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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魑魅魍魎-《三丫頭,顧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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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吧,幾步距離,他們掉頭不容易。”陶秀梅嘴里說著人話,心里暗暗發狠:“以后如果俺在孟家說話算數,一定會把你們一個個沒有眼力勁的都解雇了。”

    “是,還是太太您善解人意。”蘭姐撅腚哈腰攙扶著陶秀梅向前走著,“太太,您抓著俺的胳膊。”

    陶秀梅扭著水蛇腰從余福身旁走過,突然又站住腳,沒有回頭,“余福,好好看護院門,聽著小姐回來,告訴她晚上俺回來給她帶好吃的。”

    余福抓起鐵鍬在石獅子上“咵咵”磕了幾下,用手背揩揩額頭上的汗珠子,心里罵道:“不知羞恥的女人。”

    陶秀梅正月十五元宵節觀花燈回來,變得更加專橫跋扈,任性妄為,孟正望置若罔聞,但,從那天開始他不再去她屋里留宿。

    黃忠與余福喝酒的時候,借著酒勁嘟嚷了幾句:秋后的螞蚱,蹦跶不幾天,上天想讓一個人滅亡,必先讓他瘋狂,余福為黃忠這句話多喝了兩盅,但愿如此。

    陶秀梅拽著蘭姐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孟家巷子,她繞著滑竿轉了一圈,眼睛落在滑竿中間的坐椅上,挑剔道:“怎么這么臟呀,有多少人坐過了?那天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以后,這乘滑竿俺包下了,不允許抬其他人。”

    一個蹲在地上的轎夫急忙跳起身,向陶秀梅打躬作揖,抓著襖袖把椅子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太太,俺們知道,沒有,沒有再去抬其他主顧,怕給您耽誤事兒,俺們在街口吃了點飯,直接過來了。”

    “是嗎?”陶秀梅滿臉狐疑,“以后把滑竿停到巷子里,別讓俺多走路。”

    陶秀梅正陰陽怪氣地牢騷著,駝背嬸碾著一雙大腳丫,點頭哈腰跑到她跟前,巴結地打招呼,“孟家太太,您好,好多年沒看到您在葫蘆街上出現了,今兒真是稀奇,您還是這么養眼……”

    陶秀梅打斷了駝背嬸的話,“你是誰呀?你認識俺嗎?”

    “孟太太,咱們葫蘆街上哪個人不曉得孟家有個秀外慧中的大太太呀?俺是,俺是李老槐的婆姨,是孟家鄰居。”駝背嬸往前磕絆了一步,觍起一張下賤的臉:“多年前俺就想見見孟家大太太的廬山真面目,嘖嘖,都說青島海邊的女人長得水靈,百聞不如一見……”

    旁邊的蘭姐怒沖沖打斷了駝背嬸的話,“這是俺家二太太。”蘭姐說出這句話后悔了,她小心翼翼看著陶秀梅一會紅一會白的臉色。

    陶秀梅也聽明白了,眼前的丑八怪想討好孟家大太太姌姀,霎那間,她心里升起一股無名火,尖著嗓子吼了一聲:“蘭姐,你躲俺那么遠做什么?過來,過來扶著俺上轎子。”

    駝背嬸知道自己拍馬屁股拍到馬蹄上了,她眼珠子一轉,雙手合十,點頭如雞啄米,“二太太,噢,對不住了,俺是有眼不識泰山,請二太太見諒,俺說呢,哪家太太會有您閉花羞月之貌……”

    陶秀梅嗓子眼里“哼”了一聲,向蘭姐白愣了一眼,“咱們走,不要耽誤事。”

    蘭姐睺瞜了駝背嬸一眼,用胳膊肘推搡了她一下,“還不快滾一邊去,好狗不擋路,滾。”

    駝背嬸被蘭姐一推,節節后退,往后打了幾個趔趄,差點摔倒,四周看熱鬧的人面面相覷,喁喁私語,向她擠眉弄眼。當眾被個丫鬟呵斥、推搡,駝背嬸活了大半輩第一次遇到,讓她羞愧難當,無地自厝,一時不知所措

    別說是駝背嬸,整條葫蘆街上的人沒有一個能入陶秀梅的法眼,她挺起胸,昂起頭,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態,晃著肩膀坐上了滑竿,后背往后一仰,瞇著眼睛,“蘭姐,給俺捯飭捯飭裙子。”

