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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狼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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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首長!那兒,那兒比較臭。”農(nóng)場主任趕緊說。老爺子問:“戰(zhàn)士待不了嗎?”主任不敢說話了。

    “帶路。”老爺子一句話,主任急忙帶路。遠遠走近豬圈,主任在前面介紹著情況,突然腳底騰地一下,半條腿陷入了地下。他哎喲一聲,土飛起半米多高。一個警衛(wèi)參謀高喊:“陷阱!保護首長!”首長的警衛(wèi)參謀和警衛(wèi)員們嘩啦啦拔出手槍,圍成一個圓圈,將首長們圍在了里面。何志軍和耿輝的頭頂都開始冒汗。半天沒動靜。老爺子吩咐:“過去看看。”兩個參謀小心上前,腳下探著,小心有陷阱。砰!砰!響起了兩聲巨響,原來他們被兩根尼龍線絆倒,隱藏在草叢里面的土地雷就被翻開了。何志軍明白了過來:“這是模擬的步兵定向雷!別往前走了,有人把這里變成訓練場了?!崩蠣斪釉尞惖乜粗懊妫骸半y道你們大隊農(nóng)場也有軍事訓練任務(wù)?”何志軍也不是很清楚。老爺子下令:“再探!”

    更多的警衛(wèi)們走上去,探出來的有夾子、陷阱,還有名目繁多的定向雷什么的。有個警衛(wèi)不慎踩在了一根繩套子上,被吊在了樹上。老爺子認真地看著。

    “猜到是誰了嗎?”耿輝壓低聲音問何志軍。何志軍氣得咬牙切齒:“你說呢?”

    正說著,老薛從豬圈里跑出來:“哈哈!你自己安的自己踩著了吧?這次不喊我爺爺我不放你下來……哎喲!我的媽呀!”老薛嚇得差點兒坐地上,眼前一群首長!

    “這是你設(shè)的機關(guān)嗎?”老爺子問。老薛急忙敬禮:“報告首長!不是!”老爺子還要說什么,遠方傳來一陣喊番號的聲音:“一——二——三——四……”是一個年輕戰(zhàn)士的聲音,番號歡快帶有朝氣。所有人都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林銳滿頭大汗,穿著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的迷彩服,渾身綁著沙袋,背著背包、扛著木頭槍跑了回來。

    “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林銳正唱著呢,一看見眼前站著一道人墻,立即把歌兒吞進肚子里去了。一個急剎車就戳在首長們跟前,呼哧帶喘地敬禮:“首長好——”

    何志軍怒罵:“林銳,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老爺子伸手制止他,走過去打量林銳。林銳站得很直,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么厄運。完了,這下兵也當不成了!老爺子看看林銳的裝束,看看他的滿頭大汗,伸手給林銳擦汗。林銳忍不住眼淚就流出來了。乖乖!將軍給列兵擦汗!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全都涌了出來,但他就是咬牙不哭。老爺子從林銳手里拿過木頭槍,顫抖著聲音:“你就用這個訓練?”

    “是,首長。”林銳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哭出聲。

    “我給你們的槍呢?!”老爺子怒火中燒,轉(zhuǎn)頭對何志軍怒吼。何志軍敬禮:“報告首長!他犯了錯誤,是臨時從戰(zhàn)斗連隊調(diào)到豬圈反省的。”

    “什么錯誤?”老爺子問。耿輝想想,還是說了:“逃兵。”

    “是真的嗎?”老爺子看著林銳問。林銳哭著說:“是,首長。不怪大隊長和政委,都是我自己不好。我當逃兵,自己跑回家了。”

    “認識到錯誤了嗎?”老爺子聲音很柔和。林銳回答說:“是,首長!我想當兵,我不該當逃兵?!崩蠣斪诱f:“認識到了就好。進去看看?!?

