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燕國長公主是先帝的女兒,自幼受寵。先帝三十二歲上才得了第一個成活下來的女兒,因此待她成年時特地選了一位登科進士賜婚與她。 她成婚時又賜興寧坊府邸為居處,先帝偶爾會過府探望,可謂恩榮一時。 只是后來先帝駕崩,今上與燕國長公主并非一母同胞,年紀相差又大,自然就沒有多少情分,太后又不喜歡這個時常為先帝進獻美人的庶女,長公主府的門庭就漸漸冷淡下去了。 因此當內宮知會長公主今夜圣駕微服出游的時候,長公主即刻閉門謝客,等到皇帝車駕將要到來的時候跪在府門前恭迎天子。 長公主的生母是先帝元后引薦給先帝的歌姬,得寵之時幾乎能與當今太后平分秋色,她的長相一半隨了生母,年少時也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可惜這幾年榮寵不再,年紀又日漸增長,即便是華服盛妝出來迎駕,也難掩面上的蒼老憔悴。 而皇帝正當盛年,垂衣裳而治天下,他手握乾坤日月,即便是素衣便裝亦有赫赫威儀,相形之下就顯得長公主如今的境遇有些凄涼。 “皇姐平身罷,”圣上微抬了手,示意長公主起身回話,“說來自從皇姐出嫁之后,朕就沒有來過長姐的府邸。” 長公主當年出嫁,皇帝尚在幼齡,只聽聞公主府的奢華連朝臣都議論紛紛,沒想到今日駕臨長公主居住之所,竟已有些蕭條敗落的景象。 “圣上駕臨,是臣府萬千之喜?!毖鄧L公主低頭一笑,“說來自從父皇去后,這府中正門就許久沒有開過了。” 她與太后關系不睦,圣上御極已有十余年,長公主原也沒想到皇帝有興致在出游的時候過府一敘,燕國長公主迎了皇帝與河間郡王入內廳之后就吩咐早已準備好的歌舞伎進來,起身敬了皇帝一杯酒,“圣上日理萬機,臣身為婦人,不知如何為皇帝排憂解難,唯令府中舞姬獻丑,聊博陛下一笑?!? 皇帝的身邊尚且有一位華服美人,不過燕國長公主也不以為意,畢竟男子都是貪愛更新鮮水靈的女子,目光不會長久停留在一個美人的身上。 長公主膝下只有一女樂安郡主,自她出嫁之后也是終日無聊,只得以歌舞俳優自娛,她常年宴賓客,府中歌舞伎的優劣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主人家的臉面。 圣上未做什么表示,燕國長公主就傳令身側侍女擊掌三下,傳那些女子入內獻技。 舞姬們云鬢斜簪,都描了長蛾眉,以金箔梅花妝點面頰,在唇上厚施胭脂,一曲凌波舞后,都跪伏在了內廳中,等待皇帝和長公主的問話。 燕國長公主偷覷圣上神色,見上弗悅,心下惴惴不安,她讓這些侍女都退了出去,向皇帝請罪道:“想來是這些舞姬長久不舞,入不得天子之目了。” “朕在內廷,一向少觀歌舞?!笔ド掀沉艘谎叟愫娱g郡王坐在下首的云瀅,他們兩個倒是對這歌舞感興趣得很,不時輕聲交談,“卿家以為如何?” 云瀅知道燕國長公主獻舞的意思,這是君王私游納美的好時機,她一個福寧殿的女官除了在皇后和太后知道之后替皇帝捱一番訓斥,其余的什么也管不了,還不如趁著樂聲嘈雜與河間郡王評判這些舞姬孰優孰劣,在嘴上過一過癮。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歌舞剛結束就被皇帝點了名。 “回官家的話,奴以為極好。”云瀅放下正要放入口中的糕點,垂頭低眉答道:“不輸給宮中的歌舞?!? 燕國長公主這才頭一回將目光落在了云瀅的身上,她府中人口眾多,也不記得這個女子是不是在她府上住過,不過當年的楓娘在一班舞姬中色藝最佳,因此多了幾分印象。 “官家身邊這姑娘倒是很像臣從前養在身邊的一位美人?!毖鄧L公主見這個美人所服衣飾與尋常服侍的人不同,還當她是皇帝新納的內寵,“竟把臣府中的這些蒲柳陋質都比下去了。” “這是自然,”圣上露出了淺淡的笑意,“她是朕殿中的人,豈有不好的道理?” 公主府中的美人也是個個姿容不俗,燕國長公主只是想客氣一下,聽聞圣上此言心便冷了半截下去,然而還沒來得及遮掩一番自己的尷尬,又聽上首的天子道:“不過有的時候愛說些阿諛奉承的違心話。” 云瀅微微愕然,她半抬起頭來,正迎上皇帝的目光。 “口是心非,”圣上輕笑一聲,他執起桌上的酒盞:“今日的歌舞,哪里就比你的好了?” 燕國長公主長久不侍奉圣駕,不知圣上素日如何言語,初聞此言驟有涔涔汗意,后來方曉得這是圣上打趣這美人的話,才放下心來同皇帝說笑。 云瀅被嚇了一跳,稍有些被捉弄的氣惱,皇帝這樣說她,她便舉了一杯酒來認罪,“奴婢眼拙,凌波舞傳聞是玄宗在洛陽夢遇凌波池龍女乞求天子賜曲,玄宗彈琴、龍女翩翩起舞,遂有此舞,長公主以凌波舞獻陛下,其心誠嘉,除卻更改了一些原舞的編排,難道還會有不好之處么?” 世人視天子有如神明,所以常常會將君王的所作所為編進一些故事里面,只是凌波舞原本為襯托一人的獨舞,如今卻變成了群舞。 她在教坊司的時候對這些歌舞的典故與音律頗有了解,長公主想要奉承皇帝,她難道要一邊吃著人家的糕餅點心,一邊去拆人家的臺嗎? 燕國長公主確實是有這個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原本是留給陛下來說破的,圣上將這一節略了過去,反而是他身邊得寵的宮人代為點破。 “這位姑娘說的是,本來是想喚臣府中最出色的姑娘來做領舞,可巧今年新作了一支元夕夜的曲子準備吩咐她們來唱,因此就暫且不叫這兩姊妹上場了?!? 拋磚引玉,原本就是宮闈慣用的伎倆,這些舞姬已經是汴京城中難尋的佳人,若說還有人比她們更加貌美善歌,實在是叫人生出幾分好奇的心思。 燕國長公主滿心期盼地瞧著皇帝,圣上卻看向那飲盡杯中酒后重新坐回去的美人,“介仁想聽一聽嗎?” 河間郡王難得同皇帝這樣親近,他年紀雖小,可也知道姑母府中的歌舞雖然精妙,可這一番安排完全是為了上座的陛下,跟自己全然沒什么關系,他瞥了一眼侍坐的云瀅,見她輕輕點頭,就起身應答。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