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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嶼難得的猶豫了一下，白亦陵隱約意識到他的遲疑約莫和自己有關(guān)，說道：“有什么事，就在這里說吧。”

    除了盛知擔(dān)任刑部侍郎負(fù)責(zé)查找白亦陵中毒的原因之外，這件事似乎從頭到尾跟盛家都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雖說盛冕和陸茉對白亦陵也很有好感，同樣覺得傅敏做的過分，但是畢竟場面已經(jīng)夠亂的了，他們也不好多說什么，一直坐在旁邊的席位上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直到這時陸嶼叫了他們，夫妻兩人才疑惑地對望一眼，走上前來。

    盛冕道：“淮王殿下？”

    陸嶼眼看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不由苦笑。他剛剛證實了一個心中的懷疑，一開始本來想著如果能趕在白亦陵的加冠禮之前就太好了，可惜日子太緊沒趕上，結(jié)果冠禮上居然又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

    他本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地告訴白亦陵，以免嚇到他，現(xiàn)在看來，牽扯的人太多，卻是不說不行了。

    他道：“帶上來。”

    隨著他的命令，一個蒙著白布的東西被放到了地面上，隨后又有兩名侍衛(wèi)從門口處抬進(jìn)來一個春凳，上面坐著個身材肥胖的年輕人，正在嘿嘿地傻笑著。

    凳子放下來，他既不起身，也不見禮，目光新奇地四下打量，將大拇指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嘬了起來。

    這人很明顯是個傻子，大家看著眼前這一幕，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陸嶼好端端帶這么一個人過來干什么，倒是傅敏的臉色驟然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傅躍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想到了什么，眼神中也掠過一絲慌亂。

    隨后進(jìn)來的還有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打扮的倒是頗為富貴體面，一進(jìn)來，恭恭敬敬地沖著陸嶼行了禮。

    陸嶼道：“起來吧。”

    他介紹道：“這位夫人是鳳祥珠寶行的老板娘蔡夫人，這位是她的長子蔡延。”

    他看了傅敏一樣，見到對方的額頭上一點點滲出了冷汗來，這才又慢慢說道：“二十年前，蔡夫人因為久治不孕，請當(dāng)時一家醫(yī)館里的坐診大夫開了張生兒子的偏方，結(jié)果孩子倒是順利生下來了，可惜天生有缺陷，智力如同三歲的孩童，而且未生雙腳，不良于行。蔡夫人，本王說的沒錯吧？”

    蔡夫人嘆了口氣，說道：“是，淮王殿下沒有一字虛言，庸醫(yī)害人，孩子生下來之后，妾身幾次想將他遺棄，但終究還是沒有舍得，好歹也養(yǎng)了這么大了。當(dāng)時夫君也惱怒非常，拿著藥方子去跟官府告了那個醫(yī)館……”

    雖然不知道陸嶼為什么要帶來這對母子，但是他們的事情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蔡夫人說到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人想了起來，大聲說道：“啊，我知道了，夫人說的可是二十多年以前十分有名的德望醫(yī)館？”

    蔡夫人道：“正是。”

    經(jīng)那人一說，在場有不少人都記起了當(dāng)年的事情。因為德望醫(yī)館開的很大，是老字號了，正當(dāng)紅火的時候卻因為開了錯誤的藥方而被幾名孕婦的家人同時狀告，一朝破落，所以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陸嶼道：“好，勞煩蔡夫人和令公子了，二位請先回去吧。”

    蔡夫人向他行了禮，退下了。

    陸嶼從尚驍?shù)氖种心眠^來一摞蓋著官府大印的藥方，又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另外一摞藥方，想要遞給盛知，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手給了李凝。

    他道：“李指揮使，你看看這兩份藥方，上面所開的藥是完全相同的，而且都有德望醫(yī)院的印戳。”

    李凝對比上面的藥物種類，點了點頭道：“確實相同，而且開具日期接近，筆跡也是出自一人，所以這藥方是——”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目光中露出驚訝之色，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

    李凝的性格一向沉靜的近乎于冷漠了，能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知道會是怎樣的事情，大家正在好奇，陸嶼卻已經(jīng)在這個時候?qū)⒃捳f了出來：“這兩份藥方，一份是剛才那位蔡夫人的，另一份是永定侯夫人的。”

    他這句話淡淡地說出來，世界安靜的都仿佛停滯。白亦陵沒有功夫去看傅敏的表情，沒有功夫去注意身邊其他人臉上露出的驚訝之色，他盯著陸嶼，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

    陸嶼看著白亦陵，又重復(fù)了一遍：“那些藥方就是當(dāng)年傅敏生下長子之前，大夫給她開的。”

    白亦陵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他的腦子中亂成一團(tuán)，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聽不懂人話了。

    他感到陸嶼的手反過來扶著自己，聽見對方細(xì)微的呼吸聲，也聽見一個明明屬于自己、卻格外陌生的聲音響起：“你把話說清楚。”

    陸嶼沖著尚驍揚了揚下巴，尚驍過去，將地上被白布蒙著的東西揭開一角，露出下面的一截白骨，周圍有人驚呼。

    白亦陵看了看，很快就發(fā)現(xiàn)，露出來的一截應(yīng)該是尸骨的雙腿，陸嶼為了將這具尸體抬出來，肯定已經(jīng)做了特殊處理，上面看不出來腐爛模糊的痕跡，也就能讓人清晰地發(fā)現(xiàn)，那雙腿上沒有長腳，斷面光滑，應(yīng)是天生畸形，而非后天造成的。

    陸嶼柔聲道：“你看看，還有這具尸骨。多年以前，傅司馬府上一名叫做方連的下人曾經(jīng)在王琥珀的家里寄養(yǎng)過一個癡呆小兒，就在上個月的時候，那孩子去世了。恰好沒過多久，琥珀就成了無家可歸去了你的府上，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他一字一頓地說：“代表著，你白亦陵，根本就不是謝泰飛和傅敏的親生骨肉，這具躺在地上的尸骨才是！二十年前，傅敏誤食求子之藥，剩下來的孩子天生身體殘缺，智力不足，她便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寄養(yǎng)在他人家里，又從外面將你抱了回來！”

    盛冕忽然顫聲問道：“那，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他的反應(yīng)最快，當(dāng)其他人還沉浸在白亦陵竟然不是傅敏親生兒子這個令人震驚的真相當(dāng)中時，盛冕已經(jīng)猛然想到，剛才陸嶼叫人的時候，也點明了鎮(zhèn)國公府，那會不會就說明……

    盛知和盛鐸站在旁邊，聽見父親忽然這么說了一句，兩人滿心震驚，連忙向著白亦陵看過去，心中有了隱約的念頭，竟然覺得他的眉眼越看越是熟悉。

    陸茉捂住嘴，眼淚瞬間落下，她渾身發(fā)抖，控制不住地?fù)淞诉^去，死死地抓住白亦陵，嘶聲道：“是你嗎，是你嗎？你是——你是我的孩子！”

    白亦陵全身一震，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要掙脫她的手，陸茉的力道卻大的出奇，仿佛一個在黑暗中跋涉了許久的人牢牢抓住最后一抹光亮，死活不肯松手。

    她淚如雨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嗚咽道：“娘，找了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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