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鄧亮根的個子不高,比他的第二個學生魏宏要矮小半個頭,身材微胖,若走在外面,絕對不會把鄧亮根與教授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而且鄧亮根平日一向和藹可親,只有很少的時候會神色嚴肅,就好比現在。 不高的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壓,闡釋了他并不是沒有教授的架勢,只是素日來盡都收斂了起來。 鄧亮根目光在魏宏身上掃視,眼神中并無太多憤怒,只是頗為有點恨鐵不成鋼。 魏宏并非是鄧亮根的第一個學生,鄧亮根的第一個學生讀了研究生后,當年沒能拿到博士生名額,而當年的他也只是個小主治,便回了老家的地級市醫院,如今也做到了病區主任。 但所幸,魏宏這第二個學生,頗為爭氣,讀完博士后就留院了,如今已經拿到了副教授的教學職稱,算得是鄧亮根的得意門生了。而且平時里做事極為靠譜,如今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手外科唯二的兩個門診。 一個就是鄧亮根教授,一個就是魏宏副教授了。 鄧亮根對魏宏是滿意的,只是今天這件事? 感受到了鄧亮根身上的威壓,魏宏旁邊,他的學生和鄧亮根的一個專業型研究生與一個專業型博士,瞬間稍稍退了小半步。 而之前,主動幫著魏宏拿剪刀的,魏宏自己的學生,段奕,則是瑟瑟發抖地退了兩步。 他們自然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他們都完全沒和鄧亮根正面對話的資格,更不敢對線。 魏宏的眼皮猛地跳動不已,口罩遮擋下,舌頭不斷地舔著嘴唇,這是他緊張時下意識地習慣。 不過還是硬著頭皮,顴骨挺動,主動為鄧亮根拉開了另外一只手:“鄧教授,這是患者的縫合表面觀,我以為這也是一臺肌腱翻修縫合術。” 魏宏并沒有把自己的學生給賣了,段奕只是學生,雖然拿到了證,可以擔責任,但這不是師門的傳統。 鄧亮根就從來沒做過賣學生的事情。 其實,斷肢再植術,術后因為縫合問題,再次翻修的事情,在湘南大學附屬第二醫院,發生的次數并不是很少。 可以這么說吧,目前魏宏的實力,在湘省的手外科領域,還是非常具有權威性的。 就他而言,目前湘省,就五個人做過的手術,他不會去再回爐重造。 其中三個是不敢,另外兩個是會給面子—— 不敢的三個—— 一個是自己的師父鄧亮根,一個是附屬第一醫院的陳教授,還有一個是省人醫的曾教授。 省人醫的曾教授和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陳教授是師出同門,是自己的前輩。 而自己的老師鄧亮根讀書的時候,骨科還沒劃分這么細致。 附二的手外科比附一稍弱,是差在了底蘊,雖然鄧亮根奮戰了一輩子,追趕了起來,但還有那么一小丟丟的差距。 給面子的兩個人,一個就是魏宏自己的師兄,他不敢也不會去貿然動刀。 另一個人就是他的岳老子,是地級市的主任,現在也在搞手外科。 除了這五個人,魏宏覺得,其他人的手術,再怎么,自己也可以再造一下。 鄧亮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又問:“你之前電話里說,這臺手術,是八醫院的蔡東凡,蔡主任主刀的吧?” 鄧亮根這是在給魏宏找臺階下。 魏宏立刻不斷點頭,聲音變得苦澀:“是啊,八醫院——” 聲音頗為糾結:“師父,蔡東凡主任到底是誰啊?” 