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金純聽罷,臉色微微一變,很不客氣地看著張安世。 此時,卻聽張安世朝朱棣道:“陛下,這些傳言之中,臣之所以判斷是出自于寧國府,是因為……” 他頓了頓,輕松愜意的樣子道:“因為謠言是漸變的?!? “漸變?”朱棣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張安世,似乎也在等著張安世的下文。 便見張安世接著道:“就好像,有一個人傳出一個消息,傳到第二個人耳里,會開始被人添油加醋,直到傳到第三人,第四人的耳里,又會逐漸離譜一樣?!? “所以要找到消息的源頭,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哪一個謠言,越是接近事實的真相,那么十之八九,這可能就是消息的源頭了?!? 朱棣大抵明白了:“張卿繼續說下去。” 于是張安世繼續道:“這里頭,是東廠從各地采風的消息,京城里頭,已經開始到處謠傳,已死了上千人,甚至還有說,京營已經出現了大量的人死亡,很明顯,這些消息十分離譜。” 頓了頓,張安世接著道:“這就證明,這消息的源頭絕不是出自內城。” 朱棣又點了點頭,他越發覺得張安世這個家伙,思維邏輯上似乎與大多數人不同。 這就叫專業! 其實通過許多的東西,對數據和訊息作為分析和判斷,現在幾乎是官校學堂的重要課程之一了。 張安世繼續道:“消息不是出在城中,這反而讓臣十分狐疑。因為傳出消息者,就在臣等中間,在此的諸公,無一不是位高權重,照理來說,如果他們傳出消息,那么消息的源頭就一定是在城中。畢竟……南直隸很大,而他們很難與應天府之外的人產生什么聯絡。所以臣格外關注了太平河和寧國府的輿情?!? 朱棣便道:“你的意思是……太平府是因為有卿家,而寧國府,是因為有蹇卿?” 張安世一臉篤定地道:“對,臣不客氣的說,南直隸的其他知府以及諸官,想要結交今日這殿中的人,根本就不夠格,能與朝中諸公產生聯系者,除了臣的太平府,便是寧國府了?!? “正因如此,所以臣格外的關注了棲霞和寧國府的輿情。棲霞那邊的流言,多是內城已死傷數千人,甚至還說……滿城都是死鼠,陛下……這很明顯,棲霞的訊息,更為離譜,他們所收到的,一定是自京城里傳出來的二手消息,若是源頭自棲霞,那么這傳播出去如此聳人聽聞的消息,怎么傳到了京城,反而死的百姓還減少了呢?” “我們都知道,流言最大的特征,就是經過一個個人的口耳相傳之后,會不斷地數字膨脹的,就好像陛下對臣說今日吃了胃口好,吃了半斤肉,那么從臣口里傳至第二人口中,說陛下胃口好,所吃的肉,絕不會是在半斤以下,根本原因就在于,人們之所以津津樂道的流言,就在于越是聳人聽聞和夸大,才更具傳播性?!? 楊榮等人,起初聽到張安世言之鑿鑿說什么寧國府,似乎一開始都認定了張安世多半是想要挾私報復。 畢竟,張安世與蹇公現在不太對付。 可現在,聽張安世這么一說,卻不得不欽佩……張安世至少邏輯上立得住腳。 以他們的智慧,自然是一點即通。 那金純的臉色微變,卻也不得不壓下了火氣。 朱棣此時問道:“那么為何是寧國府?” “因為這些多消息里,寧國府的消息是最為準確的,其中東廠所采到的流言之中,多是一些京里已死三十余人,這雖然也有夸大,自是因為,消息的源頭已經受到了污染,人們口耳相傳,那些不夠驚悚的消息,早已被更夸大的流言所掩蓋。不過……將他們的消息樣本和京城、棲霞相互對照,臣敢拿人頭作保,這消息必是出自寧國府?!? 張安世隨即,義正言辭地繼續道:“而有鑒于寧國府距離京城也有一些距離,卻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自寧國府傳出消息,這寧國府……上下,除了蹇公之外,臣根本想不出還有人與這殿中的大臣們結交,甚至還能勞動諸公之中,有人不辭勞苦,親自放出消息去?!? 朱棣擰起了眉頭,道:“蹇義?” 朱棣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面色發冷。 