    林銳急忙跑在前面,指引大家通過陷阱區(qū)。走進豬圈的院子,老爺子看見林銳用來練習散手的自己做的木頭人和沙袋,還有墻上的千層紙,紙上還有干涸的血漬。院子的角落里堆放的都是林銳劈碎的磚塊和木棍。接著進了宿舍,老爺子看見林銳的床頭、墻上貼的全是英語單詞。床頭的簡易書架上是高考復習資料和軍事書籍,隨便抽出一本,是克勞塞維茨的《戰(zhàn)爭論》,打開一看,居然還有讀書筆記,寫得密密麻麻。

    “這是你看的?”老爺子問。林銳說:“是,首長?!?

    老爺子看向何志軍和耿輝:“你們自己說,這個兵怎么處理?”

    “明天,就讓他回戰(zhàn)斗連隊。”何志軍說。老爺子點點頭:“都出去?!?

    將校們在院子里站成兩排。老爺子走出來,拉著林銳:“我說幾句話?!睂⑿兞⒄?。

    “稍息。”老爺子說,“當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們的士兵都還年輕,他們從家里來到部隊都是來吃苦的。因為他是逃兵,所以我不表揚他,但是,因為他的這種反省精神,我尊敬他。我常常在擔心很多,也包括在現(xiàn)在這樣的商品經(jīng)濟條件下,我們的戰(zhàn)士能否心甘情愿在軍營奉獻青春,能否為了軍人的榮譽、軍隊的戰(zhàn)斗力來自愿磨礪自己?,F(xiàn)在,我找到了答案。我們的軍隊,由于有了這樣的戰(zhàn)士,不會戰(zhàn)??!”

    林銳站在那里看見人群后面孤零零地站在門口的老薛,他想說什么卻沒說出來。老薛眼巴巴地看著,對林銳笑了笑。將校們走了,熱鬧過去,院子里只剩下林銳和老薛。

    “老薛?”林銳走到木然的老薛跟前。老薛木然地笑了。突然又蹲在地上哭起來:“18年??!18年——我養(yǎng)豬18年,從來沒有一個首長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啊——我也是個兵啊!我也是兵……”

    林銳抱住老薛的肩膀:“老薛!你是個兵,你是最棒的兵,你是我最好的班長……”林銳抱住憨厚如同大樹的老薛號啕大哭。老薛跟個孩子一樣,哭聲讓滿豬圈的豬都很奇怪。

    9

    軍號刺破天幕,黑夜劃開一道魚肚白的口子,陽光就從這里灑下來。林銳戴好大檐帽,站在老薛面前。老薛也很正式地穿著幾乎從不穿的常服,嶄新的常服在箱子底下壓出褶皺。他系著風紀扣,胡子也很認真地刮過,下巴泛青。背著背包的林銳莊嚴敬禮:“中國人民解放軍a軍區(qū)特種偵察大隊農(nóng)場三班集合完畢,應(yīng)到一人,實到一人!請班長講評!”

    老薛莊嚴還禮:“講評——稍息!——林銳!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是我班戰(zhàn)士了!你將踏上新的革命崗位,望你不驕不躁,發(fā)揚在我班養(yǎng)成的優(yōu)良作風,在新的革命集體創(chuàng)造出新的輝煌!”林銳和老薛一起鼓掌。豬們哼哼著圍在欄邊看熱鬧。

    “下面,請班長喊操!”林銳高喊。老薛說:“齊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注意擺臂!立定!林銳,你要注意擺臂動作!一下到位,不要再下去找,明白沒有?!”

