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臨京城-《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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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事,又問王杰道:“偉人兄,我記得那和珅也在軍機處,當日你歸鄉守制,也是因他之故。怎么樣,他在軍機處里,可有為難過偉人兄?”
王杰尚未回答,董誥早已笑道:“偉人兄的事,那可是精彩呢!石君兄有所不知,偉人兄剛入軍機處,那和珅看著偉人兄初入樞廷,便想著戲弄偉人兄一番。摸著偉人兄的手說了一句:‘尚書之手,何柔荑乃爾?’偉人兄也不和他說套話,上來就是一句:‘王杰手雖好,但不能要錢耳!’哈哈,你是沒看和珅當時那樣,臉紅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啦!”
王杰聽董誥復述當日之言,也不禁微有笑容,道:“蔗林,不是我的事如何精彩。皇上能想著我,總是皇恩浩蕩,王某老了,精神還算不錯,自然要報答皇上恩情。那和珅罔顧國恩,營私取利,我堅持正道,不與他同路,才是對得起皇上,對得起你二人知遇之情啊。”
董誥道:“偉人兄放心就是,皇上心里,對你是清楚的。只是……只是這一年來,可惜了曹錫寶曹御史了。”
曹錫寶的事,王杰和朱珪都剛回京不久,自然不知,朱珪道:“曹錫寶我聽說過,御史里算是敢說話的。不知他出了何事?”
董誥道:“曹御史早就看和珅不過,自去年起,就一直著手調查和珅,準備證據齊全了,就一舉將其鏟除。只是和珅聲勢,這一兩年也漸漸大了起來。曹御史知道正面檢舉和珅,難度很大。便想著迂回而進,先找出他家奴劉全的劣跡,劉全敗了,和珅的那些行徑,自然會暴露出來。”
“后來曹御史多方調查,終于查出那劉全不止高利取息,而且所用車馬,大多違制,身為家奴,私著蟒服,這取息不過是利欲熏心,違制可是重罪啊。曹御史眼看準備得當,有一日上,便徑直上奏,彈劾劉全種種不法。皇上聽了,也命順天府前往調查。本想著那劉全,已是罪在不赦了。可誰知再行查驗之時,劉全家竟無任何違制之處。”
“次日順天府查到曹御史所言那座錢莊,可前后查訪,那錢莊竟和劉全半點關系也無。而且賬目清楚,絕無高利取息之事。這下那和珅得意了,當廷直斥曹御史存心誣陷。曹御史所有證據,眼看消失不見,卻又如何爭辯?當下就摘了頂子,最后給了個革職留任的處分。唉……只可惜我等眼看曹御史正直,卻也只能稱一句‘皇上慈悲為懷’了。”
王杰道:“這曹錫寶我也有所耳聞,他素來剛正,做得是陜西道御史,那時便我家事務,也一一查訪,絕不徇私。我一直敬佩他,只是身份所限,不得結交。誰知今日,竟被那和珅傾覆至此。”
御史歷來被稱為清流官員,在清代,文官補服依品級各繡飛禽,唯獨都察院大小官員,不論品級高下,補服上只繡獬豸。御史平日監察百官,便不易與其他官員交往,王杰主動與曹錫寶保持距離,是尊重他的行為。
董誥道:“偉人兄前年,被那和珅設計歸家守制,這兩年間,眼看朝中竟有些御史,也開始說上和珅的好話了。科道清流之人,竟也如此,實在令人心寒。不過偉人兄,我看皇上還是圣明啊,偉人兄當日在康山草堂,酒后失言,皇上不僅未加斥責,這兩年過來,不還是讓你回來入了軍機處?”
朱珪道:“蔗林啊,偉人兄回歸,自是好事,可我看皇上意思,對和珅還是一如既往啊?皇上圣明如此,卻識不出和珅貪利,我也著實不解。”
董誥道:“還有那福長安,這兩個人在軍機處,一唱一和那樣子,我看了就煩。石君兄,畢竟我三人是漢臣,他們……”
朱珪道:“蔗林也放寬心,再怎么說,阿中堂才是領班,阿中堂也是旗人,不是和我們走得近些?皇上用著和珅,我看是有別的想法。”
王杰忽道:“石君這次南下,取錄舉人之中,可有些是你看來,確有真才實學的?”
朱珪道:“江南嘛,人才總是不缺,只是會試一向是百中取五,我在江南,是盡心選取后學了。這會試能不能中式,還要看會試主考的本事啊。”他看著王杰眼神,已然會意,王杰所想,和他相同,眼看次年會試三個月后即將開始,若是能迅速選拔一批新人,說不定還可以與和珅抗衡。
董誥見二人神色,也漸漸會意,道:“眼看這一兩年,朝中有德望的老臣,已不多了,朝廷也需要些年輕人嘍。偉人兄,若來年會試,由你做主考,你覺得如何?”他本是尚書董邦達之子,自幼熟諳朝政,故而朝儀制度,乾隆往往要與他商議,科舉之事,他自然也說得上話。聽得董誥這般言語,王杰和朱珪都清楚,來年會試由王杰主考,是大有希望之事。
王杰還未說話,朱珪早已笑道:“那是妙及,偉人兄可是乾隆二十六年,皇上欽點的狀元啊,由你這個狀元來主持會試,想必天下才子,都要稱偉人兄一句老師啦!”清代科舉與前朝類似,會試主考官員,即是當屆取錄進士的座師。有了這一層師生關系,日后王杰、朱珪等人想抗衡和珅,也就有了人才基礎。
王杰自然清楚其中利害,但也笑道:“我初回京師,總是不如蔗林在京這許多年,熟諳國制。何況蔗林二十五歲,即得中式,皇上原本點的是探花,后來想著你是大臣之子,才改了傳臚。若是蔗林去做主考,我看士子們才真是遇上伯樂啦!”
