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太傅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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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往事, 在如今, 在心緒已歸于平靜的時候,徐幼微亦能平靜地回顧——
早春依然凜冽的寒風中,她和權靜書站在垂花門外。
權靜書說:“幼微, 你了解我, 若非動了真情, 我絕不會甘愿做妾。”
她居然笑了, 說:“靜書, 我以為我了解的你, 只是我的朋友。”
權靜書深深行禮,“面對你,我無言以對, 唯請你成全。”
要她成全。可她權靜書和孟文暉, 哪一個又成全過她?
當時想過,請雙親出面,阻止權靜書進孟家的門。但很快意識到,那是最蠢的手段。
她看錯了權靜書,卻了解孟文暉。他喜歡貌美的女子,但能給予的,也只有喜歡, 得到了,就厭了。
寥寥數語之后,她說:“好,但是你要記住, 自你進門那一刻起,我們就只是正室妾室,我,不會原諒你,你日后也別怪我。”
權靜書看似唯唯諾諾,其實很不以為然。
不以為然,也是情理之中。那時她已小產兩次,敗了身子骨,與孟文暉相敬如冰,若說話,定要起爭執,人前站在一處,都要竭力掩飾,才不至于被人看出貌合神離。
她爽快地同意了權靜書進門,讓孟文暉愣了片刻,半真半假地夸她有了賢良大度的做派。
大夫人卻恨鐵不成鋼,罵她缺心眼兒,看著她直犯嘀咕,“真是奇了怪了,寧博堂唯一的女學生,明明是天資聰穎之人,卻怎么連自己房里的男人都哄不住?真是活活能把人頭疼死。”
抱怨的話,說了足有一車。
她對前世的婆婆,沒有情分,但也沒有怨懟。歸根結底,有太夫人約束著,大夫人不是盡責的好婆婆,卻也不會刻意刁難兒媳婦。
權靜書一頂小轎、一身粉紅進了門,成了孟文暉第三房妾室。孟府在外院擺了幾桌席面。
當日就出了一件事:孟觀潮百忙之中,回府到了宴席間,喝了一杯酒,繼而看住權家帆,說與孟府常來常往難,而因上不得臺面的裙帶關系,與孟府有了牽扯的門第,則要自求多福。
說的滿堂人都變了臉色。
孟觀潮起身離座,去了外書房。沒過多久,便有小廝去請權家帆:太傅傳喚。
權家帆到了外書房院門外,被護衛告知:等著。若是有話與太傅說,我可以通傳。
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半夜。期間朝臣、官員不斷出入書房。
權家帆就要被凍僵的時候,又被告知:回吧。
因此事,當夜,權靜書以淚洗面,孟文暉去她房里逗留了一刻鐘,便黑著臉去了第二房妾室那邊。
翌日,順天府尹權家帆被太傅晾起來的事情,成為人們的笑談,都不明白,堂堂三品大員,怎么就那么想不開,又怎么還不知足,偏要用太傅最厭惡的裙帶關系攀附權勢。
這一記下馬威,讓權靜書在一段時間內謹小慎微,一言一行都透著卑微柔順。亦因此重新得了孟文暉的歡心,一個月有二十多天歇在她房里。
另外兩個妾室恨得咬牙切齒,她卻樂得清靜,余下的幾日,亦愿意做好人,稱病為由,讓孟文暉去安撫另外兩名女子。
看到所謂的夫君就只有厭煩、不屑,除非瘋了,才會想再與他同床共枕。留在孟府,只是沒得選擇罷了。
權靜書那么賣力地服侍孟文暉,不敢招他一點不悅,目的是早些有喜、孕育子嗣,那樣,就能在孟府站穩腳跟。但她知道,那注定是做夢。
成婚后,孟文暉深入了解并體會到了父輩之間的爭斗,他忌諱的,都不是嫡庶之別了,根本是只要正室生的兒女,再確切一點,是只要同一個女人為他生的兒女。再混帳,想到子嗣,頭腦也是清醒的,不允許自己的兒女重蹈覆轍。
孟文暉對她嫌棄不滿的理由之一,亦是因為覺得她不以子嗣為重、總有理由避免夫妻之實。
其次就是性格越變越不討喜。
她知道,并不在意。不認為他給過自己任何一個變得更好的理由。
那些年的她,孟文暉吩咐她什么事,不需在意的,一概說好;不同意的,不吱聲;心里惱了,就一味瞧著他看,眼神大抵是很讓人窩火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這種態度,每次都會迅速暴躁起來。
孟文暉長期讓她和妾室服藥,美其名曰能讓她們快些有喜。其實,只有給她用的是遵太醫囑咐調理身體的,妾室們每日喜滋滋服下的,卻是避子藥。
她再不成器,□□房里的下/人也不在話下,這點事,心里還是清楚的。
權靜書進門之后,也不知道孟文暉是怎樣哄的,自同房第一日起,每日一碗湯藥,竟也不生疑。
她遣人查驗過,心里有數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她不覺得孟文暉殘忍,不覺得自己心狠,亦不覺得妾室可憐。
那年月的孟府,什么都容得下,就是容不下婦人之仁。況且,包括她在內的人,不過是一群混帳罷了,誰有資格同情憐憫誰?
