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門口的蓮花燈亮了起來,事務所迎來了第五十四號客人。 大門被推開了,客人中規(guī)中矩地走了進來,沒有囂張的入場儀式,也沒有浮夸的自我介紹,正常的在這地獄中反而顯得另類。面前的這位客人是一棵人形的樹,皮膚是粗糙的樹皮,五只手指上還帶著新鮮的嫩葉。 “你好,請問我該如何稱呼你?”我將筆墨鋪開,正了正衣襟。 “合木。”樹人聲音有些干澀。他端正地坐在木椅上,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個乖巧的孩子。 我用孔雀羽毛筆在紙上寫下了他的名字。羽毛筆的根部像玻璃那樣,是尖細的螺旋式結構,寫出來的字纖細清秀。墨水鎖在螺旋凹槽中,隨著一筆一畫緩緩釋出,的確是一支好寫的筆。沾一下墨水就能流暢地寫上很久。我在紙上記錄,心中為終于拿到一支好寫的筆而暗暗愉悅著。 “好的合木,今日找我是為了何事呢?” “執(zhí)筆大人為何要把事務所建在樹上?” “有何不好嗎?” 合木的手指在膝蓋上有節(jié)奏地彈動,四周觀望著樹屋事務所內的容貌。 “很有,創(chuàng)意。” “謝謝。請問,你今日找我是為了何事?”我又問了一遍。 合木的回過神來,一雙完全透明的眼睛盯著我,很專注的樣子:“執(zhí)筆大人,我想知道什么是愛。” “你認為什么是愛?” 合木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掌。他握了一下拳頭,指尖嫩葉摩擦在一起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我不知道,執(zhí)筆大人。我是一棵植物。我們植物從無的大地中生長出來,成為有。我們駐足在那里,看周遭的一切經(jīng)歷風吹雨打,最后迎接我們自身的滅亡。我們只能看著,無法干涉,也無法與人類產(chǎn)生交集。” “所以你認為,愛的產(chǎn)生在于與人類發(fā)生交集?” 合木頓了頓:“也許是的。我見過戀人在我的枝葉下?lián)砦牵柚矣白拥谋幼o在落葉地上纏綿。我的樹根下埋過情人的私信,也埋過已逝之人的骨灰。我見證過世代家族的更迭,情人的分合,個人的生老病死。” 合木突然不說話了,像是突然定住了一樣。他直瞪瞪地看著我,發(fā)著呆。我倒了兩杯熱茶,推一杯到合木面前。熱茶的白氣觸到合木的皮膚上,他這才反應過來,又緩緩說下去。 “我見了那么多,但我還是不知道什么是愛。” “你有體驗過愛嗎?你認為的愛。” 合木雙手去拿熱茶茶杯,只是碰了一下就收了回來。 “執(zhí)筆大人。”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嚴肅。 “你說。” “有沒有,冷水。” “哦好的。” “水就好,我不用茶。” “哦,好的。” 我轉身給他換了涼水,合木拿起杯子,把水從自己的腦袋上倒了下去。水瞬間浸潤了他干燥的樹皮,水流過合木的透明眼珠,他的雙眼亮了起來。 “愛啊!” 合木的語氣都變得輕松了很多,大概是因為澆了水的緣故。 “曾經(jīng)有一個叫做芬迪的男孩兒,非常悉心地照顧我。我第一次見到芬迪的時候,他才五歲,剛剛搬到我身后的房子里。在那之前的主人把我從南美的某個農(nóng)場把我移植回美國中部,說沒見過我這么漂亮的樹。被移種之后,我就在新的土地上扎根了。 芬迪啊,芬迪是個可愛的猶太小男孩兒。他的頭發(fā)是深栗色的,眼睛黑的像烏木,高鼻子,白凈的小臉,非常漂亮的孩子。 自從我搬進房子之后,芬迪每天都來給我澆水。雖然他小水桶里裝的水實在不夠,我大部分的養(yǎng)分還是來自于地下。但每天只要能看到他,我就很高興。他會摸著我的樹皮,和我聊天說話,有的時候會對著我的樹洞里講很多他在學校里遇到的事情。我很高興做他的聆聽者。”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