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辛辰洗頭洗澡,敷了面膜,然后放了玫瑰泡泡浴進浴缸,將水開到最大,看著泡泡泛起,躺了進去,舒服得嘆了口氣,只覺得疲乏的身體如同飄在云端。 辛笛在父母搬走后,對浴室做了重新的裝修,完全不同于辛辰那邊只有淋浴頭的極簡風格。淺色調的馬賽克瓷磚,小巧的粉紅色貝殼形按摩浴缸,大疊厚厚的浴巾,置物架上各式護膚保養(yǎng)用品琳瑯滿目。辛辰不得不承認,辛笛備的這些玩意還是很管用的。 洗澡出來,她一時沒胃口吃什么,躺在絲絨沙發(fā)上休息。她一直很喜歡這張老式沙發(fā),低矮寬大,暗紅色絲絨舊得恰到好處,手撫在上面,仿佛摸一個讓人安心的老朋友。 事實上,整套房子辛辰都很喜歡。高而幽深的空間,狹長的客廳,透著斑駁木紋的老舊地板,碎花圖案的窗簾,每一處都有家的閑適、安逸的味道。當年辛笛說要全部重新裝修,一下嚇到她了,她連連擺手說:“不要不要,這樣很好了。” 辛笛好笑,“喂,這些家具老舊也就算了,關鍵沒一點特色,只是20世紀70年代后期木匠的手藝,你怎么這么珍惜?” 辛辰完全講不出原因,可是她當然珍惜這里。繁華鬧市區(qū)的一個院子,盡管不大,可相對安靜,院內(nèi)兩株合歡樹長得枝繁葉茂,到了夏季就開出美麗的花,散發(fā)著清淡的香氣。里面住的全是彼此認識的同事,門口有值班的老師傅,樓道有專人做清潔。尤其大媽李馨有一雙持家的巧手,地板定期打蠟,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得整齊有序,所有的家具都一塵不染,這和她住的地方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從12歲時,就開始在這里度過自己的假期,上到高三后,更在這里住了整整一年。盡管她和大媽從來也沒親密過,可是她仍然舍不得破壞大媽一手締造的溫暖居家秩序。 辛笛的父母也推翻了她宏偉的改造計劃,讓她少折騰,最終她只換了一部分家具,改造了浴室就罷了手。 輪到辛辰動手裝修房子時,辛笛特意溜達過去看,大叫:“喂,你真能下手啊,能扔的東西全扔了,能敲的墻全敲了。” 她笑嘻嘻地說:“嘿嘿,我賺了錢,我爸也寄錢過來了,支持我隨便折騰。” 等她裝修好了,辛笛再來看,直嘆氣:“你把自己的家整個弄成了個辦公室,哪有你這樣裝修的。” 她卻滿意地說:“這樣多好。” 當然,這樣多好,看不出一點舊日痕跡。 辛辰在沙發(fā)上翻一個身,迷迷糊糊睡著了,蒙眬之間,似乎有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輕輕撫著她的背,讓她疲乏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讓她的頭靠到他肩頭那個微微凹陷的地方,在她耳邊輕聲說“別怕”,呼吸的熱氣拂過她的耳際,引來略微酥麻的感覺……手機鈴聲響起,她驀地翻身坐起,抱住頭:居然又做這樣的夢。 可是你躺到這沙發(fā)上,不正是想放縱自己入夢嗎?甚至夢中這樣的擁抱都不再純凈如回憶,卻幾乎似春夢一般,帶了幾分無法言說的綺麗意味。她有點嘲諷地對自己一笑,拿過手機一看,是她爸爸辛開宇打來的。 “辰子,怎么深更半夜還不回家?”他故作威嚴地說。 她忍不住好笑,“你這口氣,一點威懾力也沒有,我今天就住笛子這邊,你帶著鑰匙吧。” “天氣不錯,出來陪老爸吃消夜吧。” 