    “是,太太。”蘭姐把前半拉身體趴到了滑竿上,先從懷里掏出一塊手帕擦擦陶秀梅腳上的鞋面,又把陶秀梅的裙子向下拽拽,整理好了,站起身看著蹲在地上的轎夫,吆喝:“你們愣著干嘛,起竿了。”

    賈氏站在人群里靜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別人譏笑駝背嬸褪后趨前時,她也想笑,她不敢,李老槐是葫蘆街上的小巡警,官職雖然不大,他跺跺腳整個街也要顫三顫;陶秀梅也不是善茬,是孟家的太太,這兩個女人她一個也惹不起,她只能噤口不言。

    陶秀梅坐在高高的滑竿上,輕蔑的眼神劃過看光景的人群,她的眼中出現了穿搭不俗的賈氏,在鶉衣百結之中那么顯眼,妖嬈的身形,還有一雙勾魂眼,讓她為之一振,她如果做生意需要這種女人坐臺,可惜這個女人歲數有點偏大,看上去三十多歲。

    陶秀梅收回目光,用繡花鞋踢踢踏板,“走。”

    滑竿晃晃悠悠向南走去,駝背嬸在地上跺了跺腳,朝著遠去的滑竿狠狠啐了一口,罵了一聲:“牛氣什么,娘娘身子賤妾身份。”

    賈氏走近駝背嬸,掐著嗓子明知故問:“李嫂,她是孟家哪房太太啊,長得人模狗樣,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傲慢自負,她也不看看李嫂是誰,是誰都可以得罪的嗎?”

    駝背嬸抬起手往后攏攏散亂的髽髻,向上翻翻眼皮,什么也沒說,她覺得賈氏是故意羞辱她,她心里有氣,又不好發作,她只能憋在肚子里,氣鼓鼓的肚子像癩蛤蟆“呱呱呱”叫,餓了,早上她只喝了一碗玉米碴子粥,沒吃一口干糧,家里的糧缸里只有幾瓢子喂雞的麥糠子。

    巷子里傳來了拉柵欄門的聲音,胖嫂抱著孩子走出了自家籬笆院,她回身把兩扇搖搖欲墜的門拉上,扭臉向葫蘆街上瞭望著,她看到了駝背嬸,遠遠地點點頭。

    看到胖嫂,駝背嬸找到了臺階下,她從窘況里回過了神,她撇開賈氏,走到鋦匠身邊,雙手扶著膝蓋,看著鋦匠手里旋轉的石陀鉆子說:“鋦匠師傅,您別著急,鋦好了碗放在俺家門洞子里就行,俺明兒給您錢,也可以明兒你送過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盧茗沒有抬頭,“好,沒問題,您先去忙吧。”

    駝背嬸從巷子口三步并作兩步竄到了凳子家門口,“她胖嫂,你這是要去哪兒呀?”

    凳子婆姨不像賈氏油嘴滑舌,不像陶秀梅那樣趾高氣揚,她對駝背嬸很尊重。“駝背嬸,您好,俺到街上看看,帶著孩子出來曬曬太陽,可是,快中午了,太陽也不見出來,您說這天會不會下雨呀?”

    “不會,不會,咱們這兒靠著河,有霧氣是正常的。”駝背嬸碾著大腳往胖嫂身邊湊了湊,擎起手指勾勾幼兒的腮幫子,無話找話,絮絮叨叨,“這孩子不認生,挺可愛的,俺的閨女捎信來說,她也生了,生了個丫頭,俺說,丫頭好,丫頭是小棉襖,知道疼人。”

    “大妹子也生了?!嬸子,恭喜您啦,您也做姥姥了……您是不是要去縣城伺候月子呀?什么時候走,您走之前撩個話,俺拿不出值錢的東西,幾個雞蛋還能攥得下。”

    “她胖嫂,你有這個心意俺領了,縣城里什么也不缺,閨女不讓俺去,她說有她婆婆伺候月子就行了,她是怕俺身體吃不消,來回坐車又暈車,她還說出了月子就帶著孩子回來看俺們。”駝背嬸忘了在街口受的委屈和羞辱,她侃侃而談。

    兩人正在東扯西拉,談的火熱,從巷子東頭走來一個女孩,女孩背上背著一捆劈柴,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劈柴包住了她細瘦的身體,壓彎了她的腰,一根長辮子垂在她的眼前,在地面上蕩悠,她的胳膊肘上挎著一個菜籃子,菜籃子里裝著鮮亮亮的野菜。

    “吆,她胖嫂,你家招娣回來了,這丫頭今年十四歲了吧?個子挺高,隨她爹,還能干,瞧瞧這捆劈柴夠你們家燒兩天的。”

    胖嫂迎著女孩走過去,“招娣,你爹呢,怎么就你自個回來了?”

