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同生共死-《天鵝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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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力氣把一個身高接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個子扶上四樓,而且是在他把絕大部分體重都壓在我身上的情況下。
看門人在波特曼少校兇狠的眼神中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地讓我們進去了,然后戰戰兢兢地回到自己樓下的小屋。我咬著牙把這個金發男人放進了沙發,發現自己額頭上竟然滿是汗水。
少校的臉色很難看,但還好沒失去意識。雖然傷口已經用我的長圍巾按住了,可濡濕的痕跡還在不斷地擴大。我對他堅持不去醫院的決定非常反對,可他的態度出乎意料地強硬。
“這點傷去醫院……你在開什么玩笑。”他扯下我的圍巾扔到地上,然后解開了制服的扣子,“……你會用廚房嗎,伯爵大人?我需要開水……”
我很想說“不會”,但是看著他皺著眉頭緩慢地脫下制服時還是心軟了:畢竟這個人在槍聲響起的一瞬間保護了我,出于人道主義考慮,我沒有理由拒絕……
我笨手笨腳地把水壺放在爐子上,嘗試了三次以后打燃了火。等我回到客廳時,剛好看見少校脫完了上身的衣服,正用手摸索著他看不見的傷口。殷紅的血糊在整個右背上,那個指頭大小的暗紅色洞口還在流出溫熱的液體。
我的喉頭一陣發緊;盡管不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血,可還是很難正視它。
少校從衣柜里翻出紗布和干凈的白襯衫,把它們撕開。“別光站在那兒。”他從腰帶上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來吧。”
“干什么?”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把刀子放在火上烤一烤,然后幫我把子彈掏出來!”
“你瘋了!”我大叫起來,“動手術該去醫院!這樣會感染的!”
波特曼少校用輕蔑又厭惡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好心給他的建議一錢不值:“怎么,您的膽子小到連血都不敢沾嗎?”
如果不是看在他受了傷的份兒上,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
少校很明顯沒指望得到我口頭上的答應,只是徑直把匕首的皮套取下來。雪白的刀刃在燈光下反射著清冷的光,他抬起頭,把那兇器遞過來:“拜托了……”
我似乎沒有退路。
于是我的手指如他所希望地那樣接過了匕首,呼吸隨之急促起來。少校把臺燈拿近了一些,轉過身趴在沙發上。
我挽起袖子,洗干凈手走了過去,然后掏出打火機……
當刀尖碰到傷口時,這個男人抽搐了一下,隨即穩住自己。我極力忽視那噴涌而出的熱血和手指在肌肉里摸索的滑膩感,但還是無法忍受胃部的陣痛。我很想吐,可惜未能如愿,只好硬著頭皮干下去。這場折磨并不單單只針對那個受傷的人,連我的襯衫上也全是汗水。
大約幾分鐘后,我的指尖似乎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我用力鉗住它,一點點地往外挪,終于把一顆棗核大小的子彈弄了出來。
“好了!”我喘著氣把那玩意兒扔到地上,然后用開水浸濕毛巾把傷口擦干凈,拿起紗布死死壓住,用襯衫撕成的布條一層層地把它綁在少校身上,緊緊地勒著他的皮膚。血流頓時緩了,沒繼續滲出來。
我全身一下子散了勁,無力地坐倒,匕首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少校的臉色慘白,嘴唇變得青紫,還有咬過的血痕。他漂亮的金發被冷汗浸濕了,貼在額頭和臉頰旁。沙發的墊子上全是血,還有的滴在了地毯上,我的雙手也紅了一片,如同剛剛從案板邊離開的屠夫。
趴在那兒的傷員慢慢睜開那雙冰藍色的眼睛,用極低的聲音笑了笑:“……干得不錯啊,伯爵大人……”
我很驚訝波特曼少校居然還能保持清醒,他的意志力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強韌。我看著他散亂的頭發和發紅的眼睛,勉強咧開了嘴角:“不客氣……我建議您最好靜下心來睡一會兒。”
他緊緊地盯著我,帶著一種很古怪的神色。我有些莫名其妙——如果這個時候他想指控我弄疼了他,我會用臺燈砸他的腦袋。
不過少校并沒有說話,他小心地挪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舒服點兒,然后閉上眼睛,臉轉向了內側。
我走到廚房洗去手上的血跡,把弄臟的領帶扯下來扔進了垃圾桶,用涼水使勁潑在臉上,讓發熱的皮膚冷卻一些。客廳里的傷員發出均勻而短促的呼吸,他似乎在努力讓自己沉睡,可我知道沒有嗎啡這根本不可能——他只是在盡力與疼痛搏斗。
我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把臺燈的光線調暗后抽了支煙,靜靜地打量著少校的公寓。這里比我想象中要簡樸一些,沒有花紋華麗的墻紙和鑲嵌著貴金屬的家具,也沒有什么特別醒目的擺設和裝飾,衣服隨意地掛在椅背上,看了一半的《悲劇的誕生》放在茶幾下,茶具很明顯沒有用過的痕跡,什么小飾物和禮品都看不到……這只是一個勉強算得上普通的房間,與它主人的身份稍稍有些失衡。更重要的是,這里沒有鮮花,沒有那種一早便被柔軟的雙手剪下來抱進房間,精心整理過后插在花瓶里的鮮花。這里只是他住的地方,卻不是他的家……
少校,你到底有沒有過家呢?
我看著我的敵人,失血令他的皮膚顯得蒼白了一些,可是肌肉仍然很有力,身上那些陳年的舊傷疤在燈光下形成了凹凸不平的陰影。他這個時候應該完全沒有防備,就像隨時都可以被殺掉一樣!或許只需要一把放在廚房里的水果刀,我就能干掉他,這個毀了我的生活、殺死我妻兒的男人就會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空氣讓我感到有些冷,我披上外套,猶豫了片刻,轉身從臥室里抱出一張毛毯,輕輕地蓋在他身上。
少校動了一下,并沒有睜開眼睛。
或許他累了,累得不愿意跟我說謝謝。我發出了一聲自己都難以覺察的輕笑,坐回位子,蜷縮起來。
然后究竟是過了多久才睡著的,我也完全不知道。
從朦朧的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我最強烈的感覺就是周圍彌漫著一股嗆人的味道。我輕輕咳嗽了幾聲爬起來,便看見淡黃色的晨光穿過窗簾透了進來,而昨晚的傷員披著外套坐在對面,默然無聲地抽著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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