楊榮等人沉默了,說實話,他們不敢說張安世說的必定是真相,可至少……這應該是最接近真相的邏輯了。 見陛下大怒,金純連忙拜下道:“陛下,這不過是……推斷而已,沒有真憑實據……” 張安世笑了笑道:“任何事,只要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既然已經有了推斷,想要找到證據,反而變得輕而易舉了,其實要徹查,也很簡單,那就是若是真有人傳消息給蹇公,那么走漏出消息的,也必不是蹇公親自走漏,定是他身邊的人,圍繞著這個線索,將負責他文書和書信處理的人一拿便知?!? “再者,既是有人傳出書信,而且消息如此之快,必是快馬,馬不停蹄的話……只要查各家府邸的馬匹狀況就清楚。而傳信之人,也必是心腹之人……這些人,有幾個昨夜離京,也就一目了然。要查的手段很多種,順藤摸瓜,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朱棣面若寒霜地掃視了這里所有的人一眼,隨即就看著張安世道:“這樣說來,那么你認為,誰最有可能?” 張安世環顧了四周,笑了笑道:“陛下,蹇公在朝中很得人望,我想在座所有人,都與他有密切的關系,不過臣在想……單單關系匪淺,是不夠的,因為關系也有很多種,有的是純粹的交情,有的關系卻不一樣。比如這一次,如此重要的軍機大事,消息不是出自京城,竟是第一時間傳到了寧國府,這就說明,有人認為,讓蹇公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非常重要?!? “鼠疫這么可怕的事,不是先暗中通知家人,反而通知蹇公,那就不是尋常的關系了。臣敢斷言,傳達消息的人,應該不是在文淵閣。” “何以見得?” “文淵閣之中,雖有人與蹇公密切,可畢竟他們是合作者的關系,彼此之間,總還沒有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 朱棣深以為然地頷首,目光便落在了幾個尚書的身上。 張安世微微笑道:“接下來,我們可以排除金忠金部堂,金部堂……咳咳……” 金忠鐵青著臉道:“能不能把話說完?別咳嗽,搞得老夫好像有什么隱疾一樣?!? 張安世臉上尷尬了一下,隨即道:“這……金部堂,我的意思是,金部堂乃陛下在北平的舊臣,歷來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其他,所以……” 金忠道:“那你就直說不就好了?!? 張安世接著道:“其次可以排除掉夏公?!? 夏原吉看著毒圈越來越小,雖是覺得光明磊落,卻也害怕自己沾染嫌疑,現在聽張安世排除了自己,默默地松了口氣。 朱棣則是又問:“何以見得?” 張安世道:“夏公在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就入禁中制誥,到了建文時,已是戶部右侍郎,等到陛下登基,便升任為戶部尚書。陛下,夏公并非是破格提拔,能有今日,憑借的乃是自身的資歷,他雖與蹇公相交莫逆,卻也實在沒有必要將此等軍機大事,火速傳遞給蹇公?!? 朱棣的目光是越發的沉重,道:“那么……”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金純。 金純臉色一變。 金純立即道:“冤枉?!? 張安世道:“金公,若是我記憶沒有錯的話,你先是在吏部文選司做郎中,此后去了江西布政使司做右參政……等到陛下登基,蹇公極力地推薦你,你才從江西破格提拔入朝,成為了刑部尚書?!? 可以說,金純的升遷是極不正常的,他先是在吏部做一個尋常的官員,應該在那個時候起,就和蹇義結交,這在古代算是故吏。 此后,他去了江西做右參政,這右參政,其實就是布政使的左右手,又是地方官,其實地位并不顯赫。 而恰恰是在他做右參政期間,那個時候的朝廷,被建文帝的幾個寵臣所把持,便連蹇義也已靠邊站了。 可等到朱棣登基,蹇義水漲船高,金純立即扶搖直上。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