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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苗寨故人-《大清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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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道:“孩子,我今年才二十七,怎么就成你叔叔了。我是南邊來這里探親的,請問這一家,主人可是叫阮承信?”

    小女孩道:“你都……都大我二十歲了,怎么不是叔叔?你說阮承信,那是誰?我沒聽過,我家主人叫湘圃先生。”

    那人奇道:“不對吧,我之前在江家那里,說的也是這個名字,怎么他們一聽就知道了?說得清清楚楚在羅灣,你這羅灣,又沒別的阮家,你家主人不是阮承信又是誰?你快說,你究竟是不是這家里的孩子,還是哪里偷了東西,不敢回家的小賊?”

    小女孩聽那人這般嚴厲,心里害怕,不由得落下淚來。哭道:“救……救命啊!小姐救救我啊,我告訴你荷包在哪里,你救救我好不好?”說著奔向宅里。

    只聽院里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文如怎么了?不過是藏東西玩,這樣害怕做什么?”說話之間,一個美貌少婦已站在門前,見了那人打扮古怪,略有些害怕,但還是行了一禮,道:“不知這位大哥,來這里是要找誰?”

    小女孩依然很害怕那人,忙躲在少婦后面不敢探頭。

    那人道:“夫人好,在下姓楊名吉,大……湖南遂寧縣人,請問夫人,這家主人,是叫阮承信嗎?”他看那少婦舉之嫻雅,倒是不敢大聲。

    少婦眉頭微皺,道:“其實就是我家,只是……只是這位楊吉大哥,我家……我家不能……”清代名諱之禮從古,出門問外人姓名,不會直接說出名字,一般會先報字號,實在聽不懂再問名諱,這位楊吉的問法,其實在古代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是便好。”那叫楊吉的人道:“夫人還請通報一聲,阮承信是我恩公,今日前來,便是為了報恩公大恩的。”

    看來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少婦忙轉過頭去,不愿見如此失禮之事。

    說來也巧,這時阮承信正與楊祿高談天,聽著門前有些動靜,便一同走了過來。最后這幾句大概都聽到了。道:“這位朋友,我便是阮承信,不知你為何叫我……”

    “恩公在上,請受我一拜。恩公救我全家,我便是赴湯蹈火,也為恩公拼了這條命了!”那楊吉聽聞眼前之人便是阮承信,不禁當即拜倒,連連叩頭。

    阮承信也大為不解,先引了楊吉進入正廳,讓他坐下說話。楊吉死活不愿,阮承信強按著他坐下,這才勉強答允。阮承信聽他說話,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

    原來楊吉前來之處,并非尋常縣城,乃是湖南遂寧縣治下,一個叫大箐寨的苗人寨子,楊吉乃是苗人。故而他平日說自己是大箐寨人,出來之后為了“文明”一點,才改成遂寧人。只是大箐寨素來極少與湖南漢人交往,對于避諱了解不多,楊吉又不注意這些禮儀細節,所以竟完全不知這種傳統。這時那少婦,也就是阮元之妻江彩,見楊吉不是壞人,才把避諱的規矩說了。阮承信字得中,最近又自起一號為湘圃,旁人再說起他,便叫作阮湘圃了。

    之后楊吉說起家世,大家方知原由。原來早在乾隆五年,大箐寨的苗民因故與周邊的苗寨一道反抗朝廷,朝廷派了大軍前來鎮壓,其中一位領軍將領,便是阮元的祖父阮玉堂。阮玉堂能征善戰,屢立功勛。但為人卻非常仁慈,歷來堅持有人造反,只誅首惡。這日清軍眼看要攻下大箐寨,阮玉堂向自己上司請求對寨子從寬處罰,最終只處斬了幾個率先反抗朝廷的寨子中的領袖。而對于大多數苗民,包括大箐寨,卻全部網開一面,大箐寨民之一就是楊吉的父親。

