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太和李曼曼站在那兒，尷尬得無地自容，面面相覷之間，還沒想好該走還是繼續留下。樓梯口那又走出個中年男子來，約莫五十來歲的年紀，微微發福，穿著一身合體的手工定制西服，倒有種君子不重不威的氣度，居高臨下地看了兩人一眼，露出些許輕蔑的神色，可當他的視線就轉向了那邊的蘇曉曼時，卻變得鄭重起來，緩緩走下樓來，同樣無視了楊李二人，而是直接走到了蘇曉曼她們的桌前。

    蘇曉曼看到他走過來時，就已經起身，見他走近，微微躬身打了個招呼，“趙總，好久不見。”

    趙澤川沖她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她坐下，一旁的侍應生已經極有眼色地為從旁邊搬了張椅子過來，他連看也沒回頭看就舒舒服服地坐下，笑著說道：“我一直在這兒，你倒是個稀客，今兒個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蘇曉曼直視著他的雙眼，這位趙總就是本城的名流會所的負責人趙澤川，據說也是全國連鎖的名流會所創始人之一，如今常駐在這里，看起來成天笑呵呵的如同彌勒一般，是個典型的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之人，無論商界政界都能吃得開，涉足的行業不知凡幾，從無敗績，人稱商界不倒翁。

    在這樣的人精面前，蘇曉曼也毫不掩飾，直接坦白地說道：“我出來工作了，現在在ak保險公司，今天是請朋友來喝下午茶，順便看有沒有機會。”

    “保險公司？”

    趙澤川八風不動的圓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意外的神色，很快就恢復了笑容，點頭說道：“不容易做啊！”

    蘇曉曼也跟著點頭，微笑著說道：“是啊。只不過我先生去世以后，我覺得人世無常，誰都有高有低，像我這樣從沒工作經驗的，現在從頭學起來，是很不容易。”她壓根沒想過這位大佬會買保險，隨口聊幾句應酬，也毫不避諱自己的短板，說得極為坦白，也正因為如此，甚至一點兒都沒有在培訓時模擬拜訪的緊張，格外放松自如。

    趙澤川越發意外起來，好奇地問道：“你真打算做下去？做保險業務員？”

    “是啊，”蘇曉曼干脆將自己和元喬伊整理好的資料夾放在他面前，打開來一樣一樣解釋給他聽，“其實保險不光是保障意外和疾病，也可以作為理財和投資的一種方式。當然，像您這樣的投資高手，或許看不上我們的理財收益，但您這里的普通員工呢？除了正常的工資之外，還可以給他們買份意外保險和人身保障，花費不多，但可也可以增加他們的向心力……”

    她努力回憶著時靖遠上課時曾經講過的話術，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能說這么多話，說完以后，忽然有些慚愧地看了眼趙澤川，汗顏地說道：“我剛入行，有些地方可能講得不夠清楚，還請您見諒。”

    “不用謙虛，你講得不錯。”

    趙澤川笑了起來，他見過蘇曉曼不少次，大部分時候是跟著劉洪濤，偶爾幾次是她帶幾個朋友來喝下午茶，幾乎每次看到她時，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傾聽別人說話，安靜美好的猶如一幅風景畫，只可遠觀。可沒想到，這次他主動過來，原本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安慰個失去丈夫的弱女，卻沒想到，第一次聽她說這么多話，不是講自己如何如何的不幸，不是講劉浩然如何如何無情無義丟下一堆爛攤子……那些抱怨的訴苦的求助的話，他聽得多了，可這個最該抱怨最該訴苦最該求助的女人，卻出乎意料地給他上了一堂“保險基礎知識”課。

    每年都有不少的保險經紀來約見他，幾乎都被他的助手拒之門外，對他而言，把錢交給別人去“保險增值”，哪里比得上自己投資。他不缺那些錢，也看不上那些人，所以還從沒有人在他面前講過這些。

    尤其是，他看得出她的生澀和認真，看得出她是真真正正在做這件事，并把它當成一個事業在做。而不是之前他猜想的那種投機取巧。要知道，想方設法進入他會所的女人很多，除了有主兒的之外，還有一種，就像楊太太帶來的李曼曼，就是想來這里釣個金龜婿，或是利用自己的“資源”，來做一些交易。這樣的女人他見得多了，可像蘇曉曼這樣原本養尊處優被嬌養慣出來的，在遭遇這樣大的挫折之后，居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還真是讓他意外。

    “給我留張名片吧，回頭我會讓我的助手找你聯系，做份詳細的員工保險方案，如果合適的話，我會考慮的。”

    “謝謝！謝謝您！”蘇曉曼意外地看著他，手忙腳亂地從包里拿出名片，雙手遞上，由衷地說道：“我一定會認真做好這份方案的！”

    “不用客氣！”趙澤川了解完了自己想知道的，起身告辭，順便給侍應生打了個招呼，將她們這桌的賬單都送去他那兒，然后對兩人說道：“你們慢慢喝茶，好好享受。”

    看到他慢慢轉身離開，蘇曉曼忍不住握住元喬伊的手，激動地說道：“我……我是不是成功了？”

    元喬伊笑了下，她一直旁觀，雖然見蘇曉曼太過直白的缺少銷售技巧，可顯然那位趙總就吃她這一套，或許在這種老奸巨猾的人面前，越是真實越是可貴。她拍拍蘇曉曼的手，笑道：“別太心急，得等正式簽約收到保費才算成功，不過現在也算是有了個好的開始。他們能夠讓你在這里見客，已經很難得了，有他們這第一步，以后你會越來越好走的。”

    蘇曉曼點點頭，看到剛準備上樓的趙澤川居然又被楊太太她們攔住，那兩個女人臉上明顯的討好之色，顯然在求他辦事，可趙澤川的態度顯然與方才截然不同，笑面佛板著臉冷笑的時候，更讓人望而生畏。

    等她們都離開后，曾有人問過趙澤川，為何對蘇曉曼和楊太太的態度如此截然不同。

    趙澤川是這樣回答他們的：“我在生意場上幾十年打滾，見過多少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夫妻，也見過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這人一輩子，有起有落，誰能保證，自己沒個三長兩短？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是想要個像蘇曉曼這樣破了產都肯抗下老公的舊賬，不賣笑不賣肉，踏踏實實做個保險業務員的老婆？還是老公還沒死，就算計著把家里的錢都劃拉到自己兜里去的老婆？”

    這話沒幾天就在圈里傳開，結果自然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