    女孩抬起頭,紅撲撲的臉上冒著豆大的汗珠子,她剛要張嘴說話,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駝背嬸,趕緊哈哈腰,眼睛看著她的娘,說:“娘,俺爹說待會要下雨,他讓俺回來把土坯子蓋上草簾子,他留下來整理整理地壟溝。”

    駝背嬸一手扶著墻垛子,往天上抻抻脖子,手搭涼棚,嘖嘖嘴巴,“這天不像是要下雨呀,你爹多慮了,都說春雨貴似油,老天爺不會那么大方的。”

    胖嫂沒有理睬駝背嬸,她騰出一只手推開柵欄門,把身體往旁邊閃了閃,“招娣,你聽你爹的話,他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則,他那個臭脾氣,俺受不了,咱們盡量不要找不自在,去吧。”

    招娣背著柴火,斜著身體擠進了籬笆院子。

    駝背嬸眨巴眨巴狡猾的眼珠子,腦袋像是拴在一根繩子上來回晃悠,“她胖嫂,到俺家來坐坐吧,俺有話要說給你聽。”

    胖嫂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破衣爛衫,不好意思地說:“嬸子,在這兒說不行嗎?你瞧瞧俺全身上下沒有一塊整齊的布,哪好意思串門子啊?”

    胖嫂出身小康人家,她的父親曾在威縣一個有錢人家做賬房先生,二十年前,胖嫂十五六歲,她的父親失去了工作,她家的生活一落三丈,父親帶著她和母親回到了趙莊,因為父親不會種地,又沒有其他手藝,母親靠幫街坊鄰居做布鞋換取一點糧食,誰家會天天做鞋呢?有錢人不做,窮人家的大人小孩春夏秋冬光著腳丫,有的年輕人即便做了,做的也很大,恨不得穿一輩子,由此家里常常開不了鍋,饑一頓飽一頓,父親又想做老本行,可是,有錢的買賣家都不愿意請他,畢竟他是因為賬面上出現差池被東家解雇了,父親覺得冤枉,有口難辯,常常借酒消愁,在酒桌上傾訴他的冤屈,他說是東家嫌棄他歲數大了,故意找借口辭退了他,沒人相信他的話,他開始發脾氣,回家打孩子罵媳婦,笨嘴拙腮的胖嫂變成了父親的出氣筒。

    家里每天吵吵鬧鬧也不是事兒,母親四處張羅著給她找婆家,在那個饑荒年代,誰家也不愿意娶一個能吃飯不會干活的胖媳婦。

    有一天媒婆找上門,說鄧家大小子不僅長得人高馬大,木工、鐵工、種莊稼都是好把式,常年靠租種別人家的地為生。

    母親同意了,胖嫂十七歲那年嫁給了凳子。沒想到凳子也是個暴脾氣,出口就罵,伸手就打,胖嫂只能認命,只要有飯吃,有房子住,她很滿足,凳子除了脾氣不好,其他地方都說的過去,但,凳子有家規,不允許她串門子,不許她亂嚼舌根。

    “瞧你說的哪里話啊,這個光景下誰笑話誰呀?再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住在一條巷子里就是一家人。”駝背嬸雙手拍打在一起,嘴里的話比蜜甜,“俺閨女不在身邊,在俺心里你就是俺的閨女,你沒事呀常來俺家坐坐,咱們娘倆嘮嘮嗑。”

