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縛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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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shù)氐乃飵退麄冏龉P錄的警察抬頭:李大鵬,十幾年前這附近挺有名的一個路霸劫匪,作案無數(shù),在我們這片沿著公路劫貨車,搶合作社,幫人仇殺,參加賣麻古的村子火并搶地盤,也扒火車——最有名的那個案子,就是扒火車。
紀勇濤:是不是鳥字邊的那個鵬?是不是“84火車大兇案”那個?
警察:對,84年,他那個團伙,一共七個人,劫下了一班火車,后來整條貨運火車上的一百九十多個乘客都被殺了,就幾個果斷跳窗的活了。
紀勇濤:他是死那班火車上了,我記得。這案子特別惡劣。
警察:是內(nèi)訌,也是他團伙里頭內(nèi)訌——他和其他五個同伙,在下火車前,被自己團伙里的一個人打死了。一個歹徒,打死了六個歹徒,六具尸體掛火車后頭拖著,一路沿著鐵軌全拖得稀巴爛,當時查案子的人都傻眼了。
紀勇濤自言自語:臉譜第一次作案是啥時候?
那份拿去嚇唬尤吉生的報紙,最早的一份,是1986年的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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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做了個很久遠的夢。
也許是陳為民的出現(xiàn),讓從前的事緩緩浮現(xiàn)出來。他夢見自己在84年的年末,冒著很大的雪找回厲村,敲響了叔叔家的門。
——自己家沒人了,他就去找叔叔。
叔叔說,你老子喝酒喝死了。你這么多年不回來,是去哪里了?
楚稼君不說話。
叔叔說,你不說清楚,我也不能留你啊。你要是被其他人家買了當兒子,人家找上門咋辦?
楚稼君:他不會找上門了。
叔叔:你說不會就不會哦?你是從人家家逃回來的?
叔叔:我留不得你,這十五塊你拿走,你走吧,你老子娘的墳在村東三里的池子邊,你去磕個頭。
楚稼君拿了十五塊走,找到了村外池子邊的兩座破墳,木板插的墓碑都爛了。
他從口袋里掏出兩根帶血的金鏈子,丟在墳頭,帶著一身的傷,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個夢,不知為什么,讓他很傷心,在夢里蜷起身子哭了起來,好像那天晚上所有的雪都是自己哭出來的。楚稼君不明白傷心的緣由,但只要想起那扇家門被關上的畫面,心里就像是被一塊石頭狠狠壓住再碾碎。
忽然,旁邊有人推了推他。
多年來形成的本能,讓他渾身都繃緊了,手伸到枕頭下面摸槍——但是,他摸到了一個溫暖的東西。
楚稼君張開眼,紀勇濤蹲在行軍床邊,擔心地看著他。男人的一只手伸到他枕頭下,好像想拉過枕頭,讓他轉過臉。
紀勇濤的手腕被他緊緊抓住,握著手腕的力氣驚人。
紀勇濤:小飛,我回來了,你發(fā)夢魘了,在瞎喊啥?
楚稼君:……我……喊啥了……
紀勇濤:什么“別殺我”?你是不是看了啥片子,啥不該看的?
楚稼君呆呆看著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紀勇濤是真的。這個人出差回來了,現(xiàn)在是早上五點三刻。
紀勇濤讓他繼續(xù)睡。他的行李全堆沙發(fā)邊,散發(fā)著舟車勞頓的氣息。
他沖了個澡,把一身的怪味洗掉。披著浴巾出來時,許飛已經(jīng)醒了,蹲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紀勇濤:聽到了點消息,就趕急回來了。嚇到你了?
楚稼君嗯一聲。他也大致能猜到,所謂“消息”,應該是指陳為民的失蹤。
紀勇濤拉過行李:帶了點當?shù)赝撂禺a(chǎn),你剛好當早飯。
楚稼君:吃的?
紀勇濤:嗯,拿什么稻草殼怎么怎么做的面餅……算是特產(chǎn),算不上多好吃,不過你肯定沒吃過。
一個布包被拋到楚稼君懷里,他打開,里面是幾個灰撲撲的面餅。某種反胃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這東西是平陽縣那邊的特產(chǎn),叫灰餅。因為沒富裕到能拿糧食做餅,這玩意兒是把玉米屑、麥麩、豆殼、稻草灰之類的下腳料弄碎了做成的。
紀勇濤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有點糙,不過嚼久了還挺香的。你吃幾個?我開火。
楚稼君:你吃吧,我分一口嘗嘗味道就行……
紀勇濤是蒸著吃,現(xiàn)在估計當?shù)匾捕际钦羰炝顺浴3诰浀茫@東西其實也可以生吃——本來就是圖它可以生吃,不需要浪費木柴生火。
紀勇濤端著一盤子蒸餅出來了,楚稼君實在不想吃這玩意兒,去樓下買羊肉包子。紀勇濤看見,客廳里,居然有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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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狗這事兒,本來要好好商量的。但一方面陳為民失蹤了,一方面陳小虎也要拉去示眾,紀勇濤沒工夫和他糾結這個。
紀勇濤說,你撿回來的,你叫小飛,它就叫大飛。
紀勇濤:你負責遛負責喂,負責給它養(yǎng)老送終,要是家里臟兮兮的,你和狗只能留一個。
他要出門了。今天,載著陳小虎和其他幾名重犯的卡車會從城北出發(fā),經(jīng)過中間的春風廣場,然后出城換車,去刑場。
如果想劫,一般都會在出城換車階段動手。
楚稼君想,那就肯定中埋伏了。
比他早抓的、晚抓的,前幾天都示眾過了,這個人今天才拉去斃了,肯定是因為今天能布完局。
設局的重點一定是換車環(huán)節(jié),重點防范,天羅地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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