    楊吉父親所在的大箐寨最初只是被周邊山寨裹挾起事,在清廷看來無關緊要,所以全寨最后都未予追究。后來楊吉的父親感念阮玉堂相救之恩,隨阮玉堂做了數年官,一直給他當侍衛。阮玉堂因故罷官,楊父也就回到苗寨,成了寨主。他一直教導族人阮將軍相救之恩,所以大箐寨中,寨民無不奉阮玉堂幾若神明。楊吉是父親第三個兒子,無法繼承家業,但一直耳濡目染,只想有生之年,能見見恩公一家,報答恩公救下全族性命的大恩。可惜全無門路,平日也只能想想,還是在大箐寨生活。

    他生性好動,寨中也無事務分擔,便時常去寨子外面游玩。這一年偶然來到遂寧縣城,忽然聽茶樓里一個客商說起漢陽的一些故事,竟然提到了阮承信三個字。楊父在軍中時,知道阮玉堂有個兒子就叫阮承信,所以也告訴過楊吉。楊吉聽了,便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喜過望,忙問那商人阮承信現在何處,得知他在漢陽,便回家辭了父親。楊父也樂意兒子出去闖蕩,就同意了。

    楊吉一路到了長沙,搭船到了漢陽。但問起這里的廣達分號,才得知阮承信三年之前,就已經離開漢陽,回揚州去了。楊吉又聽他說揚州繁華,遠勝湖廣,天下間也是第一流,對揚州更感興趣,便繼續搭船,一路東下來到揚州。

    那跟隨江彩的小女孩,名叫劉文如,這年只有八歲,三年前江彩還在江家之時,她同父母來揚州避債,眼看家境難為,父母竟將她棄在江府旁邊,從此再無音信。江彩那時見她幼小可憐,便收留下她,把她帶在身邊有如親姐妹一般。后來江彩出嫁,怕她在江家被別人欺負,就一同帶了過來。她在阮家不過住了數月,又有些膽小怕生,竟一直不知阮承信的名字。之前劉文如看楊吉面相與本地人大異,又被大聲問了幾句話,這時猶在哭泣。楊吉見她也可憐,找了點帶出來的熏燒肉給了劉文如吃,才把她逗得破涕為笑。

    耳聽得楊吉自報家門,最先說話的不是阮承信,也不是江彩,卻是待在阮家四十余年的老仆楊祿高。楊祿高驚道:“孩子,你是說……是說自己原來是大箐寨人么?我家……我家原是橫坡寨呀,應該……就在你家東北三四十里那樣,對吧?”

    楊吉大喜,連連點頭,這才知道,楊祿高原本是個孤兒,而他之所以成為孤兒,就是因為父母在當年那一戰中,雙雙遇難。但他們死于第一波攻入寨中的清軍,并非阮玉堂所轄,楊祿高當時還是個嬰兒,正熟睡著沒動靜,才逃過一劫。后來阮玉堂所部進了寨子,阮玉堂聽得嬰兒啼哭,才發現了他,告訴手下無論如何不得傷害這孩子,并且帶了回去,親自養大。后來阮玉堂把一切前因后果告知于他,讓他自己決定未來,但楊祿高深感阮玉堂撫養之恩,也知他與自己父母之死無關,遂終生侍奉在阮玉堂父子身邊,不愿離去。只是經過這些,他無意與官府打交道,終生只做揚州阮家的管家。

    楊吉聽完楊祿高講述自己家世,不禁喜極而泣,道:“大叔,沒想到你我都是阮恩公救下來的,大叔你姓楊,我也姓楊,以后你便是我親叔父了。叔父你年紀也大了,家里事便由侄子做。叔父你一生辛苦,也好有個人安養才是。”

    阮承信看楊祿高與楊吉相認,想起這兩叔侄,一個險成刀下亡魂,另一個差點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都是因自己父親之故,得以團聚,不禁又是喜悅,又是難過。看楊吉老實誠懇,便道:“楊吉侄子,若你在這里也沒別人可依靠了,我阮家便是你家,以后在這里生活就是了。至于家事什么的,也不必太在意,別累著自己。”

