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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彩云消逝-《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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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元道:“其實江家的事,我也知道,這一兩年來,橙里舅祖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了,家中典賣了不少家產,才勉強撐了下來。又哪里比我們這里輕松?”拆開信一看,果然是江昉前來討論江家未來的一封書信,江昉在信中言道,自己已無力操持“廣達”商號,只好把經營之事都交給江鎮鴻和江鎮鷺去做,可二人才能平平,無力維持湖廣鹽業,但如果放棄湖廣,江家將立刻被汪家和黃家趕超,到時候兩淮總商之首的位置,就只能拱手讓人了。

    阮元思量半晌,只覺眼下無論江家阮家,都是內外交困,兩淮首總的地位,江家怕是保不住了。但即便如此,以后江家經營之事,也要盡力保全才好。便道:“按眼下境況,江家能保住總商之位,就已屬萬幸了。當退而不退,只怕反受其害。只是這退,也要退得體面些啊。”

    想到這里,也只好先給江家回信。可阮元剛一抬手,卻只覺手上全無氣力,原來這些日子阮荃夭逝,江彩重病,他早已精力耗散,竟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喚門房過來,讓他回信告訴江昉,在汪家與黃家之中,選一個自家更信得過的,和他們定約,漸漸交割總商事宜,待時機成熟,便上報朝廷,將兩淮首總的位置,轉讓給他們。這樣江家即使不再引領揚州鹽業,至少也可以保證一席之地。

    江昉得了書信,也自清楚,自己已是風燭殘年,無力回天,江家放棄首總之位,反倒有了周轉余地。想來黃家總商黃至筠頗有才干,又兼年輕,估計會給自己些面子,便聯系了他,定下密約一份,安排江家退出湖廣,黃家接任首總之事。黃至筠見江昉立了明文憑據,也放下心來,同意了江家的約定。

    但阮元在京城,境況卻一直毫無起色。眼看江彩病癥日漸沉重,阮元原本也是不舍,可南書房入值事宜,也不能耽誤。這一日又是他當值,雖然并無要事,也只好待在南書房里,不敢外出。

    想想江彩的病情,阮元心中也異常復雜,江彩高燒了近十日,之后燒是漸漸退了,可全無氣力起身,直到前日才終于多吃了幾口粥,和阮元說了幾句話,上一天又昏睡了大半日,這番情境,也不知前景如何。

    阮元閑來無事,拿了一冊《海島算經》在閣中閱讀,這《海島算經》本已失傳,戴震從《永樂大典》中抄出,學者方見原貌。可始終沒有刻本,阮元春天直閣時對此書愛不釋手,花數日時間抄了一冊。原想著一探中西算學之異同,可算學之事,紛繁復雜,他此時心亂如蓬,卻又如何靜下心來?此日沈初已因改任江西學政,不在京城了,只有劉墉同在入值,看他悶悶不樂,原是不希望他因旁人之故傷了身體,可阮元所牽掛的乃是發妻,卻又如何勸慰?

    眼看已是日中,阮元也無心飲食,只將早上剩下的點心拿出來,吃了幾口充饑。原想著好容易已過了半日,再過一個半時辰就可以退值。忽然一位門前的筆貼式持了一封信,走上前來,道:“阮大人,宮外有人給您送了封信,說是您家里的人,看來是要緊事。”

    阮元忙拆開信,只一看,便覺得如五雷轟頂一般。原來信上寫著,中午江彩勉強吃了幾口粥,卻全都吐了出來,隨即她便暈倒在床上,楊吉馬上出去請了醫生,醫生看過江彩,只是一味嘆氣,想來是無力回天了。

    阮元越看越急,按清制,官員無故不得請假,家人病疾雖然也是請假事由,但一般只適用于父母。若是他為了江彩而去告假,也屬于無故請假,只怕輕則降職,重則罷官。可江彩生死,已在一線之間,卻又如何能按捺得住?當即便喚了那筆貼式去取紙筆,強按著心中傷痛,以公文字體寫起告假折子來。官員告假折子均需存檔,故而不得草率。

    劉墉見他神色痛楚至極,心中也頗有不忍,道:“伯元,你家中之事,自有天數,告假之事,我執掌吏部,準假不難。可若非父母病疾,皇上是不會同意你告假的。你這般過去,只怕無濟于事不說,還有降級奪職的風險啊?”劉墉此時已改任吏部尚書,正好管理官員告假之事。

    阮元苦笑道:“多謝劉大人了,只是這家人與官位,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實在不愿做違心之事。”一時間告假折子繕寫完畢,卻只覺袖子上濕了一塊,仔細一看,竟是剛才寫字時不小心,打翻了一個茶碗。所幸折子并無污損,可手邊那冊《海島算經》卻已濕了一大塊,看來以后很難再讀了。

    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道:“伯元這是怎么了?皇上差你入值南書房,是讓你隨便污損這其中書籍的嗎?”回頭看時,卻是汪廷珍到了。

    阮元也清楚,自從自己翰林散館得了第一,汪廷珍對自己就一直很不滿意,尤其是去年翰詹大考,自己一躍而升四品,汪廷珍也在二等,卻只得五品侍講。二人關系,便更加淡了。原本他二人和胡長齡、錢楷都是摯友,可一年多來,自己竟沒和汪廷珍說過幾句話。可這時眼看家事緊急,也來不及解釋,一邊封著折子,一邊說道:“瑟庵,是我平日粗疏了些,讓你見笑了。”說著已將折子封好,便去養心殿了。