    “明白!”林銳吼道。豬圈院子不大,所以林銳走幾步就到頭了。

    “向后轉(zhuǎn)!正步——走!”——林銳踢正步。

    “立定!向左轉(zhuǎn)——跑步——”——林銳抱拳在胸。

    “走!”老薛高喊。林銳沖著門口跑。跑到門口,老薛還沒喊停。林銳回過頭,腳步慢了。老薛高喊:“跑啊!沒讓你停,跑!”林銳咬牙,跑了出去。跑了好遠,林銳忍不住自己的眼淚,在風中流淌下來。他立正,轉(zhuǎn)身。遠處,老薛站在豬圈門口眼巴巴地看著他。林銳抽泣著,高喊:“老薛!我會回來看你的!”老薛揮揮手,林銳不走。林銳哭著喊:“你是我見過最好的特種兵!”老薛哭了,全身都在顫抖著。林銳舉起右手:“敬禮——”老薛還禮。林銳高喊:“禮畢!”兩人的手同時放下。林銳給自己喊口令:“向后轉(zhuǎn)——跑步——走!”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標準。他知道,他的班長在看著他。所以,他要全都做得非常標準。林銳高聲唱起了歌兒:“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敗了日本侵略者,消滅了蔣匪軍……”林銳一直唱著,唱的聲音很大。他知道,老薛一定能聽見。無論他跑多遠,老薛也一定能聽見。

    10

    方子君在禮堂上的泣不成聲一直困擾著張雷,他不明白為什么方子君在他面前總是這么忽而柔情,忽而傷感,忽而又不能自拔。他喜歡這個比自己大的女孩兒,這種喜歡帶有挑戰(zhàn)的味道。張雷不是沒談過戀愛的那種傻大兵,相反,在他入校以前,他的感情生活還很豐富。他和軍部女子跳傘隊的那朵“第一傘花”之間的感情,雖然因為“傘花”退伍而逐漸淡化,但是遠遠比不上他后來和通信連的副指導員之間的感情糾葛動人。只是因為父親的干涉,再加上那個女干部不得不嫁給在她老家與她有娃娃親的男人,所以才沒有結(jié)果。從小他就喜歡挑戰(zhàn),挑戰(zhàn)一切極限,這可能是傘兵家族的遺傳,反映到他的感情生活里,就是喜歡挑戰(zhàn)比自己大的女孩兒。他幾次想告訴劉曉飛自己的煩惱,又怕劉曉飛沉不住氣去問何小雨,最后反饋到方子君耳朵里弄巧成拙,也怕別人認為自己自作多情——畢竟,這不過是一種感覺。所以,還是壓在心底了。

    到了周末,他和劉曉飛進城了。到了市區(qū),就各自分手了。劉曉飛去軍醫(yī)大學,他則去軍區(qū)總醫(yī)院。他到了婦科一問,才知道方子君今天不值班。值班護士很關(guān)心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那個脾氣怪異的方大夫的什么人,他則只是笑笑。打聽清楚了方子君的宿舍,他徑直去了。走進宿舍樓,就聽見吉他聲。張雷這種貨色當然是在部隊少不了彈吉他的,聽著就知道彈得還不錯。接著是兩個女孩唱歌,唱的是那部電視劇《凱旋在子夜》的插曲《月亮之歌》:“當我躺在媽媽懷里的時候,常對著月亮甜甜地笑,她是我的好朋友,不管心里有多煩惱……”張雷愣了一下,對這個電視劇他也很熟悉,當然也很喜歡。他順著歌聲走過去,門虛掩著。果然沒猜錯,里面是方子君,還有另外一個女兵,年齡比方子君小,沒穿軍裝上衣,看來是她的同事。

    張雷站在門口,聽著歌聲。和很多年輕軍人一樣,他痛悔自己沒有趕上那場剛剛結(jié)束的戰(zhàn)爭。當哥哥犧牲的時候,他還在讀高中。他悲痛欲絕,但是媽媽尋死覓活也不讓他參軍上前線為哥哥報仇。高中畢業(yè)后,在父親的默許下,他投筆從戎,卻已經(jīng)無緣那場逐漸逝去的戰(zhàn)爭。那場戰(zhàn)爭留下無數(shù)的故事,張雷家的故事就是其中一個。所以他對關(guān)于那場戰(zhàn)爭的一切都很敏感,包括文藝作品——《月亮之歌》也是這樣??粗阶泳凉嵃兹缬竦膫?cè)面,他突然讀懂了掩藏在這個女孩兒內(nèi)心深處的很多東西。不僅僅是年齡比他大的原因,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總是和別人有差異的。唱完了,方子君對那個女兵說:“第二段你合音不太好,要注意感情的鋪墊是慢慢進入的。你體會一下,我們再來一次。”

