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管家上前敲門,見仆人來開門,心想這里頭的主子不過是叫蕭先生拋棄的幾個老姨娘,態度就有些傲慢,道,“叫幾位姨太太出來出來罷,老爺和太太回來了。” 仆人訝異,“你是何人?老爺和太太一直在家中,并不曾出去,如何有‘回來’這一說?” 管家聽了這話一瞪眼,“你說什么?老爺太太就在門外,此番帶著小姐和幾位姨太太回來祭祖,怎么一直在家中?你莫不是魔怔了?”說完心里忽地閃過一個念頭,頓時倒抽一口氣,馬上回頭去看蕭先生。 仆人自知主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講個和氣生財,所以素日里對誰都客氣,可是此刻這份客氣就維持不住了,喝道,“我看你才是魔怔了,不知哪里來的破落戶,竟想冒充我家老爺太太。快走快走,不然亂棍打出去!” 蕭管家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忙問,“想是我認錯人了,敢問你們家老爺貴姓?” 仆人見他認錯,態度也軟了下來,指指頭上的牌匾道,“姓張。這里是張宅!” 蕭管家抬頭一看,見果然是大大的“張宅”二字,心中驚駭,還想再問,就聽五小姐有些不耐煩,“蕭伯,你好了不曾?回家何須問那么多?叫幾位姨娘出來迎接就罷,啰嗦個什么勁兒。” 蕭太太聽到女兒說得如此不淑女,馬上厲眼瞪了過去,示意她收斂些。 自打搞什么革命,這世道就徹底變了,女孩子家一個個拋頭露面傷風敗俗,叫學得溫柔嫻靜一些,全然不聽,也不知在想什么。 蕭管家一臉冷汗地回來,“先生,太太,我剛去敲門,仆人說老爺和太太一直在屋里,并不曾出來,還說我們是冒充的。那仆人說主家姓張,就連牌匾,也改了姓了。” “什么?”蕭先生并蕭太太以及旁邊的所有人,頓時都驚呆了。 蕭先生回過神來,勃然大怒,“這分明是我蕭家的老宅,哪里來的老爺太太?還姓張,他們莫不是魔怔了?你來,跟我去問個清楚,我倒想知道,是誰敢冒充我!” 蕭先生斷然想不到,自己祖傳幾代的老宅居然會被幾個姨太太庶女賣掉的,所以只以為老弱婦孺守不住被什么人侵占了。 他和管家上前,氣勢凌人地敲門,對那仆人喝道,“這是我家的老宅,快叫你那什么勞什子老爺太太出來,好叫我知道,霸占我家老宅的是什么破落戶!” 仆人知道要和氣生財,但是看到打上門來的,自然也不會客氣,當即就招呼另外幾個跟蕭先生和蕭管家推搡起來。 他們認定蕭先生一行人是騙子,下手沒個輕重,把蕭先生和蕭管家推得倒在地上,腦袋也被重重磕著了。 徑自在一旁思索的蕭太太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跳,連忙想叫蕭先生回來,抬眼卻見蕭先生竟叫幾個仆人給打倒了,頓時又驚又怒,忙腳服侍的仆人老媽子等去幫忙。 兩大團人在蕭家老宅大門口,就這樣打了起來。 行商張先生正要出門,聽到門口有動靜,忙加快腳步走出來。 待看到自家仆人跟不認識的生人打成一團,連忙喝止,問是什么事。 看門那仆人一指青了一只眼睛的蕭先生,“他們冒充老爺太太,還說老爺太太霸占了他們家老宅。” 張先生一聽,頓時看向蕭先生,“敢問可是蕭先生?” 蕭先生扯了扯領帶,挺直了腰板道,“正是。我乃這蕭家老宅的主人,敢問張先生如何住在我家里,還連牌匾也換了?莫不是欺我家老弱婦孺,搶占了我家?” 張先生臉上的笑容一收,“蕭先生還請莫要亂說!這老宅子是我花錢買下的,房產所有證齊全,可當不起‘霸占’二字。前些日子,蕭先生修書一封寄到張宅,書信我已閱覽過,也佩服蕭先生在職做的貢獻。若一時沒有落腳之處,我可撥兩個院子讓蕭先生暫時安置,旁的,可就沒有了!” 蕭先生聽了這話橫眉怒目,就要再說,卻見四周有人看熱鬧,忙咽下怒氣,“這事怕一時半會說不清,我看我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談談罷。” 在門口打起來太丟人了,這完全不是衣錦還鄉,這是回鄉丟臉! 蕭先生想著,摸摸自己的眼睛,覺得今天這臉丟大了! 張先生點了點頭。 蕭先生松了口氣,進去談,好歹不用再在門口丟人現眼了。 正在這時,過來看熱鬧的蕭家人認出蕭先生,叫道,“不倚兄弟,是你嗎?你從北平回來了嗎?” 這一嗓子叫出來,四周大部分男人都知道蕭先生回來了,定睛去打量,這人只老了點,也黑了一只眼睛,除此之外,哪里都是蕭正的模樣,當下紛紛打招呼。 蕭正:“……” 他的衣錦還鄉啊! 全沒了! 張先生面帶笑意看向蕭正,“蕭先生,你是要進來與我一敘,還是先到蕭家族人處?” 蕭先生自知此次臉已經丟大了,若遮遮掩掩更叫人不齒,遂揚聲道,“我著實關心我這老宅是如何變成張宅的,只能叨擾一二了,還請張先生海涵。” 旁邊馬上有人低語,“也是可憐,怕還不知道蕭家的老宅就是叫蕭家族人偷偷賣掉的,連女兒姨太太都叫人提腳賣掉了。” “聽說蕭先生是在北平做高官的,可是做了高官又如何,沒能給家里半點庇護,姨太太并女兒,都叫人賣了,連祖傳的老宅也易了姓。要是我后人也有這么一個,我會氣得從墳墓里爬出來。” 