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原本一樓被淹了大半, 早已無處落腳,可誰能想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側面, 居然用繩索綁著個人。 隨著掙扎,被綁的人身子下墜, 從側面掉到了樓梯下方, 大半邊身子都泡在水里, 只有鼻子還能露出水面。 等水位再往上漲一些, 便會將他徹底淹沒,讓他被淹在水下窒息而死! 江采霜和燕安謹打著燈籠, 一起走下昏暗的樓梯。 再往下兩級臺階,就會踏入翻涌的金明池水。 而樓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斷斷續續的“咚——咚”聲在黑暗中回蕩, 讓人不禁頭皮發麻。 江采霜在水面下發現了繩索, “這里有麻繩。” 湖水暗沉, 又時時翻涌,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扶手下面泡著繩子。麻繩被磨得粗糙,快被水泡散了。 她提著燈籠, 身子探過樓梯扶手,在黑漆漆的水中,看到一個被捆住的人, 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 隨著燈籠的光亮一點點靠近,她也終于看清了那人的臉。 竟然是崔興! 猝不及防看到那張丑臉,江采霜心神大驚, 腳下一滑,身子往后仰去。 燕安謹及時出手,溫熱大掌握住她的手臂, 將她穩穩扶住。 “當心。” 江采霜提著的燈籠掉進水里,很快就隨著水波飄遠,漸漸熄滅。 她顫著手指,指向黑洞洞的扶手,“怎么會是崔興?他他不是被人推下去了嗎?” 明明有周力親眼所見,崔興被人從樓上推了下去,那么多人下水打撈都沒撈上來,他怎么會被綁在這里? “先把他解下來再說。” 崔興被人從繩索上解了下來,他在水里泡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皮膚都被泡得皺起了皮。 他的錦袍外衣好好地穿在身上,一只鞋被水流沖走了。跟昨天白日里相比,身上的玉石配飾都不見了,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剩下。 他嘴里還塞著一只襪子,無法出聲呼救,所以只能不停用腦袋撞樓梯,發出聲響來引人過來。 “水,水,給我吃的……”崔興被帶到了空房間,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懸鏡司的人上前,給他喂了水,又遞了一塊饅頭。 普普通通的大白饅頭,崔興也吃得狼吞虎咽,三兩下就全部啃完了。 他原本就醉意熏熏,昏睡了許久,再加上在水里泡著,腦袋不清醒,一直處于半昏半醒的混沌狀態。今天被人用尿一滋,才把他給滋醒過來,趕緊制造聲音求救。 “說吧,是誰把你綁在一樓的?” 崔興躺在地上,燕安謹遠遠地坐在太師椅上,江采霜蒙了面紗,在他身邊坐下。 她這會兒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但最想問的,就是燕安謹剛問出口的這個問題。 “是俞金亮!快把他給我抓起來,看我不弄死他。”崔興眼神陰狠,恨不得把俞金亮給千刀萬剮了。 “什么時候綁的?”燕安謹抿了口茶,語氣無波。 崔興眼珠子咕嚕打轉,“今天晚上綁的,我也記不清時辰了,我喝完酒出來,就就被俞金亮給打暈綁起來了。對,還有他那個仆人,兩個人合起伙來暗算我!” “喝完酒出來?跟誰喝的酒?” “跟我朋友,萬六他們幾個。” 林越往他身上潑了一杯水,正好沖沖他身上的臭味,“喝酒那是昨天的事了,現在是初六晚上,馬上就是初七。” “初六?”崔興又驚又怒,“這個該死的俞金亮,居然敢把我泡在水里這么久,是想害死我嗎?他現在在哪兒?” 根本無人搭理他的話。 江采霜質問道:“你說你剛喝完酒出來,就被俞金亮打暈,那小梅送醒酒茶的時候,怎么會在屋里看到你?” 崔興聽見清亮的女子聲音,下意識就想起身去看,被梁武一腳重重踩上肩膀,“哐”一下給按了回去。肩胛骨都差點被碾碎。 “老實點!回答問題!” 崔興橫勁上來了,掙扎著想起身,“你們是什么人,憑什么抓我?你們知不知道我姨夫是誰?” “懸、鏡、司。”一枚玄鐵令牌被拍到他眼前,還有梁武那張黑壯兇惡的大臉,他厲聲威脅:“你想去懸鏡司牢里走一遭?” 這三個字仿佛催命符,崔興周身的氣勢立馬萎靡了下去,剛起的色心也陡然消了。 他躺在地上,老老實實地答話:“我、我本來已經洗完腳睡下了,可外頭一直有人敲門,半天不停,我只好過去開門。打開門,外面卻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張字條,讓我去二樓樓梯口,我就穿上衣服出去了。到了附近,還沒回過神呢,俞金亮跑過來對著我就是一悶棍,把我給打暈了。”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睡醒看到我自己被綁在水下,還以為是做夢,迷迷糊糊又睡著了,直到剛才被、被叫醒。” 