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幸好這期間他結交了王陽明的徒孫,融入了激進的泰州學派。 王陽明不必多說,能文能武。 老先生年輕時信奉朱老夫子的“格物致知”,有一次格了七日七夜竹子,指望格出圣人之理。 最后竹子沒參悟透,反而受風寒病了好幾天。 “格物致知”真扯淡呀,咱創個“心學”吧。 心學派反對理學派累贅的格物致知,提倡直接追求心理的自由自在。 脫胎于心學派的泰州學派更是狂的沒邊,什么孔子孟子三綱五常,那都是“假道學”。總而言之,打倒一切權威,藐視一切準則。 當然,他們也沒狂到“醉臥北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為奴”,不然早被剿滅了。 李贄終于找到了知音。仕途未必如意,卻因為鉆研心學而別有一番樂趣,“五載春官,潛心道妙。”3(春官,非椿宮,是禮部別名) 他認定心學乃是“不死之學”。他說:我個性倔強,不肯屈服于人,但對于心學,也不得不信服了。 幾年后李贄調往南京做官。南方風氣開放,李贄如魚得水。 他常常與各種學派的人論學,甚至和利瑪竇從天體運行到幾何數學,從四書五經到嘎燈創世無所不談。 這之后李贄說: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除卻穿衣吃飯,無倫物矣。 他終于徹底背叛了程朱理學。因為對方講究的是存天理滅人欲,餓死是小失節事大。4“存天理滅人欲”具體來源、解釋不展開水了,反正不能一棍打死。假如人家要求的對象不是國民而是統治者呢? 二十余年宦海沉浮,李贄累了,他無力改變什么,只好辭官。 他的余生只剩下兩件事:讀書著述、講學授業。 李贄反對男尊女卑,提倡男女平等;認為圣人不曾高,眾人不曾低;提出凡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故未嘗有是非;天之立君,本以為民;雖孔子亦庸眾人類也。 “以呂不韋、李園為智謀;以李斯為才力;以馮道為吏隱;以卓文君為善擇偶配;以司馬光論桑弘羊欺武帝為可笑;以秦始皇為千古一帝……”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也舍棄。李贄認為“夫婦,人之始也。有夫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 為了和《烈女傳》一戰,李贄在著述中列舉了25位有才識的婦女,贊揚她們“是真男子”、“大見識人”。 他強烈反對節婦烈女,主張寡婦改嫁,尤為反對廣為流傳的“女人禍水”論……打拳第一。 李贄指責道學家們都是偽君子,“名為山人,而心同商賈,口談道德,而志在穿窬(偷奸耍滑)。” “本為富貴,而外矯詞以為不愿,實欲托此以為榮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義之事以自蓋”。 “實多惡也,而專談志仁無惡;實偏私所好也,而專談泛愛博愛;實執定己見也,而專談不可自是。” “開口談學,便說爾為自己,我為他人;爾為自私,我欲利他”,實際上都是“讀書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顯……無一厘為人謀者”。 “陽為道學,陰為富貴,被服儒雅,行若狗彘。” 李贄又稱贊南洋大海盜林道乾為“豪杰”,說與那群無才無能的士大夫相比,林道乾有二十分才、二十分膽。 李贄主張富國強兵,批評理學家們“高談性命,清論玄微,把天下百姓痛癢置之不聞,反以說及理財為濁”的行為。 老李又指斥官吏“昔日虎伏草,今日虎坐衙。大則吞人畜,小不遺魚蝦。” “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給于孔子而后足也。若必取足于孔子,則千古以前無孔子,終不得為人乎?” 每一條言論都和當時的環境格格不入。 顧炎武后來說:“自古以來,小人之無忌憚而敢于叛圣人者,莫甚于李贄。” 有人夸就有人贊。比如狀元焦竑就認為李贄:“未必是圣人,可肩一狂字,坐圣門第二席。” 這位焦竑曾在落選卷中看上了徐光啟,拔置第一。 李贄還是“呵呵”老祖。 他在《評三國志演義》中寫:曹家戲文方完,劉家戲子又上場矣,真可發一大笑也。雖然自開辟以來,哪一處不是戲場,哪一人不是戲子,哪一事不是戲文。并我今日批評《三國志》亦是戲文內一出也。呵呵!5韋莊、蘇軾都有呵呵。 萬歷十六年,李贄突然削發為禿瓢。 借口是“惡頭癢,倦于梳櫛,遂去其發,獨存鬢須。” 實情是“因家中閑雜人等時時望我歸去,又時時不遠千里來迫我,以俗事強我。故我剃發以示不歸,俗事亦決然不肯與理也。 又此間無見識人多以異端目我,故我遂為異端以成彼豎子之名。兼此數者,陡然去發,非其心也。實則以年紀老大,不多時居人世故耳。” 果然特立獨行! 同年,李贄在麻城認識了梅國楨、梅國森等人。也即是梅之煥叔和爹。 梅國楨有個閨女,定了親但還沒來得及成婚丈夫就去世了,于是當了尼姑。 梅淡然不是一般深閨女子,李贄就夸她為“女中丈夫”。他不視淡然為弟子,而是彼此之間稱師。 李贄的女弟子不止一位,梅家的大小媳婦以及其他幾位女士也同樣拜李贄為師。 時人眼中這是“傷風敗俗”,自然引起圣人之徒側目。被人稱之為“僧尼宣銀”。 李贄仍然我行我素。 他還理直氣壯地辯解“我回首一生……心上無邪,身上無非,形上無垢,影上無塵……” 李贄自認和婦人們交往完全合于禮法,毫無“男女混雜”之嫌。但是又不倫不類地寫下“山居野處,鹿豕猶以為嬉,何況人乎……” 假如他能看到唐代白居易弟弟白行簡的《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不知會不會引為知己。 ……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