其后,她得空就見一見二叔、二嬸,目的是讓他們去給權家帆添堵。那夫妻兩個,跟他們說正經事,能被氣得吐血三升,但若挑撥著他們尋釁滋事,絕不會失望。
孟文暉和權靜書那邊,隨著男子對女子的逐漸習慣,情分逐日變淡。
那段時間,極其少見的,她與孟文暉在相安無事之余,相處得還算平靜。一次,孟文暉回正屋取些東西的時候,與她閑談片刻,涉及到了妾室,“時間一久就膩了,這可怎么好?跟她們,實在是千篇一律,偶爾覺得還不如跟你待著——你我爭執的由頭總是不同的。”
她笑,“容易,再物色人就是了。”這種做順水人情的話,她自然是不介意說。
孟文暉也笑了,“再說吧。”
過后想想,彼此都沒心沒肺到了那個地步,其實已經真正失去夫妻相處的根本。然而她為了娘家,不能離開。至于他,或許只是在等待一個下狠心放棄她的機會。
之后,她二叔給權家帆使絆子,二嬸逮住機會就給權夫人上眼藥。權靜書雙親因為她妾室的身份,自覺低人一等,便沒少吃虧。
權靜書聽得多了,仗著是房里最得寵的,便與孟文暉哭訴。卻是不曉得,孟文暉最打怵的就是這種事,誰跟他說,他就跟誰急。
因為他管不了,只要讓他管什么事,就得去求雙親,再由雙親去求小叔,結果總是事情辦不成不說,還被氣得暈頭轉向。作為男人,他覺得窩囊,他不想身邊的女人意識到這一點。
權靜書踩了線,只兩回,孟文暉就把她晾起來了。
其后,事情出乎她意料的有趣,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權靜書被冷落兩個月之后,受不住了,先是稱病,又說想念母親。
情理之中,她稟明大夫人,太醫、權夫人一個不落地請過來。
私下里,大夫人又罵她缺心眼兒,“文暉的心思都淡了,你卻怎么還慣著那小妾?”
她就說:“不管的話,權靜書大抵就要出昏招了,萬一尋死覓活的,不是更麻煩。”
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是正室,怕什么?給我記住了,好生調理身子骨,快些生兒育女,有了孩子,文暉也就不胡來了。”
她笑了笑。生孩子?自己都活得夠夠的了,還生孩子?
權夫人過來當天,便找到她面前懇求,要她勸說著孟文暉放權靜書回家。
她說:“您放心吧,我不會的。”
權夫人就哭天抹淚,說你怎么能這么心狠,到底是曾經交好,眼下靜書已經是萬念俱灰,留在孟府,萬一出個好歹……
她打斷權夫人,冷聲說道:“您以為妾室是什么東西?憑她身份再高貴,委身做妾,進了夫家門,便也是生死全由夫家發落。
“曾經交好?是夠好的,好得惦記上了我的夫君,好得讓每個人都知道,我徐幼微就是個睜眼瞎。”
權夫人心知無望,轉頭去求大夫人。
大夫人不理,讓她去找太夫人。
權夫人就又去找太夫人。
太夫人讓她在院中等著,自己在房里看書、喝茶、做針線、與管事議事,把人晾到傍晚。末了,有下人打發她:“孫輩的小妾之母,也膽敢求見太夫人?”