魏宏心里對這三個字已經有點發憷了,以前開會的時候,沒聽說八醫院有了不得的人物啊,八醫院的骨科主任,不管是在手外科邊緣徘徊的曾毅也好,還是王永勁老主任也好。 曾毅都認識。 應該說,認識曾毅,還都是因為王永勁的關系。 王永勁是湘南大學醫學院畢業的,與現在的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與附屬醫院的骨科大主任是師兄弟關系,王永勁還是師兄。 即便是兩個主任見了王永勁,也會頗為規矩和客氣地喊一聲王老哥。 但這蔡東凡,魏宏還真壓根兒就沒聽過他的名字。 不過鄧亮根曉得,所以他便看向鄧亮根,希望能夠被鄧亮根科普一下。 鄧亮根的頭發為了遮住前額的禿頂,刻意留了一截,之前在藍色的無菌手術帽的壓迫下,略有變形。不過,現在鄧亮根又主動地把頭發搓了一把。 說:“蔡東凡和我也只有過幾面之緣,喝過酒。” “人品還可以,有酒必喝,就是酒量不行,而且酒品也一般般,容易喝多,喝多之后還出洋相。但為人爽利,至于他這專業?” “我也搞不清。” “我還以為是他搞斷指再植出了什么事,然后需要后續處理,想著能幫襯地就幫襯一下的。這才來看看。” 說完,鄧亮根又瞅了瞅手術術野里的視野,淡淡地皺起了眉:“你先放著吧,我上臺來仔細看看。” 也沒看明白,但是并不妨礙,鄧亮根覺得自己要親自上臺來為魏宏擦屁股。 其實啊,一般來說,外院處理過的手術,很少有人接手。 但覃元武來,是有人打了招呼的,還不好推脫的那種。 二則蔡東凡也是熟人,有這么一層關系,收拾下爛攤子倒也沒關系。 只是,現在似乎變成了,爛攤子并不是蔡東凡擺下來的,而是魏宏把別人的攤子給弄砸了。 魏宏趕緊點頭,第一時間把主刀位讓了開,其他人趕緊挪位置,而知道自己是幫兇的段奕,則是趕緊溜到了第n助手的位置上去,低著頭,不敢和自己的老師魏宏對視。 今天這個坑,很有可能有點大啊。 鄧亮根很快地就洗手穿衣上了臺。 來到了主刀位后,他并沒著急去修補已經拆掉的兩根肌腱,而是重新細細地前后左右地翻看了一下其余肌腱的縫合。 眉頭緊皺,問魏宏:“之前這指伸肌腱和指淺屈肌肌腱,也是這樣的縫合么?” 魏宏點頭,說道:“是的,師父!” 可乖了! 仿佛他已經不再是可以獨擋一方副教授,而成了跟鄧亮根求學之時。 接著解釋:“師父,你看這肌腱縫合方式,明明是改良kessler肌腱縫合法。卻?” 肌腱縫合法中,簡單且臨床常用的縫合法是kessler縫合法和改良kessler肌腱縫合法。 kessler縫合是用兩個針頭將兩端肌腱固定。 在離斷端8~10mm處用3-0不可吸收聚酯材質多股編織縫線(雙針線)首先橫穿肌腱的一端,在肌腱出針處2~3mm將雙直針稍斜穿入肌腱,與肌腱平行后由肌腱斷端穿出。 它的優點就是操作較簡便,損傷較小! 而且對肌腱內的血供影響較小。有利于肢體的早期功能鍛煉,減少術后肌腱斷裂和粘連。 可用于各種肌腱的修復。 但單純 kessler縫合易撕裂,但環繞斷端吻合處作連續周邊縫合后,可提高抗張強度。 而改良kessler肌腱縫合法,則對其進行了改善。 進行肌腱的核心縫合后,環繞斷端吻合處用5-0號或6-0號單線作連續周邊縫合,使肌腱修復的斷端平整、光滑。 可今天魏宏看到的這個改良kessler肌腱縫合法,卻沒有環繞斷端吻合的這一步,直接就是用了多股kessler改良肌腱縫合法,環繞核心進行縫合。 接著魏宏還說:“師父,覃元武,也就是這個病人,本身也是骨科的從業者,所以他對醫療過程頗為清楚,他說這個蔡東凡,術中還用了玻璃酸鈉。” “目前,國際上雖然有一些課題組說明了,縫合肌腱后,少量地應用玻璃酸鈉,可以提升肌腱的潤滑度,但是也有文章說明,玻璃酸鈉的療效并不確切。” “我就以為蔡主任是一個文獻選手了…” 魏宏聲音越說越小,他以為是他以為,而且魏宏的道理是講得通的。 