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在陳秀才的帶領下,一群人又從劉家村趕回了縣衙門口。 此時已經是申時三四刻左右了,正是一天中人最懶散的時候。 但眾人還是當場就買來了紙筆,讓陳秀才寫了一份狀紙,遞進了縣衙。 人們本以為今天遞上了狀紙,最起碼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審案子了。 可沒想到還沒等他們走遠,縣衙中就跑出來一名小吏,叫住了眾人:“站住!” “縣尊大人要審你們的案子!都回來!” 陳秀才和一干百姓面面相覷,竟然這么快?效率這么高? 這還是衙門嗎? “俺們不要他審,俺們要嚴相審!” 或許是知道嚴嵩在此,百姓們的膽子更大了幾分,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其他百姓也跟著鼓噪起來:“就是啊!縣尊是個偏心眼兒的!咱們不信他!” “就是啊,讓嚴相來,咱們只相信嚴相……” 門口的嘈雜聲甚大,傳到了縣衙正堂中。 坐在正位上的胡宗憲笑著望向下首的嚴嵩:“嚴相,您聽聽,公道自在人心啊!” 嚴嵩嘴角雖隱隱帶著笑容,但還是正起臉色,對胡宗憲訓斥道:“你也要持身以正!” “聽聽百姓對你的看法,以后莫要讓他們失望!” “是!嚴相!” 胡宗憲當即神情一肅,反思道:“下官定謹記于心!” 鄭讖也坐在下方,一下巴蒼勁的花白胡須根根挺立,聞言卻擺了擺手:“嚴相,倒也不用這么苛責小胡知縣,在原武這一畝三分地上當知縣,其實也不容易。” “小胡知縣是個能辦實事的人,原武縣有他是有福氣!” 胡宗憲大為驚訝,急忙對鄭讖拱手道:“還是多虧了鄭老深明大義,支持在下,要不然在下是定然沒什么成就的……” 正在幾人相互客氣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鄭讖笑著道:“胡知縣,嚴相,你們在這審,我去后面稍稍歇息一會兒。” 他并非官身,在這里自然不合適。 鄭讖走后,皂衣小吏引著陳秀才和一眾百姓從堂外走了進來。 陳秀才很是緊張,進來連人都沒看清楚,便躬身下拜。 “學生陳才,拜見嚴相、老父母。” 跟在他身后的百姓也紛紛跪下,拜見嚴嵩和胡宗憲。 方才在外面他們就聽小吏說,這次是嚴相和縣尊大人一塊審案,定然冤枉不了他們。 “起來,都起來回話便是。” 胡宗憲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急忙讓眾人起身,一點也看不出他方才聽到了百姓們的吐槽。 讓眾人起身后,胡宗憲又笑著對陳秀才道:“小陳秀才,國朝優待讀書人,你見了本官又何須行此大禮?” 陳才暗暗腹誹,心說我跪的是你嗎?是嚴相! 不過他還是躬身道:“老父母恩澤甚重,嚴相為官清廉,都當得起學生這一拜!” 他抬起頭來,正對上嚴嵩那帶著笑意的溫和眼神,只覺得心肝兒都化了…… “嚴相,您可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 面對這個慈祥的長者,陳才差點連眼淚都掉下來,委屈地哭喊道:“學生家里八十畝地,都叫劉員外四錢一畝買走了,這和搶地有什么區別!” 下方的百姓也紛紛哭喊起來,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 嚴嵩聽了片刻,方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胡宗憲見狀,拿起桌上的驚堂木砰地一拍:“都肅靜!” 百姓們這才漸漸安靜下來,但一雙雙或明亮,或渾濁的眼睛卻滿含期待地望著嚴嵩。 嚴嵩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諸位鄉親,此事倒是朝廷要對諸位說一句對不起了。” 陳才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沒想到嚴相這種大人物竟然也會同草民們道歉! 嚴嵩面上帶著幾分無奈,開口道:“這件事本該等到今日放出告示來,讓諸位一同知道打壩淤地的事,如此一來也不會有人賣地了。” 百姓們紛紛點頭,要是早知道有這回事兒,那是打死都不肯賣地的。 嚴嵩繼續道:“胡知縣一直對此事千瞞萬瞞,就是想等到今天,讓大家一塊知道。” “可怎料縣衙中卻有奸猾小吏,串通內外,為有些人提供消息,讓他們買你們的地,牟取暴利!” 