    張雷輕輕敲門。方子君喊:“進來!”張雷推開門。方子君看見居然是他,驚訝地站起來,吉他一下落在地上。張雷忙笑:“是我,不是特工隊!”那個女孩兒站起來:“喲!方大夫,是來找你的吧?那我先回去了,你要再練找我。”女孩兒走了,屋里只剩下方子君和張雷。方子君問:“你來干什么?”張雷問:“我為什么就不能來?”是啊,方子君也一愣——你為什么就不能來呢?張雷去撿吉他,幾乎在一瞬間,方子君錯開一步,擋在寫字臺前。張雷一愣,接著又笑:“怎么了,我?guī)湍銚鞏|西。”

    “沒,沒事?!狈阶泳陲椀?,藏在身后的右手摸到了桌子上的相框,立即將相框倒扣在桌子上。張雷笑著把吉他撿起來,調(diào)好弦:“其實,你可以換個和弦。”接著,他自己彈起來:“你看,這樣就好多了,當然技巧也要難一點兒?!彼麖椫鴱椫蝗挥X得這個吉他有幾分熟悉,低頭一看,吉他箱上有一個飛鷹的手繪圖。他一激靈,站起來,將吉他舉到面前看。飛鷹下面,是一行古詩:“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爭戰(zhàn)幾人還。”下面是簽名:“子君戰(zhàn)友留念張云?!睆埨讚崮χ?,手在顫抖。這是哥哥剛剛參軍的時候,媽媽送給他的!家屬院距離軍部偵察大隊很近,他從小就跑習慣的,哥哥參軍以后他更是經(jīng)常往那里跑。這把吉他,哥哥彈,哥哥的戰(zhàn)友彈,他也彈。他不可能不熟悉,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哥哥的味道……再抬起眼睛,已經(jīng)滿臉淚水:“你……和我哥哥很熟?”

    方子君的臉,白了,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11

    “告訴我?!睆埨椎臏I水從未這樣流過,自從哥哥犧牲以后,他以為他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方子君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是他的……親弟弟!”張雷一字一句地說。方子君深呼吸,眼淚卻流了下來。

    “告訴我,我哥哥的事情……”張雷看著方子君的眼睛。方子君卻躲開了。張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告訴我!”方子君看著他,眼中的淚水漸漸停止了:“你放開我,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張雷如同觸電一般一下子松開手。方子君反手拿出相框:“你自己看。”張雷一把搶過來,照片上是前線的密林前,穿著迷彩服的哥哥和方子君的合影。

    “你和你哥哥……真的很像。”方子君更咽著說,“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他!不是他!”

    張雷看著照片,看著吉他,看著方子君:“這不是真的……”

    “這是真的?!狈阶泳炊谷黄饋?,“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我是飛鷹的女人。”

    “這不是真的!”張雷痛苦地喊。

    “這是真的!”方子君嘩啦一聲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盒子,打開,把東西都倒在桌子上。張雷看見了——兩個傘徽、一等功勛章、飛鷹臂章、哥哥的信、哥哥的口琴……

    “這是真的。”方子君平靜下來,“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不——”張雷退后一步,“我哥哥的信中從未提到過你!”

    “那是因為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方子君說,“我是他的女人,我已經(jīng)是他的女人了!我愛他,我只愛他一個人!”——張雷慢慢后退,吉他和相框都落在地上:“這不是真的——”張雷高喊一聲,奪門而出。方子君站在屋里面沒動,聽著腳步聲跑遠。淚水漸漸流過她白玉無瑕的臉頰,她慢慢地跪下來,抱著肩膀無聲地抽泣——面對著一地的相框玻璃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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