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險(xiǎn)與惡-《三丫頭,顧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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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走在身旁的小白瓜,小敏心里既有憐憫,又有愛。她五歲那年失去了母親,至少她還有父親,父親像一座塔一樣護(hù)著她;還有兩個姐姐。苗太太出殯那天,姚訾順也來了,他告訴她,她的兩個姐姐都很好,不要擔(dān)心。
而小白瓜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剛剛六歲,每天為了一口吃的,仰著討好的小臉走東家串西家。
“那一些女人對你好嗎?”小敏想囑咐小白瓜不要去那種地方上工,她猶豫了一下,小白瓜想填飽肚子,沒有更好的去處,每天去大街上討飯也不是事兒,人家高興就給一口,不高興拿著笤帚攆打。
小敏每個月從繡舞子那兒拿到的大米不夠分,還有那七塊錢,就是日本人印刷的七張紙幣,多數(shù)鋪?zhàn)硬皇眨荒苋ト毡旧痰曩I東西,有的日本商店也不收,他們收中國的大洋和銅板,這是為什么?她想不明白。
“挺好的,她們不是壞人,以前俺也去她們那邊討過飯,她們有就給俺一點(diǎn),她們也不罵俺。她們那邊剛來了一個叫瑩霞的姑娘,她說俺像她弟弟一樣機(jī)靈,她還給了俺一塊面包,俺沒饞住,吃了。”
小敏知道小白瓜聰明伶俐,嘴巴也不笨,到哪兒去都招人喜歡。林伯有話:“小白瓜扔在哪兒都餓不死。”
再往前走幾步就看見了家門,破爛不堪的籬笆門在風(fēng)里“吱吱呀呀”地顫抖,像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它累了,不定那一天就會魂飛湮滅;風(fēng)不大,不知道是被彎彎曲曲的巷子堵在了外面,還是它不愿意在甕牖(you)繩樞的地方停留;一絲稀稀落落的風(fēng),游走在屋頂,屋頂?shù)牟菀呀?jīng)干枯,在空氣里搖曳,發(fā)出“唰唰唰”聲;少許的月光從云層里鉆了出來,照在四周殘破的墻壁上,撒在坑坑洼洼的腳下,落在家家戶戶門口堆積的劈柴上,冷冷清清。
后面的大街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在這幽靜的夜晚那么清晰,讓人心生膽顫,不知又發(fā)生了什么?就在一愣神的瞬間,幾聲“啪啪啪”的槍響劃破了半空,街上幾個的行人抱著頭鉆進(jìn)了身旁的墻角,哆里哆嗦蹲在地上,膽大的偷偷抬頭瞄一眼,一個青年男子從身邊跑過,他身后有幾個二鬼子在大呼小叫:“皇軍說抓活的,別人他跑了。”
嘈雜的吆喝聲、零星的槍聲驚擾了冷清的青峰鎮(zhèn),引起了連鎖反應(yīng),巷子里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大人壓低聲音的吆喝聲,還有斷斷續(xù)續(xù)的狗吠。
“快,快,小白瓜,你前面走,把門打開,不要點(diǎn)燈,鑰匙在井邊上的石頭下面壓著。”
“好。”小白瓜懷里抱著包袱,“出溜”往前竄了幾步,推開柵欄門闖進(jìn)了院子。
小敏背后的小九兒被槍聲嚇醒了,他扭動著小身體嚎啕大哭。
小敏背過手在小家伙的屁股上輕輕拍著,嘴里嚇唬著:“別哭,別哭,那個鬼子來了,乖乖,好好聽話……”
身后傳來了急促的奔跑聲,還有喘息聲,聽那細(xì)喏的聲音像個女人。
小敏扭身鉆進(jìn)了院子,她把身體靠在墻邊上,眼睛緊緊盯著院門口。
借著朦朧的月色,只見一個瘦弱的身影往前躥了幾步,無力的癱靠在墻上,大口喘著氣,此人已經(jīng)跑不動了,她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軟綿綿的身體即將倒下去。
“您,您是誰?鬼子在追你嗎?”小敏把害怕又擔(dān)心的眼神穿過籬笆門,投向那個身影。
“你,你是三丫頭,是嗎?”氣喘吁吁的聲音里帶著驚喜。
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到了小敏的耳邊,她的心一激動,這不是許家孫小姐的聲音嗎?她怎么在這兒?鬼子為什么追她?“許,孫小姐,是您嗎?”
“不要管我,你快進(jìn)屋,你背后背著誰?是小九兒嗎?”
“小九兒?!”小敏嘴里重復(fù)著這幾個字,她想問問許連姣:您怎么知道俺后背上背著小九兒?眼目前沒時間問。
許連姣語氣虛弱:“丫頭,你快進(jìn)屋。鬼子已經(jīng)進(jìn)了巷子……”的確,大皮鞋咂在地面上“吭吭”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
小白瓜打開了屋門,他扭臉看著院門口,院子外面扶著墻站著一個人影,小敏正與那個人說話。
小白瓜走回院門口,一會兒看看許連姣,一會兒看看小敏,問:“姐姐,她是誰呀?”