什么被叫醒,分明就是被滋醒的。 崔興所說的字條,早就有人在他身上搜到了,只不過字條被水泡爛,字跡根本看不清楚。 問他字條上寫的什么,他為何看到字條就出去了。 崔興支支吾吾,只說自己喝太多酒,記不清了。 燕安謹派人給伯府傳話,說崔興找著了。 大半夜的,伯府上下一干人穿衣起床,來領“尸體”,到了卻沒看到尸體,只看到臟亂污糟的大活人站在面前,還以為崔興是水鬼回來了,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 于文彥扶著母親,盯著崔興分辨了半天,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不是鬼,是崔興,他沒死。” 伯夫人也是膽怯地觀察了半天,聞見崔興身上的騷臭味,才敢相信自己的侄兒活著回來了。 一向疼愛崔興的伯夫人,竟也沒表現出多激動,只是平淡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回屋擦擦身子,換身衣裳,去去晦氣。” 她對崔興的態度,還沒對崔興幼兒來得親切。 伯府的幾個主人都在,只有江采薇沒有露面。 “于夫人沒來?”燕安謹狀似無意地詢問。 于文彥解釋道:“她初懷身孕,有些嗜睡,就讓她在屋里歇著了。” 就這樣,崔興被伯府的人領回去了,還住他之前的房間。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伯府眾人離開后,江采霜忍不住問道。 剛發現崔興的時候,她可真真是嚇了好大一跳,以為是什么死而復生的邪物。 可偏偏藏在衣服里的捉妖星盤沒有半點反應,她才漸漸接受崔興沒死這個事實。 與她的震驚相比,燕安謹卻從始至終都非常平靜,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 燕安謹解釋道:“起初我也以為死的人是崔興,因為那時候樓里只有崔興一人不見蹤影。可后來俞金亮也失蹤,我便改變了我的看法。” “俞金亮失蹤,不是因為他殺人后潛逃嗎?” “若是俞金亮殺人后逃走,那么斗笠的事便說不通。兇手沒道理只拿斗笠,不帶蓑衣。” “這倒是。”江采霜認同地點點頭。 他們之前推測過,兇手拿走斗笠,有很大概率是因為還要在眾人面前出現。可俞金亮卻再也沒出現過。 “所以我猜測,俞金亮未必是殺人潛逃。他失蹤不露面,還有一種可能——他早已被害,被人從樓上推入河中。” “你是說,周力看到的墜河之人不是崔興,而是俞金亮?” “沒錯。” “可那分明是崔興的房間,俞金亮怎么會在他的房里被殺?” “崔興房里沒有留下外衣和鞋履,除了他接見重視的人以外,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他后來出門去了。方才我們從崔興口中得知,他被俞金亮騙出了房間,剛好佐證了這一點。俞金亮特意將他騙出來,綁在樓梯下,若非為了泄憤,自然是想從他房間里得到什么。” “調虎離山?”江采霜恍然大悟。 崔興那人是個不著調的,見長輩怕是都不會特意穿戴整齊。特地披上外衣,無非是因為要出門,只穿中衣怕被人笑話。 她分析道:“俞金亮的家產被敗光,只剩下最后一間鋪子,卻被崔興騙了去。他自然想找崔興要回自己的鋪子,就算要不回來,能從他手里拿些銀子銀票也是好的。” 崔興被俞金亮騙走,打暈,綁在樓梯下,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被俞金亮取走了。 之后俞金亮還不死心,去他房里繼續翻找,想多找點值錢的物件。 可誰知,卻陰差陽錯被人所害,沒入滾滾湖水中。 江采霜思慮片刻,猜測:“兇手原本想殺的人,應該是崔興吧?俞金亮只是個偶然闖入的替死鬼。” 若是想殺俞金亮,大可以在其他地方動手,何必冒險在他跑到別人屋里偷東西的時候?萬一屋主回來了,不就正好被撞見? 所以兇手想殺的人應該是崔興,只是雅間中沒燃燭火,兇手看到一個人影,便想當然地認為對方就是崔興。再加上俞金亮偷盜,不敢出聲,便更不易被人察覺。 “在下也如此想。”燕安謹溫聲附和。 江采霜回想起,自己在崔興房中發現的一個線索,“在屋里翻找的人是俞金亮,兇手只想殺人,并不圖屋里的東西,所以殺完人直接就跑了,沒有再返回屋里尋找。” 這便是外門附近的地板上,沒有留下水跡的原因。 “可是兇手到底是誰呢?”她陷入了困惑。 死者從崔興變成了俞金亮,難道一切都要從頭查起嗎? “不必如此麻煩。不管死者是誰,案發現場都是崔興的房間,留下的線索也都在那里。道長可還記得,崔興屋中還有一條線索,尚未派上用場。” 聽到燕安謹的回答,江采霜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話問出口了。 “還有什么線索?” “銅壺。” 江采霜這下回憶起來了,小梅給崔興送了解酒茶,可銅壺里面卻是空的,剩下的一點水珠也沒有任何味道。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