董誥道:“偉人兄莫要自謙,我眼下還只是二品,做不得主考的。你精通關洛之學,又擅樸學,學行、政事俱是當今楷模,這主考偉人兄做不得,難道要讓那和珅來做?”他這樣說,也是提醒王杰,這次科舉事關未來對抗和珅的大事,王杰若有希望,就一定要接下這個重任,這個時候,已不能再謙虛。
王杰聽著,也點了點頭。朱珪見他神色,已是決意力爭主考之位。也就放心下來,道:“蔗林入軍機處這許多年,想著也該升尚書了。或許三年后會試,主考便是蔗林了。”
董誥也笑道:“石君兄莫要著急,我今年才四十七歲,自覺資歷還是淺了些。倒是石君兄早我十五年登科,說不定先做主考呢!”三人說著說著,也漸漸到了東華門,出宮慶祝重逢去了。
當然,此時三人還沒想到,乾隆五十二年正月,王杰便升任正一品東閣大學士,董誥也晉升了戶部尚書,位列一品。而這一年會試的主考,定的也是王杰。
轉眼之間,阮元到京城也已經三個月了。只是這三個月,阮元過得一點都不順利。
阮元來京城前,謝墉曾告訴他到了京城,一定要注意水土不服的問題,故而他一直小心謹慎,飲食起居不敢有任何放縱之處。可他沒想到的是,因病倒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江彩。
阮家人初來北方,對冬季寒風大雪,未免估計不足,眼看這年十二月間,北風突至,接下來便是大雪紛飛。江彩眼看北國雪景,初時還興致勃勃,可一不小心,衣服少穿了些,到得這日下午,便覺寒冷徹骨,又捱得一日,竟突然高燒不退。
阮元眼看妻子生病,自然也找了不少醫生前來診治。可江彩身體原本就不算好,這次突遭寒氣侵襲,更是高燒半月不退,眼看平日食欲亦漸不振,只得服食些清淡湯粥。阮元擔心妻子,也擔心尚未出世的孩子,不知不覺間,大半時日都只好陪著江彩,為她悉心驅寒退燒。而另一邊,準備會試的事,就耽誤了很多。
看看到了次年正月,江彩才漸漸退燒,她原本體質便弱,又經此大病,還需照看孩兒,即便退燒,身體仍是無力。但她眼看阮元日夜臥榻之側相伴,也自覺歉疚,道:“夫子進京,原是來趕考的,這一個月的時日,竟全用來陪我,夫子你也真是……”
阮元道:“夫人也不需自責,你說你現在這樣,我即便每日都去讀書復習,也自然放不下牽掛。那般讀書,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更何況,我自識字起,也有整整二十年了。若是會試取錄與否,就只在這一個月上,之前二十年,我還覺得白過了呢。”
江彩嘆道:“若早知如此,我當時何必一時逞強,非要和你過來?夫子,我這幾日已不熱了,自覺還好。只是……這孩子未免……”
阮元道:“若真是進京做官,這些早晚都要考慮。夫人也不必為此煩惱,即便京城一時住不慣,可眼看這孩子,大夫說都快六個月了。你還如何經得起舟車勞頓?大不了……大不了也就是三年后再考一次罷了。這科舉之事,又怎抵得過夫人和孩子的性命呢?”
江彩聽阮元這樣說,自然也覺得內疚,可眼看丈夫為了自己連日操勞,也不愿他真的因此誤了會試。忽然想起前日一事,道:“夫子,今日辛楣先生和淵如先生,不是約了夫子外出有事么?”
阮元笑道:“你看我這事都忘了,夫人燒是退了,可力氣還沒恢復過來。答應我,好好休息,千萬別逞強。”說著輕輕抱了抱江彩,便準備出門,去找錢大昕等人。
錢大昕等學者約見的地方乃是外城會館,阮元身在內城,又不愿麻煩行館下人,只好自己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之前約好會面之所。眼看日在正中,已近午時,約定時間已經過去不少,入內看到錢大昕等人,只好先歉身成禮,道:“勞煩各位前輩,在此久等了。內子近日抱恙,不得不耗了些時日照顧,誤了時辰,實在過意不去。”
阮元眼看身前,錢大昕、孫星衍此時俱已入座,諸人坐中茶水也已消去了小半,想來也誤了不少時間。但看著阮元如此誠懇,大家也不好責怪,錢大昕問道:“伯元,令夫人氣色,我來時見著,還不錯啊,怎么這兩個月來,竟勞你一直照看?今日都是第四次找你了,這才過來?”
阮元道:“內子身子本弱,一日偶染風寒,又兼不喜此間飲食,故而……故而耽擱了些。也是在下平日心軟,見內子病痛,總不忍離去,之前三次辛楣老師相約,便未能前來。今日眼看內子漸愈,這才漸漸放心。若是心緒不寧,只怕這坐席之間,也難以聚精會神,辜負了諸位先生一番教誨。”
忽聽一個頗為陌生的聲音道:“伯元,聽你所說,令夫人也是水土不服,故而臥床不起,是也不是?”
阮元循聲看去,見是孫星衍上首一個中年儒生,面色平和,眼睛卻比常人要細,左目暗淡,竟已漸盲,想是治書日久,目力大損之故。他還不知這儒生姓名,錢大昕見他疑惑,便道:“伯元,這位是余姚二云先生,那《四庫全書》之中,史部得以修列,首功便是二云先生,快快過來,見過二云先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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