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晨間起了風,云被吹遠了,晨光也亮堂地照開檐下的樹影。 這樹根略顯曲折,可樹身卻是直立高聳,于昏暗的大地中,仰望天穹。 元吉扶著老夫人入了廂房,他揖禮撤步正要離開,可老夫人卻喚住了他。 「俊后生,你坐,你坐下。」老夫人朝他擺手,「老身前些日子擔驚受怕,心里有事兒攢著也不敢與人說。我瞧你是個踏實人,你便陪老身坐會兒,說說話,不叨擾你吧?」 元吉蹲下身,手臂撐著膝蓋,說:「夫人您說?!? 「俊后生,老身瞧你年輕,年歲不大,這話卻說的極為踏實,有些我那大兒子年輕時的模樣。這樣貌也是俊的很,沒這身盔甲倒顯得像女子了?!估戏蛉藬R了拐杖,輕捶著腿背,「年歲大了,有些事也記不太清。閑時刺繡折花還會睹物識人,想起些往事。許是我老了,想家了?!顾f到這忽然慈藹地看著他,「我聽你說你是煙州出身,老身一聽就覺得巧,老身呀,也是煙州出身,遠嫁到崇都后便在沒回過娘家,現下看著你,也算是見到本鄉人了。」 元吉笑著點頭,隨即問:「夫人為何不回家看看?崇都離煙州路途雖遙,但若想回去看看,安排馬車走走也是快的。」 「不能回去呀?!估戏蛉松n老的笑顏里夾雜著憂悸,「回去……也見不到 了。老身的娘家都叫大水沖了,家人都不在了。」 元吉一怔,隨后緩緩垂首,惆悵地回答:「原來是這樣?!? 「誒,你莫這般作態,老身都忘了。」老夫人笑著拍拍他的手背,「你家中雙親可還好,與我說說?!? 元吉聞言抬頭注視著老夫人,半晌都沒做聲。 老夫人的笑漸漸褪去了,她輕聲問:「大水?」 元吉眸子一縮,薄唇抿了抿,說:「水和火?!? 老夫人邊頷首邊后傾靠向椅背,她似在追憶,慢慢地說:「煙州大水天災連年,澤國遍野浮尸。崇武年時,老身與宮中趙氏貴妃乃是閨中密友,她是個慷慨心慈的人,又是陛下寵愛的貴妃,老身便央求她與陛下說煙州治水一事。趙貴妃金口玉言,允諾了。陛下也難得下了旨意,讓她攜三皇子齊王與四公主一道南下煙州親自看看,權當游山玩水。可老身知道,她是沖著一句諾言和憐憫之心去的,沒想到,這一去,竟是永別?!? 元吉心頭一沉,他壓抑著情緒,問:「夫人說的可是崇武年煙州花船失火一事?」 老夫人點頭,說:「正是,大火燒死了趙貴妃、齊王、四公主,還有七個州的州牧。此案審理亦是陳家主張內外,可查了又查毫無線索,成了懸案。唉,俊后生,你說火,莫不是……」 元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可他終究還是耐不住心底里的好奇,說:「我母親,許是在那艘花船上。」 老夫人眼睛一點點睜大,望著他忽地莫名左右端詳,口中說著:「莫不是……莫不是……」 元吉不明所以,只是疑惑地與之對視。 老夫人半晌突然拍了拍案,撐著扶手想站起來,元吉立刻扶著她。 她在攙扶下摸索著軟塌旁的大箱子,搜尋了片刻,突然從箱子抽出一卷畫卷,喜悅地連聲說:「找到了,找到了!」 她緩緩渡步跪坐到榻上,然后慢條斯理將桌案收拾干凈,隨即將畫卷平鋪上去,一點一點地卷開。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