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讀初中的時候, 許愿班上也有幾個學霸。 但他確實沒見過原曜這樣的。 現在,原曜一臉血地站在一樓男廁所的排氣窗邊抽煙, 許愿實在是無法把這種形象和三好學生掛鉤。 現在是高一的晚自習時間,男廁所里沒有其他人,只有一盞不太亮的白熾燈、幾個倒在水槽旁的拖把,濕噠噠地滴著水。還有蹲便抽水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廁所里。 其實許愿特別想問一句你為什么要打邱寧啊,但是男生之間干架有時候不需要理由,有可能僅僅是因為原曜心情不好邱寧撞點子上了。許愿問多了怕原曜覺得他矯情, 更怕自己自作多情。 許愿警惕性強,站在靠門的位置放哨,“在這兒待著沒問題?萬一年級主任進來怎么辦?” 原曜從容道:“拿掃帚敲暈他。” 許愿無語:“……” “那高一的進來看到了回去告狀怎么辦?”許愿盯著地上滴的一點點血漬道。一縷白眼飄至鼻尖,他輕輕皺了皺眉。 “誰敢?”原曜把煙滅了。 “別抽了, 過來擦臉。”許愿把紙巾放在水龍頭下接水。 “你給我擦, 我看不見。” 原曜眉心擰起, 紅褐色的血在他那張冷峻的面孔上格外突兀。 血已經凝固了一些, 黏糊糊地粘在眼角。為了避免高一早戀,學校連一塊鏡子都舍不得在廁所安,沒鏡子確實不太好擦。 許愿急了, 撲過去, “你瞎了?” “……” 原曜繃不住, 被逗樂了,“對啊。” “你真看不見?”許愿比了個手勢在他面前晃。 不對啊剛剛點個煙還行云流水的,怎么煙還沒抽完就看不見了,熏的? “嗯。”原曜睜眼說瞎話,“還好, 可能是充血了, 特別模糊, 走不了路。” 許愿的心跌落到谷底,比廁所洗手臺上的磚還涼。 他瞟到原曜手上的電子手表,發現屏幕像是磕碰碎了,遍布著蜘蛛網狀的痕跡。他揚下巴,提醒道:“取下來,我拿去修。什么時候買的?以前沒見你戴過。” 原曜垂眼,盯著表盤看了好一會兒,指腹輕輕地拂過那一道道裂縫。這屏幕是不能用了。 半晌,他發呆似的,才回過神。 他把手表解開往衣兜里塞,“沒事。我自己修。” 十分鐘后,舒京儀送來了假條、口罩、創口貼還有手機,準備送兩人出廁所。除了這些,還有在班上借的一件連帽衛衣,原曜用來遮鬢角用的。 “這是大彬的,準能遮住。”舒京儀催促,“快去吧。到了診所給我發個消息。” 大彬是班上一個將近一米九的男生,塊頭還大,衣服都是xxl碼的,原曜穿著剛好大兩個號,帽檐寬,垂下來能把眼角遮住,學校的門衛大爺頭發花白,眼神不太好使,學生只要沒缺胳膊斷腿的他就看不出來。 舒京儀交代完,站在廁所門口指了指樓上,“我先上去了,今晚老師在辦公室改卷子,我還得守晚自習。” “成,你快去!”許愿說。 高中三年,舒京儀很少看原曜親自動手。 上回打架是在校游泳館里,那時候他們都才高一 ,年級上直升的人看不上他們從其他學校升來的,故意在泳池里濺水,水濺得他們滿臉,快睜不開眼睛。 那天,原曜被干擾得游不下去了,咬著根冰棍坐到泳池邊的凳子上,沒吭聲。等濺水的男生爬上岸,原曜把冰棍一扔,走到岸邊,伸手一推,然后自己也跟著跳下水。 整個泳池的水面不再平靜,剛入學不久的高一也不再平靜。 原曜以壓倒性的勝利打得對方兩眼翻白,最后還是救生員拿著游泳圈趕來結束了戰斗。 后來,年級上就說,一班那個長得帥的,別惹他,誰惹他他就淹死誰。 原曜來念高中也不是開擂臺的,名聲打出去沒人敢欺負了就好。之后一年他認真學習,拿年級排名說話,其他無需過多言語。 “你看著點他,”舒京儀拿出點作為班長的威嚴,特別認真,“我不管你們倆剛才是因為什么和三班杠上,以后都別這樣了。有什么仇等高考完了學籍調走了再折騰。” 許愿知道舒京儀是為了他們好,點頭,“行。” 以許愿的性格,等高考完、學籍調走了,心里的氣早就消散了。 他只后悔今天沒能多打邱寧幾下。 “走了,”許愿戴上口罩,給原曜貼上創口貼,扭頭準備帶著原曜往外走,“我們找間診所看看。” 他剛邁出男廁所兩步,校服衣擺忽然被什么力氣拽住,他回頭,是原曜的爪子。 不知道為什么,許愿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物世界》,里面豹子的爪子也這樣,能精準地捕捉獵物,動作快,讓人特想捏上那么幾下。 