胡宗憲也配合地從桌后站起身,向下方的百姓鞠了一躬:“諸位鄉親們,是我胡宗憲對不住你們啊!” 他面上帶著愧疚,自責道:“我有罪,沒保護好這么重要的消息,被小人探聽了去,是以才有今日諸位的遭遇。” 陳才和一眾百姓們又驚呆了,沒想到堂堂縣尊老爺,竟也會給他們道歉。 “老父母……” 陳才嘴唇有些發干,愣了片刻才道:“這根本不怪老父母,都是那些小吏做的壞事!官清如水,吏猾如油!老父母也是被他們騙了!” 人性就是如此,在這種情況下,受到冤屈的百姓們很容易就原諒了對他們道歉的、位高權重的胡宗憲,轉而咬牙切齒地將矛頭對準了縣衙中的小吏和劉員外,一個個在這里邊咒罵起來。 嚴嵩僅用三言兩語就將百姓們挑動成他需要的樣子,隨后又道:“今日你們大可放心,胡知縣定會秉公宣判,還諸位一個公道! ” “不錯。” 胡宗憲也一身正氣,一雙劍眉格外威武:“你們信不過本官,難道還信不過嚴相嗎??” “信得過!” 陳才帶頭大喊著:“要是連嚴相這種大清官都信不過,那這朝廷里就真的沒有信得過的官兒了!” 百姓們也一個勁兒地附和:“嚴相來咱們原武縣這么久了,咱們還不知道嚴相嗎?” “嚴相就是天底下第一號大清官……” 百姓們群情激奮,贊頌著嚴嵩的美名。 嚴嵩微微點頭,眼底帶著幾分笑意,往側邊椅子上走去,腳下卻突然被絆了一跤,差點摔在椅子上。 胡宗憲沒注意到這一幕,他對下方的下方的陳才道:“你們的冤屈,本官已經知曉!” 他飽蘸青墨,筆走龍蛇,當場就寫好了一張票牌,聲色俱厲地對堂中快班衙役道:“去劉家村,把那劉跛子和劉試堂一同拘來!” 雖然已經快到下衙的點,但衙役們此時自然不敢有任何多嘴,要不然萬一被憤怒的百姓們當成“串通內外的奸猾小吏”,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唉~今天又要加班了…… 一眾百姓們在此等著,和藹可親的胡知縣差衙役給這些受了委屈的父老鄉親們送來了板凳、茶水、點心,供他們休息。 這讓許多原本對縣衙這種地方畏之如虎的百姓大感驚奇,原來進來告狀還有這么好的待遇? 以后可得來試試! 但后來敢這么試的蠢蛋,都體驗到了何謂官老爺的鐵拳和鐵棒…… 等到堂外天色微微暗淡,外面才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憑什么抓我!我又沒反犯王法?還有沒有天理了……” 堂中眾人齊齊向外望去,發現衙役們正押著一個五短身材、身著綠錦衣、頭戴黑瓜帽的胖子向這邊走來。 那胖子正嗷嗷地叫著,有聲地反抗著衙役們的暴行。 后邊的衙役則用鐵鏈拉著一個跛腳的瘸子,那劉跛子之所以低著頭,沒同劉員外一般嗷嗷亂叫,是因為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幾個大紅的巴掌印兒,連嘴都被抽腫了。 “老爺,幸不辱命,已將人犯劉跛子、劉試堂帶到!” 那快班衙役的頭頭,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捕頭拱手奏報,今天所有的流程都無比正式。 “好,升堂!”胡宗憲啪地一拍驚堂木,衙役們一把將劉試堂推到堂中。 “胡知縣,你要做什么!” 劉試堂被退了一個趔趄,抬起頭來色厲內荏地望著上首的胡宗憲:“我可是秀才!是良民!你不能如此對待讀書人!” 胡宗憲冷笑一聲:“劉試堂,你往日里作惡多端,本官無能,奈何不了你,可今日嚴相在此,你還妄想繼續胡攪蠻纏嗎?” “我……” 劉試堂也望見了坐在側方的嚴嵩,氣勢不自覺就矮了幾分,但他還是梗著脖子大叫道:“嚴相,您老人家可要給學生做主啊!” “學生一直奉公守法,前陣子鄉里發了大水,學生還捐了糧食賑災……學生冤枉啊!” 嚴嵩看著眼前這個聒噪的胖子,不知為何腦海中又出現了另一個小胖子的身影,心頭莫名多了幾分厭煩…… 陳才望著嚴嵩,心里還有幾分忐忑,急忙道:“嚴相,別聽他的!” “劉跛子賤價買了我們的地,肯定就是他指使的!” “你莫要血口噴人!” 劉試堂轉頭瞪著他:“年輕人,你可有何證據,我告你誣告信不信!” “都到了公堂上,你還敢囂張?”陳才一點也不慫他,回瞪過去! 胡宗憲一直留意著嚴嵩的神態,見他眉頭皺起,便急忙道:“劉試堂!你騙買了這些鄉親的斥鹵田,現在根據朝廷告示,本官要你將所買的地盡數還給鄉親,所付的銀錢一概不得收回!” 那邊的百姓們紛紛歡呼雀躍起來,沒想到不僅能拿回地來,還能白賺一筆銀子。 “憑什么!”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