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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謝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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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妻子原是宮娥,后來被謝相帶走,再后來,謝相贈了他一座宅院,并將宮娥還給了他,他們便擇吉日,簡單地成了親。

    劉藻留意到他的衣角原先破了個洞,眼下已被針線細致地縫補好了,如此貼心的活計,必是妻子所為。

    劉藻抬起手,輕輕地覆在腰間的香囊上,這個香囊是謝相為她縫制的,她日日不離身,如今已有些舊了。

    劉藻感受著手心香囊的細軟,又問:“你日日在宮中,鮮少歸家,她就不寂寞嗎?”

    胡敖回道:“臣妻與臣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臣是犯官之后,她也是,兩家世交,剛落草就定下了婚約,后逢大變,人丁散落,數年不聞音訊,便離散了。至陛下登基,臣隨陛下回到未央宮,方在無意間碰上了她。臣與臣妻,皆初心未改。這么多年過來,大風大浪都經了,也未分散我們。她在家中,知臣必會回去,臣在宮中,知她必在等候,即便不在一處,心也總是相通的。”

    原來心意相通,就不會因暫別而寂寞。

    可劉藻卻覺得孤單,時刻都在想念謝相,難道她們的心意不相通嗎?這一年來,她們也是聚少離多,即便相見,也只相望,連私下說句貼心話的時機都少有,但她卻不失落,謝相心中有她,她心中也全是謝相,她們心意相通。

    可自議謚來,她們間的牽連仿佛越來越薄弱,謝相不贊同她所為,她也不愿就此罷手,她們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劉藻望向大殿的角落,奏疏多得能將宣室殿淹沒,卻沒有一道屬了謝相的名字。她不來見她,也無只言片語,劉藻不住地回想起謝漪那個隱忍的神色,心中痛如刀絞。

    “陛下。”是廷尉寺的屬官。

    劉藻坐直身,問道:“何事?”

    “那兩名逆囚當如何發落,懇請陛下降詔。”

    兩名逆囚便是攔駕狂生與那小官。劉藻早在當場便定了他們大逆的罪名。大逆之罪,株連三族。劉藻本該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卻又遲疑。說到底,他們不過是在主上行歧途之時,犯言直諫罷了,若是別的事,她恐怕不止不罰,還會嘉獎。

    劉藻瞬間迷茫,但她不能讓人看出她的動搖,張口道:“羈押獄中,不得外釋。”

    屬官領命而去。

    劉藻在殿中徘徊半日,換了衣衫,往舊宅去。

    她有數月,不曾給外祖母上香了。

    到了舊宅外,便見丞相的車駕停在正門外。竟與謝相偶遇了。劉藻心下一喜,連忙入內,將近正堂時,卻又緊張。

    她稍稍放慢步子,欲走得穩一些。

    謝漪背對著門,立在靈位前。香已插入香爐,焚燒出長長的一截灰燼,昭示她在此處,已有許久。聽聞身后響動,她轉身望過來。

    謝漪目色極淡,見了她,既不意外,也無驚喜,劉藻頓時覺得窒息,緊張得不知將手腳擺至何處。

    檀香裊裊,香燭幽幽,老夫人的靈位像是在看著她們。

    謝漪抬袖施禮,劉藻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免禮。”

    謝漪直起身,二人相顧而無言。劉藻有千言萬語欲說,到了謝漪面前卻又啞巴了。她們相顧片刻,謝漪回頭望了眼靈位,淡淡道:“陛下與老夫人敘話,臣且告退。”

    她要走了。劉藻焦急,可挽留的話被卡在了喉中,怎么也吐不出來。她只能同樣冷淡地點了下頭。

    謝漪看了她一眼,舉步而去。

    她們背道而馳,真的越來越遠了。劉藻沮喪地站在靈前,連點一炷香的力氣都提不起來。外祖母不僅未能安慰她,反倒使她愈加心慌。

    回到宮中時,天已黑了。殿中置哺食,劉藻坐在食案后,舉目望去,一點清冷。膳食精致而豐盛,劉藻如同嚼蠟。她食不知味地咽了兩口,終是推開了碗。

    胡敖見此,便甚擔憂,恐皇帝餓壞了,上前勸了兩句:“陛下再用一些,謝相若知陛下草草對付,恐怕又要擔心了。”

    劉藻聞此,又坐了回去,硬是將一碗飯全部塞下去了。胡敖暗自松了口氣,劉藻望著空碗,卻像是把心都掏空了。

    她干脆走去椒房。

    椒房殿收拾過,淡雅而不失大氣,謝漪雖未在此居住,卻處處都是她的痕跡。劉藻走到她們一起躺過的床邊,彎身撫了一下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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