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黃鶴今何在 逝者如斯夫-《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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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沒有任何語言能夠形容蘇劍笑在這一刻的震驚,以至于竟然令他呆在當場。幸運的是,他剛才那一閃已經閃到了門外人看不到的位置,否則他此刻這一呆,必然已使他喪命在門外人的箭下。
射出這一箭的弓無疑是一張曠世難求的寶弓,甚至很可能就是名震天下的寶弓“沉香”。關于這張弓的種種傳說,已經接近神話。
但是令他震驚的并不是這張弓可怕的威力,他驚駭于一種命運的無奈,一種天意的無情。他已經盡了全力去保護聶小倩的魂魄,也已經克服了重重困難,度過了種種危險。但是就在即將成功的這一刻,卻由于這一不經意的事件,使一切的努力盡化為泡影。冥冥中命運的安排是如此的令人無法琢磨,也無法反抗。
“啊……”
寧采臣慘叫著撲上前去,完全不顧可能面臨的危險。蘇劍笑這時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連忙伸手把他點倒。
燈籠粉碎的時候,包著紙灰的那張手帕掉落下來,滾到蘇劍笑腳邊。蘇劍笑嘆了口氣,將手帕拾起。看著昏迷的寧采臣,他禁不住有些傷感:“斯人已逝,只留下這一方手帕。回頭還給你,就當是留作一個紀念吧。”
小星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種茫然,空洞的不知道望向何處。蘇劍笑卻沒有去注意他,現在唯一令他感興趣的事是怎樣從這里逃出生天。
不幸的是他實在看不出有任何辦法。
這時候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飛花公主終于說話了。不喜歡說話的人所說的話往往都有些不同尋常。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在這里已經住了很長時間了。”
這句話好象毫無來由,但是蘇劍笑卻馬上了解了她的意思:“所以你對這里的一切一定都非常熟悉了。”
飛花公主依然面無表情地說:“所以我知道在那個佛像后面有一條地道。地道并不是很長,也不過一里多一點而已。”
一里的地道即使不能算長,但是也絕不能算短。要在這樣的荒山野嶺里挖出這樣一條地道來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在這樣一個山間小廟中居然會有這樣一條地道,實在是一件令人吃驚的事。由此可見這座不起眼的小廟必然也有過一段極不平凡的歷史。
但是此刻沒有人會去追究它的過去。蘇劍笑很快就找到了地道,燃起了隨身攜帶的火褶子。為了加快速度,蘇劍笑讓小星背起飛花,而他自己背著寧采臣,在火褶子的微光中摸索前進。
當蘇劍笑撥開地道出口那叢茅草鉆出地面時,實在是有一種兩世為人的感覺。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出人意料,明明感到是不可能解決的困難,卻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輕易解決了。這與聶小倩的命運是多么尖銳的一種對立?絕望中給你希望,希望的最后又是絕望,這莫非便是上天對人世間的一種嘲諷?
蘇劍笑此刻并不敢有絲毫的放松。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功夫敵人就會發現他們已經逃走。對老.江湖來說,幾乎不用經過腦子就會知道有地道。在那間一眼就能看清全貌的殿里,要找出這條地道來更是輕而易舉的事。
危險仍未過去,他們的時間并不多,只有拼命逃走才有活路。
蘇劍笑計劃盡快逃到江邊,然后徑撲進水里。仗著得天獨厚的水上功夫,他們可以順流而下,一去千里。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逃過敵人的追蹤。帶著一個人在水里隨波逐流自然是相當危險,但這種危險比起在陸地上逃命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
他們現在的體力所剩無幾,而且還受了傷。如果在山里奔逃,不出一個時辰就會被敵人發現并且趕上。他甚至完全可以確定,在敵人之中必定有比靈犬還善于追蹤的高手在。
一陣陣的疲勞的抽搐從蘇劍笑的雙腿沿著脊椎沖上大腦,像一記記重拳,擊得他幾乎要失去知覺。已經有好幾年,三年或者四年吧,沒有體會過這種幾乎能摧心裂魂的滋味了。這滋味令他想起那些傷痛厭惡的回憶片段,然而所有的傷痛和厭惡很快就全都湮沒在肉tǐ的痛楚中了。
小星的腳步一直跟在蘇劍笑身后。他的功力要差許多,此刻恐怕更為艱難。但是他居然硬撐了下來,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支持著他。