鄧亮根聞言,嘆了一口氣,說:“目前肌腱縫合的方法多達十余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方法多,就代表了每一種方法,都沒辦法盡善盡美。” “這縫合方式初看似與改良kessler縫合法類似,但細看,卻好像又沒有得到其精髓。但是根據它的縫合效果來看,抗張力以及肌腱本身的張力,都是足夠的。” “而且線結,也進行了很好的收納,你在取出縫線的時候,都會對肌腱造成一定程度的損傷,我估計,這個縫合法,應該還另有蹊蹺才是。” 這也是鄧亮根搞不明白的地方。 這種縫合法,鄧亮根自己都未曾見識過,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了。 歸根結底,還是蔡東凡這個名字,不夠份量,壓不住。 不然的話,哪里會有魏宏這檔子事? 鄧亮根覺得,若是自己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縫合,也會有點不信邪的拆開那么一兩根縫線來看看具體縫得怎么樣。 但肯定比魏宏拆得少。 “不過根據我們的探查,我們還是不要再繼續動了為好。就把剛剛拆掉的這兩根肌腱,縫合起來吧。” “患者的遠端血運檢查了嗎?血管是通的吧?”鄧亮根問。 斷指再植術,最重要和基礎的東西就是血運是否再通,血運不通,其他的一切都是花里胡哨。 “血運是通的。”魏宏連忙說。然后趕緊將指間固有動脈給暴露了出來。 “師父您看,這血管的縫合,也是恰到好處,這么小直徑的血管,沒滲血出來。也真是奇了怪。”魏宏十分不解,覺得今天是見了鬼。 如果魏宏不覺得見了鬼,那才叫見了鬼。 周成在模擬的副本中,血管和肌腱的縫合,加起來總共搞了兩輩子,而且就只搞血管和肌腱縫合。 自然是不一般的。 周成沒想過其他人會看懂,要看懂。 只是他壓根就沒想到過覃元武會轉去其他醫院…… “沒滲血出來,是好事啊。”鄧亮根沉吟了一陣,然后又開始脫起手套來。 說:“我去給蔡東凡主任打個電話吧,看他愿不愿意再過來一趟收一下尾。我剛剛看了他們的神經和血管縫合,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貿然加戲。” 魏宏有點愕然:“師父,這時候打電話過去,稍微有點不太好吧?” 魏宏的本意是覺得稍微有點丟臉,鄧教授可是湘南大學附屬二醫院的教授,結果打電話去讓八醫院的醫生來收尾,這面子不太好看啊。 不過魏宏沒明說,只是說時間不合適。 鄧亮根道:“不太合適也總比成了自身對照地好。” “到時候,示指活動得好好的,結果中指這里出了麻煩,那才叫不合適。以后,遇到了斷指再植的病人,還是不要貿然再行翻修縫合術為好。” 鄧亮根自己沒看太明白,所以也不敢貿然地成為自身對照的對照組或者實驗組。 魏宏就不多說什么了,只是覺得內心愧疚。 現在鄧亮根的低頭,全是自己的大意惹出來的,怎么就會覺得蔡東凡這三個字不認識,就覺得可以膽大包天地翻修呢? 鄧亮根很快地,從通訊錄中,找到了蔡東凡的電話。 以前喝過酒,好像是蔡東凡主動要過了他的電話,然后還回撥過來。都是業內的人,也是一個醫院的主任,說不得有幫忙的地方,所以鄧亮根也主動存了下來。 電話倒是很快接通了,不過當鄧亮根說明了意思之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