許愿停下來。 他回頭,心想著趁原曜眼睛不好使,指尖在原曜光滑的手背上摸了兩下,吃個豆腐。 許愿裝正經人,“怎么了?” 原曜反手握住他作亂的手指,鎮定道:“我看不見,你得拉我。” “……” 許愿感覺手里濕濕熱熱的。 不知道是誰的掌心在冒汗。 拿著假條,他們順利混出校門。 出了校門后,許愿和原曜站在“六中”兩個大字下發呆,望著車來車往的主干道,像面前擺著道銀河。他們頭上扣著衛衣帽子,臉被口罩遮住,有點身為劍客出門已是江湖的感覺。 不對,是無家可歸的感覺。 “我想到一個問題,”許愿喃喃道,“去完診所,我們去哪兒啊?” 原曜半邊眼睛腫得跟發面饅頭似的,還沒結血痂,這要是被爸媽看見了不得直接死翹翹?都不用邱寧親自動手的! 原曜說:“沒事,我說我摔的。” “這什么破理由?你這么說,我媽肯定覺得是我打的。” “那就說是你打的。” “原曜!” “干什么?” 始作俑者唇角勾了勾,跟沒事人一樣,伸手點了點許愿的后腦勺,指尖蹭了蹭那一撮頭發,“快走吧,實話實說。就說干架了,還打贏了。” 怎么頭發都這么軟綿,他想。 原曜不知道的是,許愿天生發質就軟,十一歲那年曾萬分嫉妒顧遠航的刺猬頭,在衛生間里抹光了許衛東的進口發膠,于嵐貞發現后不但沒笑他,還說一點都不帥,好像四十多歲的。 許愿很傷心,再也沒抹過發膠。 聽原曜故作輕松地這么講,許愿的情緒被調節起來了,笑道:“打贏了這個必須說。因為我媽肯定會問戰況如何。” 舒京儀發來一條微信消息: ——安全! ——邱寧也請假回家了。 意思是他們打群架的事情學校不會知道,三班那邊已經擦完屁股了。 許愿嘆口氣。 知道這人眼睛被血糊住了看不清楚四周,許愿按開地圖導航,問:“你知道哪兒有診所嗎?” 原曜點頭,“這片我比你熟。朝萬達走五百米就是。” 許愿“哦”了一聲,往原曜身邊湊了湊。 原曜站著也不動作,等他眼巴巴地靠過來。 許愿把校服袖口扯得老長,伸胳膊去拽住原曜的臂彎,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畢竟兩個這么大的男生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影響不好。 還沒到下晚自習的時間,夜空下,來往的車輛如流螢,街上一片明黃與黑暗在交接,他們在紅綠燈前停下來。 高三還沒放,但晚八點已經過了,過馬路的幾乎都是才下班的上班族。 原曜很配合,跟著許愿走,像真的看不清路。 綠燈亮了。 許愿帶著他往斑馬線上走,原曜裝得尚且還有感光能力,知道車從哪個方向來,順手攬住許愿的肩頭,把自己調到車來的那一邊。 許愿心一狠,想啊,怕什么呢。 我管別人看不看我干什么? 我管好原曜就好啊。 “牽好我。” 許愿說完,伸手去拉原曜的手腕,無視掉旁邊的所有人,牽著原曜過了馬路。 路兩旁的樹長得過于茂盛,路燈掛得又高,光線從樹冠的縫隙跌落下來,在校服上投影成一顆顆微亮的小行星。 他們跟隨著那些車流,在樹蔭下往夜色蒼茫走去。 校門口這條馬路一眼望不到頭,朝南北兩個方向延伸得很遠很遠。 許愿順著原曜說的地方找,找到了一家即將打烊關門的小診所。大夫一見是六中的學生,急得藥盒都不收拾了,趕緊過來把兩個孩子帶進留觀室處理傷口。 后來許愿才聽原曜說,這大夫好老了,老到都快走不動了,但他的外孫是六中的學生,所以最見不得學生受點什么傷。 老大夫診斷了個眼瞼裂傷,開了一堆藥,讓原曜這段時間洗澡洗臉都要注意別沾水,不然這么俊一張男娃臉,留了疤可不好看了。 出診所之后,原曜看許愿那擔心的樣子,說這點疤不算什么。許愿悶著不吭聲,用腳想都想得到原曜要說這種沒什么卵用的安慰話。 原曜又說,都怪邱寧太欠了,早跟你說了別和他玩兒。 原曜還說,許愿,你怎么不說話啊。 我說什么? 許愿氣鼓鼓地往前走好幾步,想脫下書包砸原曜腦門上,又發現今晚兩個人都沒把書包背出來。 原曜看他一言不發地往前沖,急了,去拉他的肩膀,不會留疤的。 “原曜……” “你明明就看得見!你又騙我!再騙我就把你眼珠摳出來!” 原曜淡淡地“哦”一聲。 他撒腿就往診所外沒什么人的小巷子里跑。 “你欠揍!”許愿也歡實了,提著自己還有點兒疼的腿去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