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彩云消逝-《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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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阮元知道,對于此時的他而言,這些已經(jīng)是不能再小的處罰了。所以對于降級罰俸,阮元一一接受,很快得了準(zhǔn)假之令,便連忙回家,來照看江彩。
眼看江彩面色蒼白,全無血色,口鼻中氣息也漸漸微弱,阮元自是痛楚不已,問醫(yī)生道:“先生,之前幾天,彩兒已經(jīng)可以喝粥了,燒也退了,原想著是要好了,可今日卻為何又變得如此啊?”
醫(yī)生也嘆道:“之前兩天,尊夫人因為燒已經(jīng)退了,所以神志比起高燒時,要清醒了些,才就有了幾日時間,得以進(jìn)食。可尊夫人原本身體就弱,此番連遭變故,又兼重病,其實……其實這場病已經(jīng)耗盡了尊夫人體力,也就成了眼下這個樣子。如今我雖也有調(diào)養(yǎng)元?dú)獾乃帲勺鸱蛉诉@般神色,只怕一點(diǎn)藥也服不下了。”
阮元聽著,眼淚也漸漸落下,先是滴到自己手上,之后又流在江彩手上。眼看她雪白纖細(xì)的小手,竟已細(xì)瘦得如枯柴一般,眼淚在她手上,都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可見,心中只有更加難過。
楊吉看了,心中也無比酸澀,道:“伯元,你說我們這一年,到底做錯了什么啊?我只覺平日行事,都是小心翼翼,一點(diǎn)亂子都不敢生,怎么我們一家,還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啊?為什么老天爺就這般狠心,竟然讓夫人和荃兒承受這般苦痛呢?”
可是這個問題,阮元也回答不出來。
過得些時分,只聽門房過來道:“阮大人,那大人從宮中退值回來了,說有些事要告知于你。”阮元也只好先把江彩交給劉文如照顧,前往前廳和那彥成相見。
那彥成把汪廷珍和阮元道歉之事都告知了阮元,聽他說起江彩病情,也一時沉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伯元,其實你今番告假之事,于體制已是大大不合。按道理,我是該阻止你的。但你夫妻情深,令愛也是至親骨肉,這些事,我想是勉強(qiáng)不來的。若是容安和容照生了病,我的心情,也與你一樣。既然天數(shù)如此,我也不該再勸你什么。”容安和容照都是那彥成的兒子,這時年紀(jì)也都不大,故而言及妻子兒女,兩人都是一般的心境。
楊吉知道萬壽寺前后的事情,也知道那彥成并不希望阮元因為個人感情,失了謹(jǐn)慎。不過想起之前來送藥的嘉親王,卻還是有幾分好奇,問道:“那相公,嘉親王最近怎么樣了?那日荃兒病重,嘉親王明知會被人非議,卻來給我們家送了藥,想來也不容易吧?”
那彥成道:“嘉親王那邊也不太平,皇上為他去萬壽寺的事,給你們送藥的事,其實已經(jīng)多次和他交談。只是嘉親王一直力稱,給你們送藥,完全是惻隱之心,無關(guān)其他,皇上最后才不再追問。或許也是皇上看著伯元平日行止,與嘉親王并不親密,才清楚你們并無他意。但嘉親王經(jīng)此一事,也比以前更加小心了,這兩個月一直深居宮城,再未與外臣見過面。其實外臣什么想法,皇上心里大體是有數(shù)的,我看這次沈大人外放去做學(xué)政,便是因他平日偏袒成親王之故。”
楊吉嘆道:“真沒想到,皇上居然也有相信別人的時候。”
那彥成道:“皇上雖然對成親王和嘉親王,對朝中臣子,都不太放心,但若是事關(guān)天理倫常,又是純出本心,并非作偽,皇上自然也會網(wǎng)開一面。伯元這次告假,是沒有正當(dāng)事由的,可皇上卻準(zhǔn)了假。回想起來,或許也和皇上過去的事有關(guān)。聽說皇上即位之初,與孝賢皇后也一向感情深厚,可孝賢皇后當(dāng)年,還不到四十歲,便一病去了,是以皇上對這件事,一直引以為憾。伯元,或許是你情意真摯,讓皇上想起了當(dāng)年之事,才破例準(zhǔn)假的。”
楊吉道:“之前還真不知道,皇上也有這樣一面。可這假準(zhǔn)了,又能怎樣?我現(xiàn)在看著彩妹妹,心里是說不出的難受。那相公,我有一事,這心里始終不是滋味,你說這一年來,我們行事都是倍加小心,怎么荃兒和彩妹妹,命就這么苦呢?我們到底是什么事做錯了啊?”
