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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條短小的連音如蜻蜓點水般,在平靜的舞臺上點出兩道不規(guī)則波紋。
自由的漣漪頓時在整個舞臺蕩漾而起,幾口呼吸的功夫,便填滿整個大廳。
三拍子的右手旋律像是偏偏起舞的舞者,每每第二拍到來,便疼騰空而起,在第三拍墜落,然后進(jìn)入下一小節(jié)。
如此進(jìn)行到六小節(jié),就在觀眾們正沉浸在這輕盈的韻律中,忽然,鍵盤上的十根清脆的手指慢了下來,音樂跟著遲緩,又是一個忽然,引子的第一小節(jié)在下一秒重現(xiàn),這次沒有蜻蜓點水,兩道加速中的小連線帶著肯定的口吻,將音樂送至主題。
一前一后,一靜一動,牽動著臺下每一根聽覺神經(jīng)。
緊接著,“當(dāng)——當(dāng)—”兩枚巧麗音符騰空飄起,在搖擺不定中,就這么進(jìn)入了伯格的舞曲世界。
流暢的旋律一經(jīng)進(jìn)入主題,便再也沒有給人分神的機(jī)會。
好的音樂需要流暢,在鋼琴音樂的世界,流暢的演奏需要扎實的手指技術(shù)。
音符越少的輕快作品則越考驗演奏者的指尖能力,而指尖的背后還有三關(guān)節(jié)、手腕手臂等等決定性因素。
吳復(fù)生不是沒有見過這么大的孩子可以如此流暢的演奏一首華爾茲,就比如他小時候,就比如他曾教過的兩名小學(xué)生,就比如他來蓉城前在老師家見過的那個孩子。
包括他在內(nèi),四人無例外,都是來自海院附小。
所以他很難不震驚,要知道他們四人都是從小接受最正規(guī)的鋼琴學(xué)習(xí),天賦碾壓無數(shù)同齡人,加上煉獄般的練習(xí),才能在這樣的年齡做出如此流暢的演奏。
千萬別小看這樣一首小曲子,能把簡單的東西彈得讓人聽見來簡單,還如同絲滑,這里的學(xué)問可大了去了。
這孩子是個天才。
聽到一半,吳復(fù)生便下了這樣的定論。
音符、指法、節(jié)奏、線條、強(qiáng)弱、層次等等等等,老師都可以教,隨著課程升級,老師能教的東西會更多,但是有一樣?xùn)|西是哪一個老師都教不了的。
感覺,音與音之間最細(xì)小的拿點東西,老師教不了。
就比如從a音到b音,若想彈出一種前輕后重的和諧感,決不能只想著前面用小點的力,后面用重點的力,若是用一種力量比例的觀點來將這種輕重做量化,再去按照力量比例演奏,那更是落了下乘。
其實就是兩根手指先后按下兩個琴鍵,有人生來就能彈出一個圓,有人學(xué)一輩子可能都彈不出來。
夸張了么,吳復(fù)生周圍許多朋友最后被迫放棄走鋼琴演奏這條路的原因就是畫不出這個圓。
懂得都懂,絲毫不夸張地說,車琳是個天才。
吳復(fù)生并不遺憾這位小演奏者不是李安的學(xué)生。
顯而易見,這位小女孩只是和李安演奏鋼琴時的神情相似,可觸鍵后沒有絲毫控制,與李安之前那名學(xué)生完全不一樣。
一個鋼琴老師不可能讓自己的學(xué)生按照與自己不同的觸鍵方式去演奏,這種情況他只在那些大師的學(xué)生中見過。
比較出名的有勞恩斯和福來,兩人的觸鍵天差地別,但年輕時共同戴特馬爾門下求學(xué)。
觸鍵可以說是一個鋼琴演奏者所有習(xí)慣的集合,哪怕最不刻苦的琴童掀開琴蓋隨意按下的那一聲,也是從大腦到身體的自然反應(yīng)。
戴特馬爾是二十世紀(jì)最偉大鋼琴教育家之一,其門下產(chǎn)出的世界級演奏家遍布世界各地,演奏風(fēng)格各不相同。
吳復(fù)生承認(rèn),論鋼琴教學(xué)能力,自己不如李安,他清楚李安鉆研鋼琴教學(xué),同時也相信李安未來在鋼琴教育上會有一定成就,但他們此刻還都還太年輕。
所以他倒是想一會兒看看這位孩子的老師究竟是哪位,又怎么會把這樣的孩子送到這樣的比賽。
雖然他不喜歡金佳琪對這類比賽的定義,但他知道對方說的也沒錯。
他要是車琳的老師,一定不會讓車琳報名參加這樣的比賽,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參加的意義都不大。
聽到車琳為止,他心里的第一名已經(jīng)很明確了。
說的在不客氣點,這不就是降維打擊么。
比起前二十五位小選手,哪怕算上李安的學(xué)生和那位車爾尼139女孩。
根本都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聽到后面見車琳在主題第三次出現(xiàn)時采用了另一種踩踏板方式,那一刻他忍不住再次贊嘆。
真是會玩,玩的是真熘。
這小踏板猜的,要是穿個帶點后跟的鞋,出來的效果能更好。
不可對于一個這么大的孩子,他又能再苛求什么呢。
又不是兩大附小出來的,已經(jīng)非常非常棒了。
除了演奏時的表情。
哎,和某人似的。
就像誰欠了他們錢似的。
小小年紀(jì),如此老派,一點都沒有這個年齡應(yīng)該有的活力。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孩子的老師一定是個愛皺眉的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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