蕭先生聽到這里,臉色醬紫,心中起了疑,卻還是死死憋住,跟張先生招呼著進去。 剛進入張宅,他馬上問張先生這房子是何人賣給他的,有哪些手續,可知道原先住在這里的婦孺哪里去了。 若是從前,張先生少不得要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好撇清自己,但他前年重病垂死,都要準備棺材了,幸得蔡醫生相救才得回一條命,后來也得了蔡醫生的請托,因此便道, “房子是一個黑臉小子賣與我的,房契各項手續亦齊全。至于原先住的女子,倒也是有5個的,聽說三個姨太太,兩個出嫁被休棄回家的年輕女子,我一個外男,自不好相見。待我買了房子,月初搬進來時,那五個女子已不知所蹤。” 蕭先生頓時變了臉色,“那兩個年輕女子被休棄回家?可知犯了七出哪條?”心中卻羞怒得不行,好好的書香門第之后,竟如此不濟,叫人休棄回家來! 蕭太太也是滿臉驚愕與憤怒。 張先生搖頭,“這是人家內宅的事,我如何得知?不過偶爾外出,倒聽人閑話幾句,說大小姐無子,七小姐無子并不侍奉公婆。”說到這里見蕭正臉色漲紅,怒目圓瞪,心中忽然覺得無需同情這位對女兒毫無感情只顧自己面子的蕭先生了,又道, “然我又從另處得知,大小姐溫柔嫻靜,侍奉公婆極好,不過是王家小子納妾有子,又看上另一家門當戶對的,便嫌棄沒有婆家扶持的大小姐。至于七小姐,是鄭家走完三書六禮求娶的,然鄭家小子成婚后離家,找到志同道合的新式女性,認為七小姐大字不識,又誣為包辦婚姻,故而退回。因蕭先生遠在北平,多年未有書信,鎮上皆道大小姐和七小姐實乃蕭先生放棄的,因此王家鄭家無所懼怕,休妻后,還把人打一頓,打得兩人幾欲垂死!” 蕭先生如何聽不出張先生話里的不平,頓時羞慚不已,訥訥道,“初到北平為生活計,忙于事業,書信著實寫得不多。” 蕭太太嘆了口氣,“且大姨太她們幾個大字不識,便是寫了,她們亦看不懂,幾個深宅大院的女流,也不好求助外頭的寫書先生。也怪我,竟不曾遣人回來看看。只是我亦寫過信問蕭家族人,得到的回復都說好,便以為一切安好,和蕭先生也是如此說,蕭先生心安,一切交于我。” 蕭先生的面子被蕭太太這樣一圓,頓時重新平滑起來。 張先生哪里管他們原因,聽了這一會兒便知,這對夫妻對留下的幾個姨太太并兩個女兒,是無甚感情的,當下使人回去叫張太太拿了這房子的地契出來給蕭先生看,口中道,“蕭先生的難處我亦是知道的,只是著宅子我花錢正經購買,卻也是無過。蕭先生有何打算,不妨說一說。” 蕭先生看到房契之后,哪里有什么打算?再想到今日在張先生這里丟盡了臉,也待不下去了,忙起身告辭。 出了張宅,蕭先生和蕭太太徑直去了蕭家一個族老家里。 夫妻倆帶著孩子甫一進門,便覺得幾樣舊家具并一兩樣古玩十分眼熟,分明是自家老宅擺放的,心中起疑,再想到在張宅門前聽到的竊竊私語,心中再度懷疑起蕭家人來。 寒暄一番,蕭先生打聽起自家老宅并五個弱女子,得到的都是不知道的推諉,心頭更是懷疑,只是無處可安頓,也只能捱捱擠擠住下來。 只住了一日,矛盾便多如牛毛,賓客都十分不習慣,暗中埋怨彼此無涵養。 蕭先生忙著出去見舊朋友,便遣了蕭管家領人出去打聽消息,又讓蕭太太并姨太太們以和舊交見面的機會,打聽蕭家老宅并蕭遙幾人的事情。 當晚就得了消息,鎮上人幾乎眾口一詞,稱蕭家老宅是蕭家族人偷偷賣掉的,蕭遙五人,也叫她們賣了去。 四姨太臉色刷白刷白的,“先生是不知道,我可嚇壞了。家家都說,大小姐尚可,七小姐卻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就是本地的何司令聽說了都愛得不行,可惜早一步叫人賣掉了,以七小姐那相貌,怕是淪落風塵也未可知!” 蕭太太喝道,“住口,這也是你能說的?” 四姨太看到幾位小姐也在,情知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低下頭,不敢再說。 蕭先生卻幾乎要氣炸了,連連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賣他老宅就夠丟他的面子了,再賣他的女人和女兒,叫她們送往迎來,做了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娼|妓,這是把他的臉刮了往地上踩,叫他被世人嘲笑啊。若他的同僚知道這一點,定會嘲諷他沒有能力,連姨太女兒都護不住,使她們生生成了風塵女! 蕭太太臉色凝重,讓幾個小姐回房,便看向蕭先生,“我今日打聽的,也是這么回事。如今,我看也不管真假了,這事斷斷不能叫人知道。” 蕭先生點頭,“我明日便登報發一個告示,說大姨太、三姨太并五姨太,還有蕭……”皺了皺眉頭,芳兒還是芬兒來著?小的那個是蕭遙還是蕭迢來著?一時也沒心思再想了,道,“大小姐和七小姐染病去世。” 蕭太太點頭,“在大報上發,不僅要叫這里知道,北平和魔都等大城也得知道。若不行,多發幾份報紙也是使得的。”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