    駝背嬸是一個用著人時朝前,不用人時朝后,表里不一的女人,也是一個趨炎附勢之人,她的睫毛都是空的,猴精八怪,黏上毛就是猴,一般人斗不過她。

    胖嫂不好意思再推搪,抱著孩子踏進了駝背嬸的家。

    胖嫂小時候跟著她母親學了一門手藝,會做棉靴子,這是駝背嬸親睞她的主要原因。

    進了屋,駝背嬸把胖嫂懷里的嬰兒接過來放在炕頭上,從炕柜里翻出一些做靴子的袼褙,放在炕上鋪展鋪展,滿臉憂傷地說:“她胖嫂,您瞅瞅,這是俺去年做的袼褙,俺想麻煩您幫忙做雙靴子,俺準備送老穿。”

    “駝背嬸您不要這么說,您才多大呀,還不到五十歲,瞧您這話說的,俺都想流淚。”胖嫂說的是實話,她心地善良,別人一句傷感的話讓她悲憫不已。

    駝背嬸會察言觀色,對胖嫂的真實情感流露很滿意。她脫了鞋子爬上了炕頭,安然地盤腿坐在炕上,她一邊用手拍打著炕頭,一邊低頭看著睡著的孩子,一邊招呼胖嫂,“快上來,上來,炕上熱乎,因為你來,俺特為往灶堂里填了半簸箕煤塊。”

    胖嫂耷拉著腿坐在炕沿上,把袼褙拿在手里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半天,又從笸籮里抓起剪子,“嬸子,這是誰幫您做的袼褙呀?做的挺好,挺均勻。”

    “是翟子婆姨,俺手笨,幸虧有好鄰居幫忙,你瞧瞧俺這身子骨走路都費勁,沒幾年活頭了,這些事兒俺還是要趁早打算,她胖嫂你不要嫌棄俺嘮叨,以后俺麻煩你的地方多著啦。”

    胖嫂從笸籮里抓起線軸子,從上面拔下一根針,往針眼里穿著線,說:“瞧您說的哪里話,不用客氣,這點活是小活,是舉手之勞,鄰里鄰居的幫點忙是小事,您需要俺做什么盡管開口,只要俺會做的,俺絕不會推辭。”

    兩個女人一邊做活,一邊嘮嗑,嘮著嘮著嘮到了招娣的婚事上,駝背嬸把頭伸到胖嫂面前,“招娣不小了,該給她找戶好人家了,丫頭嫁出去,起碼家里能省下一個人的口糧。”

    胖嫂把手里的針在額前的頭發上磨了磨,長嘆了一口氣,“俺家里還靠大丫頭干活,她很能干,俺還真不舍得讓他去別人家做媳婦,那天翟子家婆姨跟俺提起過這事,她說這個光景下,丫頭趁早找婆家。”

    駝背嬸大手拍在她的膝蓋上,又往胖嫂面前蹭蹭屁股,激動地放開了聲音:“是,就是這個理,先讓招娣到男方家做養媳婦……”

    胖嫂瞪大了眼睛,她一邊晃著巴掌,一邊跳下炕,焦急地說:“不可以,不可以,養媳婦是受氣的命,俺怎么能把親生閨女往火坑里推?”

    “凳子媳婦,這話到了你的嘴里怎么變了味呀,你看看孟家的養媳婦,那丫頭與你家招娣同歲,孟家二少爺還是個殘疾,她進孟家門還不到二個月,瞧瞧孟家人哪點對她不好,不用她做飯,不用她下地,只讓她伺候二少爺,那天她推著二少爺出來曬太陽,俺看到二少爺能站了,聽說孟家二少爺多虧那個丫頭照顧,每天給他搗雞蛋皮吃,這不,把翟子婆姨羨慕地在俺眼目前直絮叨,她也想為她家的大小子找個養媳婦,一個能給他翟家帶來好運的養媳婦。”駝背嬸的話突然卡住了,她用皺巴巴的手捂住嘴巴,偷眼瞥斜著胖嫂。

    胖嫂正定睛地看著她的眼睛,“您是說翟子媳婦讓您撮合這件事嗎?您想讓俺丫頭去翟家做養媳婦,不行,不行,翟子婆姨脾氣不好,眼里沒閑人,俺不想讓丫頭去受她的氣,那個翟子還可以,這事不要再提了,別讓俺家凳子知道,他又該打人了,天天挨打俺受不了。”胖嫂搬出丈夫做擋箭牌。

    駝背嬸知道她說漏了嘴,不再言語,本來這是翟子媳婦托她辦的事兒,她也愿意多一嘴,事成了從中撈點好處,沒成想平日里看著腦瓜子缺根筋的胖嫂反應如此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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