辛辰還真有點餓了,和爸爸約好地方,去辛笛衣柜找衣服,她們身高差了將近10厘米,并不能共穿衣服,也幸好她是設計師,家里各式存貨真是不少,辛辰換了件白t恤和一條不需要認碼數(shù)的藍色蠟染布裹裙,再趿上人字拖出了門。 本地夏天的晚上,在外面消夜的人一向多,他們約好的地方靠近江邊,離辛笛的住處不遠。晚上步行是件愜意的事情,若有若無的風吹拂著,來來往往的人都顯得神情放松,步態(tài)從容,沒有白天高溫下的焦灼感。 辛開宇已經(jīng)坐到了那邊,小桌子上擺了各式小盤的鹵菜,他拍拍身邊的座位,遞一碗牛肉蘿卜湯給女兒,辛辰笑著咧嘴,“大熱的天叫我喝這個。” “就是熱天喝這個才過癮。” 這里其實是一個小小的店面,做了很多年,在本地也十分有名了。老板是個皮膚黧黑、面容陰沉的大個子老太太,人稱王老太,她從來沒有笑臉迎客的時候,打下手的是她的兩個兒子和兒媳,也說不上熱情,可是做的牛肉湯以及各種鹵制食品十分美味,慕名而來的食客也就全不計較態(tài)度了。 一到夜晚,擺在門外的十幾張簡易桌椅就都坐滿了人,不少是衣冠楚楚的白領,將皮包放在旁邊,拉松領帶,松開襯衫領口,捧著粗瓷碗吃得不亦樂乎,還有不少人專門開車過來買外賣。旁邊跟風又開了幾家小店,賣其他風味,熱熱鬧鬧,儼然像一處大排檔了。 “我在昆明那邊,除了惦著你,就想念這邊吃的東西了。” 辛辰端起碗喝了一口湯,如意料之中辣得頓時吸氣,“恐怕想我的時間遠不及想這邊的食物了。” 辛開宇大笑,給女兒倒了一杯冰啤酒,又去旁邊小店叫來紅豆沙,“快喝點這個,笛子比你能吃辣,最喜歡這家的牛肉湯,怎么不叫她一塊過來?” “她今天有約會。” “沒人約你嗎?我這么漂亮的女兒居然會周末沒約會,太不可思議了。” 辛辰也笑,“你女兒我完全沒得到你的好遺傳,真是沒面子。” “辰子,你不要老把自己關在家里,這個樣子,我很不放心。” “沒見過你這樣的爹,巴不得女兒出去滿世界野才開心。” “不趁著青春年少享受生活,難道等老了再追悔嗎?” “得了,年少輕狂我已經(jīng)享受過了,現(xiàn)在享受的是另一種生活,也不錯。” 辛開宇直搖頭,“你該好好戀愛,享受男孩子的殷勤。” “我試過,倒是能打發(fā)無聊的時間,可好像也沒多大的意思。爸,我一直想問你,不停戀愛,能保持最初的好情緒嗎?” “當然有厭倦的時候,我也沒不停好不好,尤其現(xiàn)在,我確實想停下來休息一下了。”辛開宇頓了一下,看著女兒,“辰子,我打算結婚了。” 辛辰大吃一驚,拿筷子夾鴨舌的手停在半空,歪頭看著父親,他神情輕松,可肯定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疑惑地問:“誰是那個幸運的新娘?” 辛開宇拿出錢包遞給她,她打開一看,里面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自己和他的合影,另一張是個女士,從照片上看,大約30來歲,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含笑意,相貌只能說清秀端正,肯定不算出眾。 辛辰?jīng)]法不吃驚,從小到大,她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女人出盡手段找她這個風流的父親要婚姻和承諾,其中行為最激烈的一個女人,在九年前她讀高二時,甚至弄得他生意破產(chǎn)險些坐牢。 