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尾聲:銀盤里煎雪(教化) 席銀最終沒有去問過張鐸, 他對趙謙的處置是什么。 她甚至沒有去讀張平宣的那一封信。 事實上,很多話已當(dāng)面講過,只是尚來不及, 也不忍心面對面地告別。 遇見張鐸的第三年,她跟著張鐸走進(jìn)洛陽宮, 又最終從洛陽宮里走了出來, 她若只關(guān)照她自身的命運(yùn),此可謂凋零,亦可謂繁盛。但是人生所目睹,經(jīng)歷的一切, 皆若鞭痕烙印, 殘酷絢爛。 席銀逐漸明白, 它們不是為了教化自己而存在的。 它們只是為了給個體的人生,一個自圓其說的解釋而瘋狂地在推演,嬗變,最后終結(jié)。 在江州的最后一個月, 席銀用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去收拾岑照殘破的軀體,這個過程, 比她想象地艱難,她原本以為, 自己會崩潰,可是當(dāng)她獨(dú)自面對岑照凌亂的身后事時,除了一直忍不住的眼淚之外, 她并沒有那種拆骨割肉的悲慟之感。 凌遲是為了震懾叛逆,是為了交代江州三萬人,是為了鼓舞奮勇殺敵的將士,是為了給一場戰(zhàn)爭定性,為了給皇權(quán)立信。 但對于岑照而言,這些應(yīng)該都與他無關(guān)。 他活著的時候,不關(guān)照江山百姓,只關(guān)照一個家族的冤屈。 所以他瀕死時所有失梏的喊叫也好,甚至因疼痛而失禁的軀體也好,一切的一切,一如他所愿,將他身上那些虛華的名聲,不堪的罪孽,全部剝奪干凈了。 他最終歸于肉、體的腥膻。 席銀洗刷掉這些腥膻,只不過是為了給史官一個可堪下筆之處。 因為他們要寫的是一個人的下場。 他是一個衣冠齊整,惡貫滿盈的罪人,有生平有來歷,陰謀算計…… 而不是一堆殘骨碎肉。 ** 岑照最后是死在江州的。 江州數(shù)萬人目睹了罪人的下場。有人悲憫,有人氣憤,也有人惋惜。 當(dāng)刑場撤去之后,席銀沒有從張鐸面上看出什么得勝的狂喜,亦如她沒有在刑場上看見岑照面上的悲色。席銀記得自己從刑場回來之后,在庭中站了很久,夏日里,無論風(fēng)怎么吹,都無法將她手上的血吹干,那種粘膩的感覺,從手指開始,一直蔓延到汗水淋漓的背脊。 張鐸坐在窗后看書,一抬頭就能看見立在月下的席銀。 但他并沒出聲去催促她,就那么一直等著,直到她一個人推門進(jìn)來,怔怔地站在屏風(fēng)后面,那一身被血跡染紅的淡色衣裳糾纏地裹住她,就像經(jīng)受了一場針對她,但并沒有最終得手的凌虐。 “過來。” 張鐸把書放在膝上,平和地對她說了這么句。 席銀則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走向張鐸。 她沒有坐,只是抱著膝蓋蹲下來,將頭埋進(jìn)散垂的長發(fā)中。 張鐸彎腰摸了摸她的膝蓋,“你很難過嗎?” “不是。” 她說著搖了搖頭,耳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動。 與此同時,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地?fù)碜×怂碜印? 那種包裹感帶著某種暗含占有欲的野心,但卻克制地很好,既不讓她覺得被侵犯,又讓她明白,她被需要。 她想著,從鼻腔里呼出了一陣潮/熱的氣,將頭枕在張鐸的肩上,閉著眼睛輕聲道:“你要干什么。” 張鐸感覺到了她身上輕微的顫抖。偏頭挨著她的耳朵,將手指穿入她的發(fā)中揉了揉,“不干什么?!? 說完,拖過一張憑幾抱著她靠下,伸手慢慢地解開她鮮血淋淋的衣襟。 “你可以閉著眼睛,不用看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