    “多謝……多謝小恩公!恩公救我全家,我這一生,便是來報答恩公的,哪里說得什么累不累的。”楊吉見阮承信愿意收留,不禁大喜過望,想著阮玉堂救自己全家,才是恩公,便把阮承信叫做小恩公。又想了想,似乎有件事還不清楚,道:“可是小恩公,我聽爹說。恩公在世的時候,是位三品武官,恩公一家應該是高門大戶才對啊,怎么眼下竟在這般小巷子里,我找了半天呢。”

    阮承信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也只得道:“我家近來……近來有些不如意之處,已不如以前了。若是怠慢了你,還望見諒。”

    “小恩公這是哪里話?既然小恩公讓我住下,我怎么也得給小恩公干點活不是。只是小恩公,您可另有后嗣?您這家中人看起來,還……還沒我家多呢。”

    “我確實有個兒子,前幾日去應府里的府試,今日正好放榜,早先時過去看榜去了。你眼前這位,便是我兒婦了。”阮承信指著江彩,給楊吉仔細介紹了一遍。想著阮元去看發榜,至今未歸,道:“這府試對伯元來說,應該不難,走,我們一起去看看什么情況。”

    揚州府學在舊城阮家老宅之南,距離阮家現居住的羅灣有點遠,阮承信也只帶了楊吉過去。一路上阮承信閑來無事,就順口給楊吉講了些自己家里的事,說起阮元,阮承信倒是很自信:“我這孩子別的不會,看書比誰都聰明。反正我覺得,他肯定在我之上。”

    楊吉問:“我聽我爹說,老恩公當年是進士,不知公子他現下是……是舉人了嗎?”楊吉雖然不了解清朝官制,但父親在阮玉堂帳下待過數年,對于科舉流程還是知道一些。在楊父眼里,最低的叫秀才,往后是舉人進士。可秀才之下,還有兩個等級的考試,楊父就不清楚了。

    “舉人啊,那還要等幾年呢。若是他這一次被取錄了,來年,最快來年能考生員,考中了生員,才能去考舉人。生員這個詞你可能不知道,俗稱秀才。”阮承信道。忽然,他眼色一變,眼看前面走過一個人來,正是阮元。

    阮承信見兒子面色平和,知道考試應該無礙,道:“伯元!今日可把榜文看了,情況如何?”

    阮元見是父親,也自大喜,道:“爹爹!爹爹就放心吧,剛才已經看了榜文,取錄在第四名呢!今年儀征縣學的名額,也已經定了,待到秋天,就可以去儀征進官學啦!”

    阮承信聽兒子府試通過了,自然也是大喜過望,也不顧路上行人,一把抱住阮元,喜道:“太好啦!爹就說你肯定能考過的,這些年跟著李先生讀書,哪里有考不過府試的道理?你呀,比爹強多了,爹這個國子生,還是靠恩蔭來的,你這府試第四名,以后考生員,那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

    阮元見父親高興,自己終于突破府試,一年之內,連過兩關,直入官學,總算把考試進學的歷程補回來不少,心里也自然開心,忙道:“爹爹,今天咱也慶祝一下吧,讓楊叔做個魚,這幾日忙著考學,都快忘了楊叔的魚什么味了。”說著牽了父親的手,一同回家去了,只留下楊吉一個人在后面。

    而且楊吉也覺得,這個小公子似乎根本沒看到自己。

    不一會兒,阮家父子已經回到羅灣家里。阮承信剛一進門,便大聲喊道:“老楊!伯元中式了!第四名呢!今天可是咱阮家大喜的日子!老楊,快去買最好的鰣魚,今天難得伯元府試被取錄,慶祝一下沒什么的。”

    楊祿高大喜道:“伯元……二十年了,楊叔看著你長大,你那么愛讀書,中式了,那是應該的!你能這樣出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說著便奔出門去,正好和楊吉打了個照面,楊祿高大喜之下,也來不及說話,只做了個手勢,讓他進門一起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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