權夫人哭著回家去。
當晚,權靜書用剪刀刺入自己心口,一條命沒了半條。而醒來之后,孟文暉趕過去,給她的卻是狠狠一記耳光,說你最好給我識相些,安生度日,不然,我就用謀殺親夫、污蔑今上的理由,請小叔把你和你雙親關進詔獄。
權靜書想死都不成了。
沒兩日,權家帆和權夫人聞訊,傍晚一起來到孟府,求見太夫人、孟觀潮——到了那地步,他們也明白了,遇到大事,能做主的,只有這母子二人。
權家要將女兒帶回家去。
太夫人讓夫妻兩個在廳堂就座,詢問原委。
權家咬定權靜書受了委屈,過得實在不如意,不然怎么會尋短見?既然如此,不如一拍兩散,請孟府高抬貴手。
太夫人便將大夫人、她和另外兩個妾室及一些下人喚到跟前問話。
她對權靜書一直很好,對每個妾室都很好,從不曾立規矩、甩臉色,還總勸著孟文暉去她們房里,甚至于,對她們吵架掐架都不聞不問——這樣的正室,往哪兒找去?
兩個妾室滿口夸贊她之余,細數權靜書恃寵生嬌、欺負她們的種種行徑。
下人們的話也差不多。
大夫人就更有的說了,說自己平時就總嫌兒媳婦過于大度了,對夫君簡直大度到了縱容的地步,好話歹話不知念了多少遍,可她性子始終就是太過單純,有什么法子。繼而有理有據地說了很多諸如請太醫、請權夫人來探望女兒的事。
末了便是一副要翻臉的樣子,說妾就是妾,別說我這兒媳婦百般善待,便是動輒給委屈,她也得受著,你們當初把人送進門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些。
怎么,合著你們是打算讓女兒來孟府作威作福來了啊?誰給你們的底氣?我們孟家,可不是妻妾不分的門第。
權家夫妻兩個無話可說,只有一味低頭認錯懇求。
太夫人語氣冷冰冰的,“現在想把女兒領回去?晚了。太傅給過你們機會,對不對?”
過了一陣,在場眾人才明白過來:權靜書進門當日,太傅給予權家帆的冷遇,也是在給權家機會。
“等著。若是有事求太傅,我可以通傳。”當日,侍衛這樣說完,沒多久就傳得闔府皆知。
可惜,權家帆這局中人,始終沒轉過那個彎兒。
夫妻兩個只得繼續苦苦懇求,希望太夫人看在父女母女的情分上,讓他們把人領回去。
正磨煩的時候,孟觀潮下衙回府了,步履如風地進到廳堂。
太夫人言簡意賅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孟觀潮聽完,慢悠悠品茶,隨即,鷹隼版的眸子凝住權家帆。
漸漸的,權家帆的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
孟觀潮說:“該用哪條罪名發落?亦或者,數罪并罰?”
權家帆雙膝一軟,跪倒在他面前,“唯請太傅手下留情,下官……下官能否自己了斷前程?”
孟觀潮神色清寒如霜雪,沉默良久。
那期間,室內落針可聞,氣氛壓得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終于,孟觀潮喚:“順天府尹。”
“卑職在。”
“你,病了。”
“是。卑職明白!”權家帆前程盡毀,卻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連連叩頭。
她在那時才明白,權家同意權靜書做孟文暉的妾室,并不單純是縱著女兒的心思,權家帆在仕途上有行差踏錯之處。
“至于你們口中所謂的女兒,”孟觀潮語聲冷酷無情,“在進到孟府那一刻,便只是任由孟家殺剮的物件兒而已。你遲了,所以,你錯了。”
權家帆的額頭貼著地面,一句話也說不出。
孟觀潮再無二話,“不送了。”
權家夫婦告退,離開時,權夫人要由丫鬟攙扶著才能舉步。
事情還沒完。
孟觀潮讓大夫人回西院之后,審視著屬于孟文暉的妻妾三人,說:“權氏情形,與你們不同。今日我也真是起了管閑事的心思,想問你們一句,有無離開孟文暉的打算。”
“四郎!”太夫人語聲雖低,卻分明透著焦慮。
孟觀潮打個手勢,透著果決,視線梭巡在三個人臉上,“告訴我。不論怎樣,我都成全。”
最先說“沒有,不會離開”的,是她。
兩個妾室自然附和,她們的愣怔,只因匪夷所思而起。
他輕輕地笑了笑,“說定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她輕聲答,確定得很。仍是相信,只要自己在孟府一日,他就不會讓孟文暉的岳家出事——眼前他紆尊降貴地處理家事,不就是最好的證據么?
她切實的指望,不過是父母姐姐安好。對付孟文暉,總能有斡旋的法子,這倒是她不需擔心的。
而落在他眼中,又是怎樣的遲鈍、一根兒筋?
當時他的心緒,又該是怎樣的?有沒有生氣?有沒有氣得想掐死她算了?——應該那樣做的。那么笨的她,其實不值得他再付出,哪怕點滴。
末了,她聽到他說:“好。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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