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怎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見透特思考得有些久了,所羅門便率先發了話。 “是的,陛下。”透特坦率地說,“在北境,符合您定義的普通人接近六十萬,除了最基本的年齡性別之分,他們還有著不同的家庭背景和職業背景,教師,木匠,擠奶工,銷售員,培育師等等,恕我難以一言蔽之。” 所羅門發出一聲輕笑,意味深長地說:“你當真不知道我想要問什么?” 透特微微一笑,露出不多不少的八顆牙齒,“您真是說笑了,讀心可不屬于我的權柄啊。” “損害帝國利益,破壞帝國秩序的不止是那些陽奉陰違,尸位素餐的家伙,還有那些因閱歷和壽命限制,短視,愚昧,極容易受到唆使的平民。”懶得繞圈子的皇帝直接把話說開了,“在風暴信徒乘著海浪沖向貝克蘭德的時候,全國各地都發生了暴動——平民們將污水潑向貴族的家徽,用石頭砸向貴族家的窗戶,試圖將那些紀念功勛的雕塑推倒——錨點的動搖使得我的精神狀態一時滑向危險的深淵,如果不是亞當的及時安撫,我恐怕無法以全盛之姿迎戰風暴,烈陽和智慧。” 透特沉默了一下,心想在我們這些活了成百上千歲的老妖怪看來,普通人多少都有點毛病,但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撐,我們也會傾頹倒塌,所以與其把他們說得這么無可救藥,倒不如把他們往積極的方向引導,他們也會反過來給你創造驚喜。盡管心里不贊同,祂還是不露聲色地問道:“所以您覺得,這些平民需要為帝國遭受的損失負責?” “我先前也和不同的人談過這個問題,他們的觀點大都是‘用嚴刑峻法將非分之想從平民的腦子里榨出去’。”黑皇帝轉了轉手上的寶石戒指,“但我想聽一些不同的意見。” 透特簡直想冷笑出聲。祂突然很想問一問親愛的同僚們口中的“非分之想”到底是什么——是一周三十道菜不重樣還頓頓有剩的,還是一年到頭根本不會穿幾次的衣服堆在三十個衣櫥里發爛發臭?根據透特自己的情報來看,那些發生暴亂的地區在過去五年時時有天災人禍發生,而按照某個阿蒙分身更細致的描述:“當貧民試圖剝樹皮充饑的時候,貴族們還在將吃剩的甜食丟進下水道。” 在貴族的邏輯里,如果吃穿用度被拉到和平民一個等級會令家族蒙羞,所以他們寧愿將那些精致的吃食倒掉,也不會分給饑腸轆轆的平民。 透特在眨眼間想到了很多事,但祂將情緒收斂得很好——畢竟利害關系都計算得很清楚的真神級律師可不是那種會為仁人志士而感動的類型。 “請恕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祂用一貫平和的聲音回答道。 “隨便聊聊罷了。”黑皇帝半是揶揄半是敲打地說,“難道你跨越紀元的智慧還不足以支撐這一段小小的談話?” “我知道您在思考該如何合理地對待平民,但北境和帝國的大部分地區情況不同。”透特和和氣氣地說,“最大的不同在于,北境沒有‘貴族’這個概念。” 在舊時代的游子看來,“貴族”和“平民”這兩個詞代表的是階級固化,階級固化會導致社會的貧富差距越來越明顯,上層人總會擁有更多的資源和機會,而下層人卻很難尋得出頭之日。這種局面輕則壓抑社會的創造力——如果無論如何努力都沒有出頭之日,普通人便不愿繼續奮斗,而那些一出生就握有財富的人則會安于現狀,耽溺享樂;重則激起社會動蕩,當弱勢群體的負面情緒積攢到閾值,他們就會用激進的手段爭取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流血犧牲——無論是作為一個還算有點良心的人,還是一個一個看重錨點神,透特都不想讓北境走到這一步。 因此,祂極力將“平等”的觀念通過信仰滲入到北境的每一個角落,在時常被傳頌的圣典里,祂讓普通人們知道自己并不卑微,哪怕為自己平凡的職業感到驕傲也沒有問題,因為擠出的每一桶牛奶,紡織的每一塊布料皆是與生活息息相關之物;也讓高位者謹記,自己能走到如今的地步離不開神明的垂愛,離不開清明安定的社會,離不開悉心關愛他的親朋,更離不開辛勤勞作,產出物質的普通人,所以切不可妄自尊大。 當然,除了諄諄教誨,嚴刑峻法也是必不可少的,半神犯罪與普通人同罰,有時還會被通報批評,全境皆知。 “一個人之所以高貴,不是因為他從誰人的子宮中落地,也不因為他的血管中流淌著黃金白銀,更不因為他身上穿著如何華美的衣袍,而是因為他有著怎樣的言行舉止,比如他的言語可曾撫慰過受傷的心靈,他的雙手可曾扶起過奄奄一息的弱者,他的寶劍可曾指向張牙舞爪的邪魔,他的才智可曾用來為大眾謀福祉而非攫取私利……” 黑皇帝抑揚頓挫的念誦聲將隱匿賢者從自己的思緒里拉出來,只見這位上司換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的圣典中總是充斥著優美動聽的語句,就像孩童的睡前歌謠。”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