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大家注意,在這個時候,音樂領域中的主旋律還是什么?” 臺下:“古典主義。” 李安:“古典主義,也就是說貝多芬在接棒的時候,主流還是傳統的。” 一頓,“好,現在我們來看看勃拉姆斯。” “在勃拉姆斯創作的時候,古典風格已經成為歷史,浪漫主義已經全面到來。” “新舊規則的交鋒已經決出勝負,并且西方音樂文化就是從這里開始,像是插上了翅膀,開始狂飆突進。” “就在新的規則剛剛誕生,就在音樂家正在各自尋找解決之道,緊接著浪漫主義就同現實主義交匯,仿佛另一個新的時代明天就要降臨,真的就是一瞬間,晚期浪漫風格的出現直接為整個浪漫主義時代送了鐘。” “那么我們從勃拉姆斯的視角來看看這一切。” “他生在浪漫主義的鼎盛時期,又親眼目睹其衰落,最后和浪漫主義差不多同時壽終正寢。” “就個人與時代而言,他與古典風格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 “只是我們回望歷史,總有一些人偏偏就不合于時,就在瓦格納馬勒等人迫不及待向音樂宇宙深處探索的時候,勃拉姆斯所瞻望的卻是過去。” “或許他是一個懷舊的人,或許他只是生錯了年代,我們無從真的知曉他本人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們能參考的只有他為后世留下的作品。” “從他的作品里,我們顯眼可以看到他所熱愛的體裁。” “再根據完成這些體裁的方法,我們便可追溯到古典風格的黃金年代。” “所以再回到勃拉姆斯決心創作那一刻,我們可以看到什么,如果他真要走這條他內心所選擇的路,無論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須投身面對衰落藝術與當代藝術的交戰。” 說著李安停了下來。 “時代的洪流下,他也只有選擇面對現實才能為他內心的堅持所爭取。” “這樣做,真的看起來格格不入嗎?” 隨著李安的話,大家不禁聯想到了許多,聯想到了今天,聯想到了自己。 “或許在今天看來,從歷史的角度看來,勃拉姆斯作為一位藝術家,的確與當時的文藝環境格格不入,但作為當事人的勃拉姆斯,他認為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嗎?” “我認為勃拉姆斯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 “一個敢于把自己置于絕境的人,一個敢于與當代交戰的人。” “擁有這等氣魄的人,他幾乎已經站在了浪漫主義風格自我背后的巔峰,可以說他本身就是浪漫主義的化身。” “挑戰規則,雖千萬人吾往矣。” “各位捫心自問,還有什么是比這更浪漫的呢。” 挑戰規則 雖千萬人吾往矣. 還有什么是比這更浪漫的呢. 勃拉姆斯的名字仿佛在這一刻,就在這個現場,被賦予了新的含義,深深地烙在了每個人心中。 再看李安,梁山的眼里已經變成了狂熱。 坐在方永波旁邊的何家睿此刻也不知怎么了,他激動得渾身燥熱,他想馬上就學習勃拉姆斯的鋼琴作品,就和李老師學! 而老方則還是那臉笑容。 良久。 臺上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李安像是追憶一位老朋友的口氣說道,“在勃拉姆斯生命的最后幾年,他創作了一些十分柔和的個人化作品。” “并不是說這些作品缺乏張力,像單簧管五重奏,間奏曲,以及他最后一部作品,為管風琴寫的十一首贊美詩前奏曲,這些作品中充滿了一種可以放在任何一個時代尾聲中的淡泊與寧靜。” “打個比方說,如果說海頓晚年的交響曲仍然像是一個青年作曲家的作品,那么勃拉姆斯的晚期作品就是給人一種對落日余暉的細微描繪。” “當時正值浪漫主義的黃昏,對于當時的每一位作曲家,落日的這抹奇特余暉都很難描繪清楚。” “它似乎放射著一種均勻的,平穩而和煦的光芒。” “它不像馬勒的音樂那樣光焰奪目。” “也不像布魯克納的交響作品那般,如同忽然間在地平線上躍升而起赫然巍立。” “也不像施特勞斯的音樂那樣,如太陽耀斑似的突然勃發。” “回顧勃拉姆斯的音樂,似乎從一開始,他的音樂就是一顆創造性心靈的產物,他完全駕馭了自身的素材,把技巧和融入了柔美的金色光輝。” “而隨著年齡一點點地增長,到了晚年,他作品中的那抹金色光輝也就自然而然化作了落日余暉的倒影。” “在我眼里勃拉姆斯就是這樣一位真人。” “身處那樣一個時代,當瓦格納壟斷著歌劇院時,當施特勞斯的震撼交響詩成為全歐洲談論的對象時,勃拉姆斯的音樂依舊以漸入佳境的方式繼續展示著他一貫展示的東西——” “里面包括這成熟性和完整性。” “貝多芬和舒曼的靈魂。” “古典主義音樂的意志。” “以及一個純粹和嚴肅音樂家的嚴謹態度。” “他只致力于創作一部部絕對音樂的純美華章,以及那些最實現并提升這些純美語音的體裁。” “這就是勃拉姆斯簡單而又不簡單的一生,一生中他就做了這么一件事。” “那么最后一次,讓我們最后一次回到那個問題,究竟是什么與勃拉姆斯格格不入。” 李安最后一句話說得很輕,卻依舊有力落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我想大抵是我們吧。” 大抵是我們吧。 “嘩—————”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