那彥成道:“我與伯元素來相熟,伯元的行事我也清楚,其實你們這一年來,一直謙遜謹(jǐn)慎,并沒有什么錯。要是真的有錯,伯元眼下就不是降級留任這么簡單了。那痘疾不說你們,就連宗室中人,也往往因而夭亡,又怎是說避開就能避開的?不過話說回來,伯元畢竟升遷太快,有些做三品官的事,想來并不清楚。”
阮元升遷三品已有些時日,聽了頗為觸動,楊吉卻一時不解。
那彥成擔(dān)心二人真的聽不懂,也解釋道:“你們應(yīng)當(dāng)知道,三四品各府、各寺主官,例稱京卿,俗話也叫京堂,七部院之下,便是京卿了。伯元的詹事是正三品,還要高于光祿寺和鴻臚寺。而這京卿所執(zhí)掌,與之前的七品編修,也就大不相同了。”
“這一年下來,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伯元升了三品,平日朝會,便要參與,每年秋審,也自有一席之地,此外入值之事,也要耗去不少時間。而三品以上官員,要做的還不止如此,皇上依例每年要巡幸熱河,三品官員常有隨駕之事,即便不隨駕,也往往要到密云、張三營的行宮迎駕。此外還有大祀、耕獵、會試同考……伯元,若是你繼續(xù)在京為官,這些也都要一一參與啊。”
楊吉道:“那……其他人不也一樣忙碌嗎?為何他們家中,就不似我們一樣辛苦呢?”
那彥成道:“其實家家都是一樣,生老病死,喜怒哀樂,哪個少了?只不過別人做官久了,處事自然從容些。不似你們這樣,家中一生變故,便不知所措。伯元,這也是你運(yùn)氣好,若你是因家中愛妾染病,便去告假,只怕眼下你頂子已保不住了。”
眼看楊吉仍是不解,只好繼續(xù)解釋道:“你們是想問,為什么別的官員,家中有人染疾,他們卻依然可以不廢公事?楊兄,你們家除了你管理家事,這些會館門房偶爾可以幫忙,還有何人?若是伯元日后要去熱河隨駕,你分得開身嗎?你們家中若是再不多雇些仆役,處理雜事,楊兄,只怕過得一兩年,你也會支撐不住的。”
阮元道:“東甫兄,其實這些,我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之前我家中一直清儉,并未用過多少仆役啊?”
那彥成道:“伯元,你也和民間那些讀書人一樣,認(rèn)為家中仆役眾多,乃是驕奢淫逸之舉,是也不是?有些富貴人家,仆役千百,這自然不可效仿。可你眼下家中,竟連三五個人都找不出,你一個三品官的日常家事,他們已是應(yīng)付不過來了。而且官至三品,同列之間往來交游,日常賬目開支,也都需要專人打理。若是你這些家事都處理不好,你卻要如何再去考慮公事?按朝廷定例,三品官員俸祿,是七品官的三倍,這多出來的銀子是做什么的?自然是為了添置仆從,處理這些家事了。”
阮元聽了,也不禁有些慚愧,這一年來他雖然謙遜小心,可畢竟初升三品,想來也確實有很多事做得不成熟,讓那彥成這些友人為他憂心不少。也對那彥成道:“東甫兄今日,教訓(xùn)的是,想來小弟這一年來,也辦錯了不少事,以后小弟一定引以為戒。”
那彥成道:“這也怪不得你,旁人從登科到入仕三品,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還有不少人一生都無法登臨三品呢。他們循序漸進(jìn),自然對這些細(xì)務(wù)更加清楚,伯元入仕才三年,就做到了詹事,想來是需要時日了解這些俗務(wù)的。至于尊夫人的病情,其實還是要看天意,伯元也無需自責(zé)。”說到這里,也從懷中拿出幾張銀票,道:“伯元,你后半年不得俸祿,家中只會更加拮據(jù),這些銀子我先借于你,家中開支,夫人的醫(yī)藥,也都需要銀子啊。”
阮元看這幾張銀票,約有百兩之?dāng)?shù),卻又怎能受得起?那彥成看他神色有異,也勸解道:“眼下你家中事態(tài)緊急,便多用些銀子,也是無妨。若你不想無功受祿,也好,這銀子你日后還我便是,只是還需量力而行,我不著急的。”阮元見那彥成已將他心意點(diǎn)明,再行推卻,只怕反令那彥成不快,也只好收了銀子。
眼看日漸黃昏,那彥成也只好離去,可想著江彩的病情,阮元心中又怎得平復(fù)下來?只好陪在江彩床邊,一直不敢離開,不知什么時候,神色已然恍惚,竟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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