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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仿佛還是近在昨天的事。

    從完全不懂為何不能喜歡畫室里那個比自己大一歲的哥哥,    到明白自己是個惡心的怪物，年幼的秦玦好像也沒有花太長時間。

    當(dāng)年父母離婚后，法院將年紀(jì)尚小的秦玦判給了母親，對此,    父親好像也沒有太大的異議。

    畢竟對他來說,    孩子無非是他滿足父輩遺愿、對得起列祖列宗的標(biāo)志。有女人幫他生養(yǎng)，自己和情人逍遙自在當(dāng)然是最好的。等什么時候他浪夠了，小孩估計也長大成人，婚禮上坐在高堂接兒媳婦那杯茶的人,    不一樣還是他？

    他的無情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女人逃得了和他的婚姻關(guān)系，但父子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    卻沒有誰逃得了。

    而秦玦母親，則從來是個他人眼中的可憐人。

    第一任丈夫幾次險些把她打死,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    嫁給了體面的第二任丈夫,    卻不知道為什么,    又被人拋棄了。

    她不告訴任何人原因,    只是日復(fù)一日地沉默。

    ——而得知自己的孩子與一般小孩有異時,    她也只是發(fā)瘋般想要治好他的病,    讓他不要做跟父親一樣的異類。

    很多年后，秦玦回想起從前,    才大約明白過來,    母親恐怕很早之前就察覺到了父親的不對勁,    所以才會告知秦玦，不可以憧憬和崇拜父親，不可以一樣去學(xué)習(xí)繪畫，你只能在武術(shù)、足球等等里選一個作為興趣，因為，那才是男孩子“應(yīng)該”喜歡的。

    他越是長成外貌清秀的模樣，母親就越是告訴他，身為男孩子，要粗糙、堅硬、強(qiáng)壯，不能細(xì)膩、柔軟、脆弱。

    縱然后來母親和父親的婚姻破裂，但他倆有一點(diǎn)想法卻無比一致：正常男人必須和女人結(jié)婚生子，否則，你的人生就完了。

    所以從此秦玦就常常見到母親通紅的眼睛，聽到她突然失控般的嘶吼，哪怕只是吃一頓平常的飯，母親都有可能打掉他的筷子，摁著他的腦袋往椅背上撞，崩潰般問他為什么不聽話，為什么會喜歡男孩？

    他常常被嚇懵，只有淚珠不停地掉下來，連哭聲都發(fā)不出，哥哥則在一旁垂著眼睛繼續(xù)喝湯，平靜得像是完全聽不見周圍的響動。

    他年幼的時候，身材不像如今這樣優(yōu)于大多數(shù)同性，反而發(fā)育緩慢，配上小巧的臉型和鼻子，在同齡人中便顯得突出，熱心的鄰居阿姨夸他時都常常說，好看得像小姑娘似的。

    是啊，那本該是很討人喜歡的小男孩的樣子，但母親卻似乎怕極了這樣的評價，很快便把眼中逐漸不可控的事態(tài)，交給了科學(xué)來解決。

    ——小小的秦玦都沒弄明白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就成了那個母親找來的“神醫(yī)”的治療對象。

    體罰、禁閉、心理疏導(dǎo)，大人們軟硬兼施，只為換來他的健康。

    他們總愛問他是否還是很喜歡斐然哥哥，起初他還茫然地抽泣說喜歡，但無數(shù)次毒打和令他恐懼的黑屋子卻終是起了效果，讓他開始懂得該如何抽搐著疼痛的喉嚨認(rèn)錯，求媽媽原諒。

    幾個療程下來，他的病情逐漸好轉(zhuǎn)，再未主動跑去畫室找過人。當(dāng)名為陳斐然的男孩兒主動來問他“為什么不跟我一起玩了呀”，他也只能又喜又怕地抹開眼角的溫度，既想接過對方遞來的糖，又只能飛速搖著頭跑掉。

    然而對方可比他倔得多，趁著有一次他母親沒有提前來接他，便又找到他問：“你忘了我們都親親臉了嗎，為什么不理我？我們不能一起玩了嗎？”

    秦玦心中的委屈一下爆發(fā)開來，忍不住低頭抽泣了好一會兒，才把胳膊上的淤青給他看：“如果跟斐然哥哥玩的話……他們會打我的?！?

    陳斐然歪頭，問：“他們是誰？”

    秦玦欲言又止，唯一還完好的臉頰上又止不住滑下眼淚，說：“……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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