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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在一片安靜聲中,手握譜子平靜的走上舞臺。
聚光燈下,多年不見的老友再會,并沒有想象中那般輕松。
“師姐。”
李安上臺之前就想好了這個稱呼,從年齡他比林幽幽小一點,從身份,對方如今已經可以被他當做一名專業老師來看待。
學無前后,達者為師。
但他叫對方老師,不合適。
林幽幽聽到這個稱呼,迎著李安清澈的目光笑了笑。
她不在意李安如何稱呼她,因為她清楚,李安是個騙子。
比起對方說了什么,她更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李安確實變了。
就像賈明玉所說的那般,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感覺。
目光不再渾濁,精氣神也不再像她記憶中那般陰郁。
挺好,她心里說。
只是不知道為何,她對眼前的身影感到了一絲陌生。
這種陌生并非是對方氣質形象的變化,而是一種,可以從微表情察覺出來的陌生。
本科大學四年,她為數不多的興趣愛好就是觀察李安的一舉一動,時常她自己都會覺得這是一種變態的愛好。
但就是這個私密愛好讓她對李安的每一個表情都了如指掌。
李安剛才叫她師姐之后嘴巴和眉叫微微張了張,在她的記憶里只有兩個人去魏老師家上課的路上對方才會露出這種略帶害怕的表情。
他對我有恐懼?
那一瞬林幽幽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但接著她感到的只剩陌生。
她不明白。
或許太久沒見了,或許自己內心還不夠平靜吧,林幽幽自我調節著,也學著李安剛才的動作點點頭,輕聲笑說:“來吧。”
以上這一切只發生在兩秒之內,臺下的人們只看到李安上臺之后對著林幽幽叫了聲師姐之后,半轉身向奧拓鞠了個六十度的躬。
面對第一個上臺先鞠躬的學生,哪怕沒有LN的加持,奧拓也給這位干凈帥氣的華國青年打了個不錯的印象分。
同時他有注意到對方垂在身側的左手,掌寬指長。
當李安坐到鋼琴前抬起雙手的那一刻,他有些遺憾于對方小拇指并沒有他期待中的那么長。
和每個人開始演奏前一樣,奧拓送上一個鼓勵的微笑。
李安將譜子展開平鋪在施坦威的譜架上,這時奧拓和林幽幽同時注意到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和鉛筆勾勒出的圈圈線線。
奧拓注意到的是圈圈線線的位置,林幽幽注意到的是上面的字跡。
接著她的目光再次留意到李安調整完琴凳高度后的坐姿,他的左腿并沒有習慣性的后拉與大腿呈銳角狀,整個膝關節呈直角矗在右腿旁。
起始的演奏狀態與從前判若兩人,目光再次回到樂譜上的字跡,她心里的問號又濃重了一絲。
譜臺上的樂譜只有七頁譜。
這就是李安今天上大師課的曲目,貝多芬第二十六號降E大調鋼琴奏鳴曲。
告別。
第一樂章。
鋼琴前,李安做好一切演奏準備工作之后,雙手自然的垂與兩側,輕輕瞇起眼。
此刻臺下像是受到眼前這一幕的印象,不少人的呼吸都隨著李安起伏的胸口調整起自己的呼吸。
待感受到四周的空氣流動,李安最后輕輕送出一口氣,睜開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柔和自然了許多。
抬手。
他盯著自己的右手的三五指擺到G和降E,一白一黑兩根琴鍵上。
奧拓微微皺了下眉頭,李安擺好的手位中,大拇指并沒有出現在琴鍵上方,而是自然的放在無效觸鍵的區域。
也就是說此刻李安的大拇指垂直落下一萬米也不能碰到琴鍵的一分一毫。
這種在旁人來看略顯怪異的起始手架卻讓奧拓聯想到了別的東西,他只等接下來出現的第一組音程的音響效果。
“噹—”
充實的音響沒有雄偉,隨著李安右腳的踏板松開,右手小拇指極為小心的輕輕抬起,同時食指下行向降B音移動。
“噹—”
接著一組同樣充實卻略顯微弱的下行音程再次飄向空中。
半踩的踏板再次送開。
“噹—”
雙手同時下鍵的第三聲,低沉的暗淡的聲響像是暗示著一種悲劇性。
細膩的告別動機,三組下行音程就在李安的一呼一吸間完成。
似是對這個開頭還算滿意,隨后的李安演奏表情明顯看得出多了幾分輕松,指下流利的走句毫不拖泥帶水。
飽滿富有顆粒的音色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主題動機以另一個面目再現時,他的目光緊隨著樂譜上記錄下的標記,通過細微的手指加速,將別離場景中的不舍情緒進一步放大。
線性的旋律,充沛的詩意,給人以淡淡的愁緒。
直到快板的進入,李安雙臂高抬直落以一記深度落鍵將音樂情緒激起。
厚重的半音下行和旋律上方再次出現的動機齊頭并進,明媚金色音響給人開闊的視域,使聽者心中豁達。
整個快板段落中,華麗流暢的旋律進行始終給人一種輕松看上去雖發自然,事先毫無準備的精準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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