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被褥和衣物發放的時候,開封東城這邊熱鬧極了。 哪怕衣物不多,有些人還沒有領到,可對于這些曾經九死一生之人而言,也意味著盼頭。 他們有了一種信賴之感,仿佛一下子,有了依靠,對未來,也不再只有恐懼。 于是少年郎們讀書,婦人們紡織和縫補,男子們或為護衛,或去負責運輸糧食,又從中挑選出了醫、工、樂等人出來。 這里開始有了許多民宿。 緊接著,道路和垃圾也經過了清理,甚至連茅房也已有了。 在茅草屋之間,甚至鋪上了碎石,哪怕是下了雨,也不害怕泥濘。 醫藥所,皮匠所,鐵匠所甚至代人寫書信的郵政所紛紛拔地而起。 伙食已越來越好,現在已不再吃粥了,最先得到了改善的,乃是勞力。他們現在一日三餐,除了清早的稀粥之外,其余時候,則都是干飯,且是白米。 一個百戶的護衛,調撥走了五十人,往糧道那邊的必經之路去防賊。 其余五十人,依舊在原地繼續操練。 聽聞開封其他各處城門,大抵也都是如此。 是了,勞動之余,便是在闊地那兒,大家席地而坐,在這兒,有人燒了開水,在開水里,甚至摻了一丁點的茶葉。 這茶葉粗劣,幾乎不值幾個錢,可讓這開水里有了一丁點兒的茶味,卻依舊大受歡迎。 大家或坐在石上,或是索性席地而坐,便有半大的小子,端著糧隊那邊一并送來的最新邸報,在那朗讀。 這半大的小子,年紀較大一些,多是學習最好的。 因而,人們除了嘖嘖稱奇的羨慕的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一面卻也在勞累之余,聽一聽朝廷的動向。 什么皇帝今日干了啥,發了什么詔令,訓斥了誰。 亦或者,蕪湖郡王殿下下了什么命令,如奉旨決心保障大災軍民之類的話。 又或者在哪一處,查知某地賑濟不力,錦衣衛拿捕。 今日更有一則教人覺得有意思的新聞,太子殿下隨模范營,至關中,協助賑濟百姓。 這些消息,從前對人而言是極遙遠的,能讀書的人本就鳳毛麟角,且報紙昂貴,邸報中發生的事,似乎也和自己沒有關系。 他們與朝廷唯一的聯系,大抵就是當地的地保和甲長們打著朝廷的名義來催糧了。 而現在,他們才慢慢了解到朝廷是個什么樣子,皇帝老子也不只是成日都在宮里吃烙餅和睡娘們。 至于有人貪墨了本該賑濟他們的糧,自是教人不禁為之咬牙切齒。 這種痛恨,真是深入骨髓之中,一次次的大災,不知多少次,教在此的人妻離子散,那種挨餓的滋味,真是刻骨銘心,以至于每一次放糧,人人都是狼吞虎咽。 饑餓的記憶是最恐怖的,因為即便有一日,你不再挨餓,回首那不堪的歲月時,也不禁為之如芒在背,那肚皮的腸胃,即便已填飽了,卻隱隱好像在蠕動,給人一生帶來饑饉之感。 念報的孩子念的磕磕巴巴,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稚嫩,可這聲音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教人慢慢地消化掉了戾氣,內心平靜下來。 有時,會有文吏來,在讀報之后,進行講報,講的無非是,遇到了這樣的情況,太平府會怎么干,皇帝會下什么旨,蕪湖郡王殿下會下什么詔令。 當然,說這些是枯燥的,這種專門負責宣講的書吏,也會在這其中,穿插一下小故事。 什么大海,什么汪洋,四海之地的土人,還有棲霞的蒸汽機車云云。 大家聚在一起,有震驚,有低聲滴咕,一面喝著劣茶,一面腦子里,努力地去想象這書吏所描繪的世界。 老于世故的人,覺得這些東西,不足為信,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所在啊。 可劉建業席地坐在其中,安靜地聽著,眼里卻發著光。 他和絕大多數的青年和少年一樣,都對此深信不疑。 一場大災,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迄今還未從悲痛中走出來,如今,這些自太平府來的人,聽聞是奉王詔而來,卻給了他這輩子最大的依靠,讓他對未來有了一絲奢望。 領著他的兩個大夫,也是太平府來的,偶爾他們閑談之中,也總能聽到一些細碎的新鮮事,于是不知不覺間,好像有一顆種子,埋入了他的心里,悄然地生根發芽。 只是這邊的景氣。 卻已讓人開始慌了神。 糧價其實倒還維持住了。 可迄今為止,購糧者寥寥無幾。 這樣高的糧價,在開封各處,卻可免費吃糧,這些百姓,一個個吃的肚子鼓囊囊的,到了傍晚,還一道中氣十足地唱歌。 傻子才花錢買糧呢,更何況還想大價錢出售的! 到了這個地步,心煩氣躁了多日的周舉人等人,終于坐不住了。 這一次,他們幾乎黑著臉,一并抵達了府衙。 知府劉進,見著這一張張沉如墨汁的臉,也覺得頭痛無比。 他這知府,如今還能管個啥?城中的事都管不明白,至于城外?出門就是錦衣衛和模范營帶著的護衛隊,哪一個差役都不敢造次。 即便是差役,也有不少人跑了。 在這當差,倒是能勉強湖口,可架不住外頭是白米飯。 即便當差的不去吃糧,這一家老小,也都跑了干凈。 他們畢竟是賤吏,連正經的編制都沒有。 還有人吃了糧回來,沖著人大談下吏也錄入吏簿,還可做官,說的有鼻子有眼,甚至還說,有一個小吏,現在都做知府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