府,雖也頗為羞澀,不敢多與人說話,但畢竟性子乖巧,孔璐華和劉文如見她聽話,也都對她十分喜愛。謝雪詩藝師承謝墉,無論平仄音律,還是意境氣象之說,心中都有見地。平日孔璐華便也多邀二人一同相聚,聊起平仄入聲,謝雪不僅精通記憶之法,更兼熟用吳中方言,劉文如有入聲字音不通之處,多聽得謝雪念誦幾次,也就有了印象。孔璐華與謝雪更是相互教授畫藝,二人一習線描,一習沒骨,正是相輔相成,各有所得。
至少對于阮家而言,嘉慶二年的后半年,一家人都安享著無比溫馨的日子。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嘉慶三年元日,按朝廷常例,這一日仍有元日朝會。可這天嘉慶放眼望去,下拜群臣,兩個為首大學士是和珅和蘇凌阿,兩個漢人大學士王杰與劉墉,一個無力行走,只得特許持杖入朝,一個耳聾眼花,混沌難言。下面福長安、吳省欽等人,亦是各居要位。而原先與和珅不睦的各位六部尚書,都是垂垂老矣,只怕這樣苦熬下去,都要走在和珅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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