那天她有點感冒頭痛,提早放學回來,站在自家門口聽到大伯和父親的對話,這才知道這段時間反常居家、不到處亂跑的爸爸原來惹了大麻煩。 “要不你就答應和她結婚好了,讓她把這事擺平。她手段是狠了點,可不明不白跟你好幾年,大概是真在意你的。”是大伯辛開明的聲音,她站住腳步,疑惑地想,難道爸爸要結婚了? “和她結婚,跟坐牢沒什么區(qū)別。”辛開宇一點不嘴軟地說,“而且已經(jīng)鬧到這個地步,她也明白不能回頭了,大哥你別太天真。” 一向含蓄的辛開明終于提高聲音發(fā)作了,“你要是早聽我的勸告,找個安分的女人好好過日子,少出去鬼混,何至于要弄到今天這一步。” 辛開宇沉默一會兒才說:“這事你別管了,大哥。” “你當我想管你,我是可憐小辰攤上你這樣不負責任的爸爸,橫豎這種事最多也就是判一兩年,關進去改造倒是能收斂一下你的性子,可小辰怎么辦?” 辛辰嚇得手里的書包啪地掉到地上,兄弟倆才發(fā)現(xiàn)她站在門口,辛開宇連忙過來替她拾起書包,若無其事地說:“今天放學這么早嗎?待會兒我?guī)愠鋈コ燥垺!? 辛辰倉皇地扯住他的衣袖,帶點哭音叫:“爸——” 辛開明一向疼侄女,后悔一怒脫口而出的話嚇到她了,“小辰,別怕,剛才大伯說的是氣話,只是一點經(jīng)濟糾紛,你爸爸能解決的。” 辛辰哪里肯信,眼淚汪汪地看向他,“大伯,我不攔著我爸結婚,我不要他坐牢啊。” 辛開明長嘆一聲,“不會的,小辰,你專心學習,這些事大人來操心。” 辛辰到后來才大致明白,辛開宇當時的女友家境頗好,一直與他合伙做著生意,逼婚不成之下,居然以他的名義簽了幾份足以讓他傾家蕩產(chǎn)的合同。那幾個客戶在她的鼓動下,已經(jīng)報案,并揚言會以詐騙罪起訴辛開宇。 隔了幾天,辛開宇被檢察機關當著辛辰的面帶走接受調查,辛開明聞訊趕來,將臉色蒼白的侄女領回了家,李馨拿來熱毛巾給她洗臉,擦去她滿頭的冷汗,就算說不上喜歡她,同時厭倦小叔子帶來的麻煩,她也不禁憮然,輕聲安慰她:“別怕,你大伯會想辦法的,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說,包括你姐姐和路非。” 她只能機械地點頭,知道這算不上好事,不值得跟任何人分享。 好在這個案子本身并不復雜,辛開明找關系給辛開宇辦了取保候審,辛辰抱著胡子拉碴的父親,已經(jīng)嚇得不會哭了。接下來她每天下課間隙都會跑去學校門口用ic卡電話機給爸爸打電話,確認他沒事;放學后馬上回家,恨不能寸步不離地跟著爸爸。辛開宇看著如驚弓之鳥的女兒,十分歉疚,只能向她保證如非必要,絕對不出門。 這種情況下,她的成績一落千丈也就不出奇了。 辛開明不停地為兄弟的事奔走,還通過關系和那個因愛生恨的前女友家人見了面,來回勸說斡旋的結果是賠錢庭外和解,辛開宇賣掉公司,再由大哥籌措了一部分,算是湊錢逃脫了牢獄之災。 應一個朋友的邀請,辛開宇決定到外地重新開始,而辛辰只能住到大伯家去了。 臨走那天,辛開宇將女兒帶到一家餐館吃飯,看著女兒說:“這一去不比出差,我短時間回不來,你要照顧好自己,別惹大伯大媽生氣。” 辛辰知道爸爸沒事了,一顆心終于落回了原處,幾個月的煎熬,兩人都瘦了不少。換別的父女,做這樣的告別對話,大概不免感傷,可他們用的全是閑話家常的口氣,都盡力表現(xiàn)得輕松,“知道了,我保證乖乖的就是了,你也別再給自己招惹這種爛桃花了。” 辛開宇搖頭苦笑,“辰子,聽大媽的話,不要再跟那個叫路非的男孩子來往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