這時,原本已經止血的傷口又撕裂開來,蘇劍笑已經濕透的衣裳立即又染紅了。
火辣辣的痛楚襲來,他知道很快就要到他身體的極限了。
但是這時他已經看到了江水。
非但看到了江,居然還看到了一艘船。
蘇劍笑幾乎要懷疑這是神經過度疲憊之下的幻覺。
江水是真實的,船也是真實的。非但是真的,這艘船居然還真不小,桅桿很高,帆也很寬。更讓人意外的是這船居然沒有落帆,隨時可以啟航。
船主說是送了一批客人到襄陽去,現在正在返回揚州的途中,船中并沒有客人。這邊剛好有一個廢棄的碼頭,船上的人臨時靠岸,準備休息片刻再繼續上路。
蘇劍笑心中不禁感激老天對他太眷顧了。他馬上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毫不猶豫地拔下飛花公主發間的一支金釵。這支金釵鑲了一顆碩大的明珠,一看就知絕對價錢不菲。蘇劍笑毫不理會飛花公主那頗不友善的眼神,一古腦塞到那船老大手里,只要求他立即起錨,有多快就走多快。
船老大看這幾個人身形狼狽,氣喘吁吁,分明正在逃亡,原本不免有些猶豫。蘇劍笑早已經吩咐小星把劍掛到寧采臣腰間,他自己原本也是書生裝扮,這時只說是出來游歷的書生,不幸遇到了山賊。船老大看他們兩個書生,一個書童,一個女子,確實不像是歹人。雖然腰別長劍,但是有唐一代武風頗盛,出外游歷的學子多喜歡攜帶寶劍,半為防身,多半還是起裝飾作用。加之金銀珠寶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船老大兩眼早已經閃閃放光,哪里還禁得住誘惑,略一猶豫就讓他們上了船。
蘇劍笑一到艙中就把寧采臣放到地上,陡然間感到一陣空虛和泄氣,就像是一只水缸忽然間變成千瘡百孔,所有的力量和意志都像流水般瞬間離去。
他倒了下去。在他倒下之前,小星也早已經倒在地上。
蘇劍笑做了很多夢。大部分都是惡夢,夢的內容十分離奇古怪。最后一次夢到自己站在一個充斥著腐尸的黑水潭邊,水面上伸出無數只枯瘦的手,無數個飄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救命……”
他被驚醒了。第一眼看到的還是船艙的頂蓬,只覺得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稍微一動,痛楚就從全身每一個角落如潮水般涌來。
“你醒了。”
蘇劍笑循聲望去,看到飛花盤坐在地,眼望著墻,臉色平靜如死水,不起微瀾,根本沒有看他一眼。
“你很清楚危險并沒有過去,這船家并不是絕對可靠,敵人也不是沒有能力追到這船上來。但是你還是睡了下去。”
“我很累。”蘇劍笑說。
“我守了一整天。”
蘇劍笑這才發現原來艙里點起了油燈,已經是晚上了。
“辛苦你了。”
“我還不想死。而你卻好像已經不怎么在乎了。”
蘇劍笑心中有些惱怒,想不再理她,卻忽然感覺肩上有些緊。原來是傷處包了一塊白絹,知是她給包扎的,不禁又有些釋然了。
飛花又說:“你身邊有吃的東西,是船家送來的。”
蘇劍笑這才感到委實餓得不行了。轉頭看見一個盤子,放了幾個饅頭和兩碟咸菜,而且居然還有一小瓶酒。一抬眼又看見小星也睜開了眼,正看著同一個盤子。蘇劍笑笑了笑,抓了兩個饅頭扔給他,說:“這船家心腸不錯,居然還給吃的。”
飛花淡淡地說:“他心腸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你們那位寧公子已經出去四個時辰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卻是事實。”
蘇劍笑差點被剛吞到喉嚨的一塊饅頭噎住。
小星急忙飛撲到門外,轉眼不見。
蘇劍笑心中嘆了一口氣,把手中的饅頭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馬上又抓起第二個。
飛花這時才轉過頭來,只是依然面無表情。她似乎從來都是這種平淡安逸的神色,似乎根本不知道喜怒哀樂為何物。
“你好像一點都不急。”
蘇劍笑說:“我應該急么?”
她淡淡地盯著他。蘇劍笑卻安然自若地吃著饅頭,淡淡地說:“你吃過了么?”
飛花公主忽然起身走了出去,再沒有說一個字。
蘇劍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忽然反手把手中已經啃了一半的饅頭狠狠地砸在墻上。他死死地盯著艙門,但是眼神空洞,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腦子里一片蒼白,心里一陣陣的刺痛,卻想不出半分理由。
一陣倉促的腳步聲由門外傳來。蘇劍笑飛快地撿起地上的半個饅頭,若無其事地吃起來,連這地板上的灰土都一起咽進了肚子里。
小星沖了進來,他臉上的神色只能用氣急敗壞來形容。
“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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