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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樣板戲-《戲里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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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哦,樣板戲!一個時代的符號,一個獨特的文化現象,一個永遠說不清道不明的歷史事件!至今還有多少人喜歡看,喜歡聽,也喜歡唱!它為何讓我們如此難以忘懷?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它喚起了我們的青春記憶,至少它是我們整個青春時代的伴奏樂!在一個幾乎不允許其他藝術形式存在的環境里,在一種強制性的文藝霸權底下,“八億人民看八個樣板戲”,人們反復接受密集、大信息量的耳濡目染,對它產生情感依戀和審美依賴是很自然的,你也不能不或被迫或由衷地對之“喜歡”和習慣起來。這樣的情感記憶與審美習慣可能會持續一生。這是歷史造就的既成事實,討論卻無法變更。

    那時節,我們以鐵梅為美,以楊子榮為偶像,以樣板戲的對白為時髦。我們說哪個女孩子漂亮,一般都會說長得跟李鐵梅似的;說哪個人忠誠可靠,就說跟楊子榮似的;說誰精明干練,即說跟阿慶嫂似的,說出話來滴水不漏;說到人情世故,往往要說“人一走,茶就涼”,現在人還沒走茶就先涼了;說誰不怎么地道,則說此人慣用好馬快刀:馬是什么馬,溜須拍馬;刀是什么刀,兩面三刀……我們對樣板戲是太熟了!

    樣板戲衍生出多少故事與傳說!多少人對京劇樣板戲的唱詞及對白都滾瓜溜熟,甚至倒背如流!有一次,因接待幾個外地的作家朋友,席間幾個五十歲左右的作家竟將樣板戲幾乎所有的唱段唱了個遍,在座的年輕人十分震驚,我聽著也十分感慨與感動。我也曾對其倒背如流來著,幾乎所有的唱段還能用京胡伴奏,可現在不行了,忘得差不多了,唱個“朔風吹,林濤吼”,也須別人提醒才可以勉強唱完。

    我背樣板戲始于20世紀70年代初,我當時在部隊干新聞,樣板戲的單行本是人手一冊??纱抑烈粋€海島搞年終總結的時候,才發現連隊里面是一個班才一本的,自是格外珍惜。我在一個班上住著,那班長還向我告副班長的狀,說那家伙太自私,將樣板戲書上的彩頁撕下來,貼到自己床頭上了;他還光貼女的,不貼男的,也說明他思想上長毛是吧?我一看還真是,他的床頭上確實就只貼著李鐵梅、阿慶嫂和吳瓊花,而沒貼李玉和、郭建光或洪長青——此時我這么寫著的時候,想起那副班長的形象,不由得就笑了。那副班長是四川人,姓吳,個子很矮,人稱“吳班副”,夏天我隨宣傳隊來此演出的時候即對他有印象。你知大凡在島上待久了的,對兩種人特別喜歡或歡迎,一是郵遞員,二是宣傳隊。那次我們來演出是坐快艇來的,而快艇還靠不了岸,這時島上的戰士自會主動跳下海,將女宣傳隊員背上岸去。我之所以對吳班副有印象,就因為他將一位女演員背到岸上之后不舍得放下來,情不自禁地又多走了一段……

    噢,多年之后,我在一篇小說里面還寫過他哩,叫《那年冬天在島上》。吳班副那年已是超期服役的老兵了,自感再不會有什么實質性的進步,他和我閑拉呱的時候就能說些心里話,我至今還記得他說話時的神情。他說,全世界最好看、最漂亮的只有兩個女人,一是西哈努克夫人莫尼克公主,二便是李鐵梅。龜兒子王(班長的名字)說第一夫人是大老婆,完全錯誤!他還有其他缺點和錯誤,但我不說。我若是九大代表,我就選演李鐵梅的演員劉長瑜為中央候補委員……這有點扯遠了是嗎?可從中你就能理解當年人們對樣板戲的情感依戀和審美依賴是怎么個概念。

    那年冬天在島上,讓我知道了什么叫寂寞無聊、無著無落,當然也更加理解了文化生活的重要。我開始重新翻看那些缺了彩頁、卷了邊角的樣板戲單行本,之后即與他們一起學唱,完了還搞比賽什么的,三來二去地就都會唱了,對白什么的也背過了。那時的廣播電臺對樣板戲的宣傳確實就是大容量、高密度的,永遠都在播,這個臺不播那個臺播。島上的部隊每班都配有一臺半導體,質量不錯,是牡丹牌,由班長掌管著。有時深夜他還放在枕邊聽,吳班副說他還有別的錯誤但不說,估計就是指這件事兒,他懷疑班長深夜是在聽美國之音。

    島上的戰士,因與大陸聯系不便,報紙也只能看一個月以前的,大都孤陋寡聞,你說個很久以前的笑話他們也覺得新鮮,比方說,我告訴他們有一個劇團演《智取威虎山》時,楊子榮與座山雕第一次見面,在說過“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之后,座山雕問:“臉紅什么?”楊子榮該說“精神煥發”的,但一時忘了詞兒,遂將下邊的一句提前說了:“防冷涂的蠟!”待座山雕再問“怎么又黃了”的時候,他就說“又涂了一層蠟”……那幫小子即笑得嘎嘎的。

    我說,還有一個地區文工團演《智取威虎山》,楊子榮打虎上山之后,在威虎廳跟座山雕較勁,比著打吊燈,三爺一槍擊滅了一盞,楊子榮該擊滅兩盞的。但道具整錯了,三爺上來就擊滅了兩盞燈,眾匪徒叫道,好,好,一槍打倆!道具始才意識到整錯了,這可咋辦?英雄人物可不能輸給反革命匪首,待楊子榮把臂一甩,遂把總電閘給關了,眾匪徒也不含糊,在那里齊聲咋呼,好哇,一槍把保險絲打斷了……那幫小子仍笑得了不得。

    我們還會用樣板戲的唱段寄托與抒發某種感情或情緒。那一段,我若發現吳班副在那里唱:“萬里長江波浪寬,我家紅燈有人傳,倘若你能回家轉,還清賬目我無遺憾——”我差不多就會尋思,他是在抒發離隊之前的心情或勾畫回家之后的譜氣定了。他家里很困難,欠著外債,有需要他回去還清賬目的具體問題。我所在部隊的副司令員也喜歡這么辦,據他的警衛員說,他散步的時候若唱:“楊子榮有條件把這副擔子挑,他出身雇農本質好,從小在生死線上受煎熬……”絕對就是剛研究完了干部問題,而他所提名的某同志被通過了;他若在那里翻來覆去地哼“我是一個兵,來自百姓,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就是他的意見或建議被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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