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杜常清低聲問:“紀姑姑,兄長睡了嗎?” 紀姑姑已經快五十歲了,從前是姬老夫人的婢女,在姬家幾十年了,輩分很高。她頭側些許白發被巧妙地掩蓋在其余的黑發底下,看起來人還年輕,只是舉手投足之間的老成利落掩也掩不住,叫人能輕易看出她久經世事。 她方四處看了一遍,確定沒出什么錯漏,正要輕手輕腳回去休息,忽然在拐角撞上了自家的小郎君。 “郎君已經睡下了,燈都熄了。我囑咐她們,便是郎君要起身,也別給他端濃茶。”紀姑姑顯然也如每一個長輩一樣,對家里小輩熬夜通宵深惡痛絕。但姬金吾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也不聽勸,如今好不容易安生睡了,她眉眼間都是喜氣。 杜常清也知道自己兄長嘴上說什么話都靠不住,反正他答應完了也能轉眼就忘。 雖然之前還和兄長在真情實意地吵架,但到底還是憂心大夫說的話,就算可能是過來挨罵,杜常清還是硬著頭皮跑過來看兄長有沒有如約躺下休息。 “小郎君,你平日多勸勸你兄長,我們說話也不管用?!北M管離姬金吾睡下的房間很有一段距離,但紀姑姑還是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唯恐驚擾了他入眠一般。 “我會的。”杜常清答應了,遙遙望了一眼月下斜廊,也不打算繼續往那個方向走了。 “都是娶了妻成了親的人了,讓人不省心。”紀姑姑好不容易抓著一個能說話的人,邊走邊小聲叨叨:“這幾年原想著心收回來放在正道上了,誰曾想還不如原先輕薄浪蕩的模樣,好歹還知道自己身子重要?!? 杜常清自己也這么覺得,但見紀姑姑說話,忍不住為兄長說話:“兄長這么累,也是沒人幫他……如今他愿意使喚使喚我,情況會好些的?!? 紀姑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小時候的模樣沒變過,一說你哥哥就開始急了?!? 他們正說著話,忽然看見有一雙白鶴在月色中飛過,頡頏比翼,轉眼就不見了。 “博白山要到了?!倍懦G宓吐曊f。 有博白山,峭拔千丈。常有雙鶴,素羽皦然。 杜常清常穿白衣,如今月華冉冉,他站在月色中,仰頭看著天際飛過的白鶴,恍惚叫人覺得萬籟俱止、霄漢飄渺,下一刻眼前的人就要踏著云階月地,化仙而去。 只可惜紀姑姑在姬家待了那么久,心里早裝滿了俗世,欣賞不了這種微妙的美感,很快就叨叨上了:“小郎君你也早些休息,別學你哥的樣子。如今夜深了寒氣重著呢,寒氣逼到身上來了就不好了?!? 杜常清向來是長輩心里的模范好孩子,乖巧答應了,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了幾步,忽然想起嫂嫂似乎并不像旁人一樣叫他“小郎君”。 他只琢磨了片刻就想明白了。在嫂嫂那里,她叫“郎君”的時候,和婢女們叫“郎君”的意思是不一樣的。她喚兄長“郎君”,不能同時叫他“小郎君”,不然這樣…… 所以她才跟著兄長叫他“常清”的。 杜常清只覺得心搖搖如懸旌,一時思亂不勝,不知是喜是悲,也不敢再多想,快走幾步,很快便消失在了回廊盡頭。 然而易楨并沒有想那么多,她只是隨手調戲一下姬金吾看重的弟弟。 對不起,要怪就怪你哥吧,我本來是個好人。 她甚至已經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此時正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海中忽然冒出來的那個白發鮫人身上。 易楨還是第一次看見鮫人呢。 這個鮫人渾身都是銀白色,甚至比傾瀉而下的月色更加純粹。銀白色的長發、眉睫、尾羽,甚至**的、肖似人族的上半身都是銀白色,看著不像凡間所有,乃是神明造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