    汪廷珍看著匆匆離去的阮元,不禁冷笑道:“這般心性,也能在南書房入值嗎?”其實大考之后,乾隆也沒有忘記他,給他升了國子監祭酒,可阮元又升了三品詹事,國子祭酒乃是從四品,依然比阮元低三級,故而他對阮元依然難以改觀。

    劉墉看汪廷珍神色,知道他或許因為一些誤會,和阮元鬧了矛盾,便上前勸解道:“汪祭酒,伯元他家中最近屢遭不測,故而想著告假,其實他原是個謹慎之人,老夫與他相識多年,這些還是知道的。”原本劉墉看汪廷珍這般神氣,心中也是不喜,但汪廷珍畢竟也是當時后起之秀,劉墉知他學問其實不亞于阮元,故而不愿斥責。

    汪廷珍道:“我聽聞伯元家中,眼下只有老父,在揚州呢,他這番告假,又怎得皇上允許?況且告假即使皇上允準,也要再經吏部核準,他這般心急卻是為何,難道皇上會當即讓他告假嗎?”回想起自己來這里,原本也有公事,對劉墉道:“劉大人,下官來這里是想找圣祖朝的《禮記日講》,眼下國子監雖有了刻石,可在下以為,圣人經文,還是兼收并蓄的好。圣祖朝日講主持,均是精于經術的名儒,所以下官想一睹《日講》原貌,還望沈大人準許。”

    劉墉道:“我執掌吏部,若是皇上準了伯元告假,我盡快為他辦妥就是了。汪祭酒精于學問,又在國子監供事,想來是天下士子的福分。只是,汪祭酒也不妨放寬心些,不要如此苛責他人。”說著忙吩咐筆貼式,去取圣祖朝的《日講》過來,汪廷珍自在殿中等候。不想過得片刻,身后又有一人過來,竟是那彥成。

    那彥成見汪廷珍也在南書房中,忙問道:“瑟庵,你可知伯元哪里去了?我剛才進宮時,聽說有人送信給伯元,他家中似有變故,我正要找他呢。”

    汪廷珍道:“他剛才去給皇上上折子告假去了,也真是無知,朝廷體制都不懂的嗎?告假也是一時就能批準的?況且又非父母有恙,他怎能告得假出來?想來是要白忙一場了。”

    那彥成道:“瑟庵,你怎能對伯元如此說話?我等當年,原是同一榜的進士,如今不過三年時間,如何卻要這般生分了?伯元家里的事,你到現在都不清楚?上個月末,伯元唯一的孩兒染了痘疾,已經去了。伯元的夫人傷痛過度,也一病不起,眼看著重病一個月了,今日他家中又傳來急訊,只怕……瑟庵,伯元讀書辦事,你我都看在眼里,我實在不清楚,他有什么對不住你的,竟要你如此冷言冷語?不妨你說來聽聽,若是他確有言語不當之處,我叫他過來給你當面賠罪,還不夠嗎?”

    劉墉不清楚汪廷珍真實心意,但也安慰道:“瑟庵,伯元我更熟一些,清楚他平時脾氣,你是因他對旁人多加禮敬,反而不在意你這個同門,才不愿和他來往了,是嗎?伯元平日就是如此,他不愿得罪任何人的,所以看起來對你們幾個同門,可能就冷淡了些。若真是如此,下次老夫帶他過來,和你道個歉,老夫今日也先幫他賠個不是吧。可是你和伯元,都是近年讀書人里,有真才實學的后起之秀,你們若是能同舟共濟,那是我大清的幸事,是天下人的幸事。老夫也不愿你們之間,因為一些小事,就傷了和氣啊。”

    汪廷珍原非刻薄之人,只是因為阮元高升,原本登科時得列榜眼的自己反要視阮元為上級,故而心生怨望。可仔細想想,阮元平日行事,并無半分得罪他之處。眼看那彥成同門情深,劉墉好言勸慰,心中這個結也就漸漸解開了。況且聽那彥成解釋了事情來龍去脈,他家中原本貧寒,又兼早年喪父,全是老母一力操持,撫養他長大,又怎能不知親情深重?只覺心中一陣酸楚,道:“劉大人、東甫,是我的不對,我錯怪伯元了,你們……你們都沒有錯,應該我去給伯元道歉才是。”

    這時,一名筆貼式自門外走來道:“稟劉大人、那大人,皇上準了阮大人的告假,特命下官將阮大人的告假折子交給劉大人。皇上口諭,阮元此番告假,雖不合體制,但情有可原,特令劉大人無需再議,直接準假。”

    劉墉、那彥成和汪廷珍都是又驚又喜,雖然阮元告假歸家,也很難救下江彩性命,但乾隆居然破例給了阮元一個機會,自然是出乎三人意料了。劉墉取了請假折子,前去辦理阮元告假事宜。汪廷珍也再次向那彥成致歉,畢竟各人都是同門,那彥成也沒再責怪于他,答應他見到阮元,就幫忙轉達歉意。

    其實阮元去養心殿時,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可以當即得到乾隆準假。但乾隆聽他說完事情緣由,竟然未加斥責,只是說如此告假,雖于體例不合,但畢竟緣起至親,于情可憫,便讓阮元歸家了。當然,乾隆也告訴阮元,既然此舉不合體例,阮元便應當受到責罰。因“無故告假”,阮元還是被降一級留任,罰了半年俸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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