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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朕該不該殺你?-《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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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熜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地在這里揭朱佑樘的短,也不管他們這些列祖列宗在陰間聊天群里正如何口吐芬芳。

    但在朱厚熜說出了這么多一二三四之后,張太后終于明白他所說的“殺”不是唬人的。

    于是她臉色蒼白。

    “如今朕入繼大統,為何事事艱難?不孝子孫斗膽告諸列祖列宗,皇伯皇兄在位時皆受此婦所害!其中道理,愚婦不明,列祖列宗自當明鑒!”

    朱厚熜輕蔑地看了張太后一眼。

    弘治皇帝寵她甚至于懼內,張氏兄弟飛揚跋扈無人能治,弘治一朝的文臣面對那樣一個心虛懦弱的皇帝各種話術一頓套,以至于有了一個人口和田土大規模消失的弘治中興。

    等到文臣勢力漸漸強了,正德皇帝登基時勛戚已經紛紛巴結效仿著張氏兄弟,爛得不能用。朱厚照重用太監、義子想要闖出一條路,效用也十分有限。

    朱厚熜如今這番話,確實是他內心的一個觀點:他接手的這個幾乎已在走向絕路的大明,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面前這個蠢貨。

    雖然他說出口時夸大了一些。

    “朕如今要變法圖強、再造大明,你兩個兄弟罪責都還沒由三法司先審定一番,最終也是要由朕圣裁的,你這般著急便如此行事來逼迫朕念著你的身份再饒他們?你心里還有大明江山社稷嗎?你就這么盼著朕在臣民眼中留下不明是非、迫害長輩的名聲?你要讓朕威嚴掃地,還提什么孝廟在天之靈正看著?”

    朱厚熜咬牙切齒地繼續說出他真正暴走的一點:“一點點小事?幾個賤民?太祖如何打下江山的?靠著你口中賤民的擁戴!你兩個弟弟所作之惡罄竹難書,一點點小火星就使得京城民怨鼎沸,這是小事?孝廟時戴御冠,皇兄在時又有曹祖舉告謀反,朕繼位了之后日精門刺駕,哪一樁事與你張家無關?”

    “三朝皇帝在位,你張家縱沒有蓄意謀反,囂張跋扈已近乎以皇家自居!列祖列宗面前,你倒是說說看,朕該不該殺你?敢不敢殺你?”

    張太后成為世子妃,尤其是成為皇后之后,從來再沒有一個人敢對她明明白白地說這么囂張的話,一字一句都表露著相當想殺她的意思。

    而這個人是如今的皇帝,他想,他也能。

    今天為什么要來奉先殿,張太后現在明白了。

    本以為是列祖列宗面前再申明那“金口玉言”讓她安心,沒想到竟是要先祭告祖宗說個分明。

    昔年只要撒嬌、撒潑就能得逞的張太后渾身冰涼、面如土色、顫抖不已。

    “朕本以為去年應允了你不治張氏兄弟之罪,你在仁壽宮中念佛是在改過。朕本想讓三法司先過一過堂,若諸罪屬實,也只是罰些錢財、最多奪了爵位而已。是張家將會就此餓死,還是朕已經說了要抄家滅族?你既不明是非、不要體面,朕也就不給你體面了。張氏兄弟之死,實拜你所賜!皇伯、皇兄不方便治、沒能治的罪,朕來治!”

    張太后頓時崩潰,嚎啕大哭:“你這個沒良心的……”

    朱厚熜一把揪起了她的衣襟:“列祖列宗面前,你聽不懂沒關系!朕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朕要行新法奪天下士紳之利,百年之后朕的名聲如何,朕很清楚,朕不在乎!朕只要大明富強,你若再自恃身份,朕根本不怕名聲更臟一點。若非皇伯、皇兄當面,朕一定會在這里殺了你!你不念恩情,朕念!”

    刺骨的森冷從他近若咫尺的眼神與牙縫中流淌過來,張太后雖然知道他不會現在就殺了自己,但那是實打實的死亡警告。

    轉身打開殿門,朱厚熜高喊道:“黃錦!”

    遠處的黃錦快步跑了過來,戰戰兢兢地說道:“奴婢在!”

    “昭圣慈圣太后抱恙在身,送往西苑萬壽宮靜養!”

    “……奴婢領旨!”

    朱厚熜并不擔心她自尋短見,這個瘋婆子惜命,她原本就比蔣太后還能熬。

    回到乾清宮時,卻見楊廷和他們仍然焦急地等在那里。

    禮法、聲名,在他們心目中終究是無比莊重的,他們擔心著皇帝后面要怎么安排。

    重新來到御書房,朱厚熜只是說道:“慈壽太后羞愧難當,鳳體抱恙,朕已令送往西苑萬壽宮靜養。”

    眾人臉上變了顏色:這近乎驅逐出宮了,雖然有個養病的借口。

    可是以太后之尊,在宮中竟做出了去凌迫皇后的蠢事,圈禁于宮中又跟在西苑“養病”有什么兩樣?

    “是為了皇兄嗣子,莊肅皇后去歲就驚懼過甚,與慈壽太后同居仁壽宮,恐會再度病重。”朱厚熜平靜地說道,“等睿王府整飭完畢、莊肅皇后移居衡州,自會再接慈壽太后回仁壽宮。”

    眾人心里松了一口氣,那樣的話用不了多少時間,確實像是換了個更好的環境“養了養病”。

    可這番動靜,畢竟還是會落在很多人心里,被猜測、解讀著。

    現在去動張氏兄弟,皇帝到底是為了什么?僅僅是讓“新黨”往前邁出更堅決的一步嗎?

    不……某些心有不甘的人心里的借口多了一個,某些藩王會感覺依靠舊黨的力量希望更大了吧?

    明年,新君登基后要求的二十七月內于府中為正德皇帝服喪的要求就要到時間了。

    朱厚熜看著他們,平靜地說道:“新法想成,卿等皆需努力。新法若成,卿等是再開大明之功臣,青史上流芳百世。朕明年才十七,卿等無有功高之憂,朕之寬仁胸懷,容得下。”

    利字當前,新法豈會就這么只有些緊張情緒?

    沒有血肉,豈會肥沃?

    新黨舊黨的黨魁都是“自己人”,那么在皇帝不斷布下的天羅地網中,他們能夠精確地完成這一輪點殺嗎?

    楊廷和到了此時終于心里再沒有任何僥幸,君臣對外演了那么多的戲,到了此刻,真正的殺意才顯露無遺。

    “臣等明白了。”

    人精們都清楚了,嘉靖五年之前新法雖然只在廣東施行,但從嘉靖二年開始,依舊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其余諸省要一茬一茬地倒下那些心存僥幸的官紳、富戶、甚至于提前跳出來的藩王。

    五年之約,只是一把鈍刀而已。

    此時動張氏兄弟,激進嗎?

    不,全看他們這些持刀人如何動手。

    “三日后,朕巡閱京營!”

    朱厚熜安了他們的心,讓他們回去辦事了。

    眾人看著往坤寧宮而去的皇帝的背影,心里想起去年時候他就說過的話。

    國本,京營,新法。

    那時候,這只是皇帝明言的他所關心的三件事。

    但從一個月后的嘉靖二年開始,這三件事也會成為所有參策們最關心的三件事。

    皇帝始終有退路,他們沒有了。

    “我去刑部。”李充嗣說。

    “我去看看今年京營餉銀撥付事。”王憲說。

    “我回禮部看看景帝入廟之事議得如何了。”張子麟說。

    楊廷和看著他們一一離開,回頭望了望乾清宮。

    正德皇帝駕崩時,他曾覺得重任在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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