小敏沒時間理會他,她伸出手把柵欄門往一邊一拉,嘴里著急地喊:“孫小姐,快進(jìn)來,丫頭有辦法。”
許連姣抬起眼角撩一眼巷子深處,看看漸漸逼近的幾個身影,她知道多猶豫一會,就會連累丫頭和院里的兩個孩子,她必須聽丫頭的,想到這兒,她一閃身邁進(jìn)了院子里。
小敏把背上捆著的小九兒解了下來,塞進(jìn)了許連姣懷里。“孫小姐,您快進(jìn)屋。俺去把鬼子引開。”她又轉(zhuǎn)身抓住小白瓜的細(xì)胳膊,焦急地囑咐著:“這是姐姐的朋友,你現(xiàn)在把她當(dāng)姐姐,進(jìn)屋把你娘的衣服給她換上。”
許連姣抱著小九兒滿臉驚愕,她想推給小敏,小敏的身體背對著她,她遲疑了一下,抱著啼哭的小九兒鉆進(jìn)了身后的屋子,伸出一只手在黑暗里摸索著炕沿,她把小九兒放在炕頭上。
“姐姐,你去哪兒?”小白瓜想哭,他感覺到了事情不妙,巷子里傳來了鬼子和二鬼子的吆喝聲,聲聲入耳。
“不要管我,姐姐一定會回來的。”小敏扔下這一些話,調(diào)轉(zhuǎn)腳步竄出了院子直奔青峰寺的方向。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是許家的丫頭,保護(hù)許家所有人安全是丫頭應(yīng)盡的義務(wù)。
許連姣再鉆出屋子時,只有小白瓜孤零零站在院子里,他在黑暗里呆呆地站著。風(fēng)拽著柵欄門輕輕搖晃。
這個時候林家剃頭鋪?zhàn)永锖诤鹾醯模盃斈驹诖扒埃难劬Υ┻^了窗板的縫隙,警惕地注視著街道上的情況,他在等代前鋒的消息。
繡舞子與日本憲兵隊(duì)的作戰(zhàn)參謀谷田交往密切,谷田每次從彌河碼頭回來都要去繡舞子店里暫居。今天,許連姣得到消息,谷田從彌河碼頭回來了,他身上帶著彌河口部隊(duì)的布防圖。代前鋒潛進(jìn)了日本料理店。
這么晚了還沒有任何消息送過來,是不是他們遇到了麻煩?是不是應(yīng)該去獅子橋迎接一下他們?
一個清瘦的身影慌慌張張跑過眼前的街道,瓢爺心里一顫,那不是一身男子打扮的許連姣嗎?她身后還跟著鬼子,鬼子兵手里攥著長槍,長槍上的刺刀在昏暗的路燈下閃著明晃晃的寒光。瓢爺身子往前一趴,把目光靠近窗戶,一眨眼的功夫,許連姣的身影鉆進(jìn)了通寺巷。瓢爺明白了,許連姣是為了掩護(hù)代前鋒順利離開青峰鎮(zhèn)而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瓢爺把手伸進(jìn)懷里摸摸槍,扭身急匆匆踏出了鋪?zhàn)游鏖T,來到院子里,北屋里沒有一點(diǎn)聲音,林伯兩口子睡著了。小寶兒嘹亮的呼嚕聲從東北屋窗戶上飄出來,他點(diǎn)點(diǎn)頭。
瓢爺往前跨了一大步,腳步沿著石基路繞過前院來到了后院,走近墻邊,雙手扒著墻頭,“唰”雙腿騰空躍起,雙腳落在墻頭上,貓著腰往墻下瞄了一眼,四周沒有任何人影,眼前是一條空空蕩蕩的街角,從這兒也能繞路去青峰寺。想到這兒,瓢爺屏住呼吸,身體往下一縱,就像一片樹葉輕輕飄落在墻外,他一手扶著膝蓋,一手扶著地面,如猿猴一般佝僂著腰蹲在地上,用一雙鷹一般的眼睛掃視著墻角旮旯,再豎起耳朵搜集遠(yuǎn)處的動靜,后面的街道上傳來了幾聲槍響,還有一串腳步聲竄進(jìn)了通寺巷。
少頃,瓢爺站直身體,踏著夜色直奔青峰寺。
顧小敏靈巧的小身影竄上崎嶇不平的山路,路兩邊有山谷,山谷有多深不清楚,山谷里古樹參天遮天蔽月。
路沿旁邊怪石嶙峋,在這一些石頭縫隙里種著一點(diǎn)點(diǎn)莊稼,這個季節(jié),無論是不是已經(jīng)成熟,都搶收了,生怕別人給偷去。地里只剩下了參差不齊的秸茬子,天黑路難走,一不小心,腳丫子踩在尖利的茬子上,刺穿了腳上的鞋子,刺破了腳心,咬著牙,拔出鞋子,忍住腳丫的疼痛,撩撩擋住眼睛的幾縷長發(fā),依然看不清前面的路,弓著腰,往前深一腳淺一腳爬著。膝蓋碰在石頭上,疼得咬咬嘴唇,抬起衣袖抹一把臉上的汗珠子,身子一斜歪趴在一塊石頭上,瞬間,牙齒與嘴唇相撞,有一股咸嘖嘖的液體從嘴角流下來,是血,伸出舌頭舔一舔咽進(jìn)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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