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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鍋就是火鍋，又稱古董羹，古已有之，老少咸宜。雍畿流行用銅鍋涮羊肉，在第一場冬雪的時候，往往會成為很多人的下意識選擇。寒江雪聽到暖鍋，也是食指大動，誰會不喜歡吃羊肉火鍋呢？哪怕他才吃了羊湯面不久，也不影響對他芝麻醬的憧憬。

    河王府里的世子聞嘉澤有些緊張，一直在家里不停踱步，每隔一會兒就要問他祖父一句：“寒江雪是不是不愿意見我？”

    他怎么還沒來？

    “因為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河王好像生生用臉上的皺紋寫了一個大大的“愁”字，他孫子能想明白，他是很欣慰的。可是，孫子這么上趕著吧，又讓河王有那一點點的不得勁兒，這可是他千嬌萬寵的孫子，為什么要這么卑微啊？你忘了你是河王世子嗎？

    聞嘉澤沒忘，但就是因為沒忘，他才如此緊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寒江雪對誰都是一種“大家都一樣”的感覺，并不會因為他是河王世子就高看他一眼。

    趕在聞嘉澤把花廳的地磨下去一層之前，聞家的馬車終于到了，比約定的時間還稍早了那么一點。

    寒武侯帶了禮物給聞嘉澤，河王也準(zhǔn)備了禮物給寒江雪。都是貴重又不失風(fēng)雅的，明顯送的就不是小輩，而是大人之間的禮尚往來。

    比較讓寒江雪詫異的是，聞嘉澤也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

    是一套成比例縮小的雍畿天街的街景，細(xì)致到了連站在天橋下面賣糖葫蘆的小人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這是之前聞嘉澤生日，宮里送來的。

    強調(diào)“送”，而不是“賜”，便是皇帝的體貼，因為御賜之物不能隨便送人，但如果只是皇帝作為長輩送給小輩的東西，卻是可以的。宗親看上去生活光鮮，但其實人情往來的花銷也非常大，聞云幛當(dāng)年做過光頭皇子，實在是太明白這種每逢過年過節(jié)就捉襟見肘的感覺。于是，從他開始，就很少再“賜”東西了，為的就是方便大家二次利用。

    聞嘉澤一直很喜歡這套街景擺件，其實挺舍不得送出去的。可他記得當(dāng)初拿去國子監(jiān)炫耀時，寒江雪難得多看了幾眼，既然要送，那就要送對方有可能會喜歡的。

    寒江雪本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他爹旁邊，不怎么敢有大動作。因為他里面的衣服沒來得及換，還是那件更適合居家的寬袖大袍，只有外衫是正常的。外緊內(nèi)松，就很不舒服。但他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生怕河王誤會他不夠重視。

    他是帶著極大的誠意來和聞嘉澤試圖和解的。

    直至看到聞嘉澤的禮物，這才忘記了衣服的事，主動道：“這街景好漂亮啊。”雕刻手法已經(jīng)有了那么一點現(xiàn)代手辦的感覺，實在是太貼合寒江雪的想法了。

    聞嘉澤堪稱受寵若驚，都有點不會說話了。原來與寒江雪友好是這么一種感覺。他的笑容忍不住就咧得更大了，地主家傻兒子大概就是這么笑的。

    寒江雪緊接著就又問道：“我可以把它做成水晶球，送給我的一個朋友嗎？他對我真的很重要，而他從來都沒有看過雪景，我想……”

    一開始聽到這話，聞嘉澤肯定是有點不高興的，但一聽到“沒有看過雪景”這樣的關(guān)鍵詞，哪怕是他，也反應(yīng)過來了，直接說無夷王的名字吧，不用一個朋友來代稱。每年冬天都別想在雍畿看到無夷王，這幾乎已經(jīng)是宗親們的共識了。

    再聯(lián)想到無夷王那快能吃席的病情，聞嘉澤就又不介意了，甚至有點開心：“如果這能幫到你的話。”

    “你真的幫了我大忙了。”寒江雪的開心溢于言表。

    然后，兩個人的關(guān)系就莫名地破冰，變得親近了起來。氣氛這個東西很奇妙，一個人對你到底是散發(fā)著善意，還是排斥，其實是能夠感受得出來的。至少寒江雪偶爾就能感受到。若別人對他有敵意，他也絕不會上趕著去友好。若別人對他抱有善意，那他這邊也會自然而然地放下一些戒備，變得友善起來。

    在暖鍋還沒有煮沸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能夠交流很多其他事了，只不過都是比較學(xué)生氣的話題。好比……

    聞嘉澤：“你作業(yè)寫了嗎？”

    寒江雪一愣，還有作業(yè)的？“我失憶了。”

    “啊，真好啊，我也想失憶。”聞嘉澤實名表示羨慕，他醒來后就要面對成堆的作業(yè)，“這樣就能像你一樣，不用寫了。”

    寒武侯卻插話道：“不行，江江也要寫，麻煩世子一會兒把所有的作業(yè)都告訴他。”

    “好的，好的。”聞嘉澤立刻點頭，對寒武侯的盲目崇拜，讓他一時沒看懂氣氛，忽略了新晉小伙伴一個勁兒地讓他閉嘴的兇狠眼神。滿心滿眼地只有“哇，我?guī)偷胶浜盍耍铱烧姘舭　钡南敕ā?

    寒江雪：“……”

    毀滅吧，趕緊的，學(xué)渣并不想做作業(yè)。

    吃完暖鍋之后，寒江雪就去私下里和聞嘉澤溝通天香閣的事情了，徒留下寒武侯和河王在花廳繼續(xù)拼酒，兩人都是少有的曲酒派，興致上來，那真是恨不能當(dāng)場拜個把子。寒江雪看他爹這樣，不禁有些擔(dān)心，希望他爹不會暗地里拜過無數(shù)他娘都不知道的把子。

    聞嘉澤沒想到和寒江雪能這么容易就原諒他，一路上都在心里暗自慶幸，寒江雪失憶了，不記得他以前干過的那些糟心事。

    寒江雪卻在進(jìn)門后，冷不丁地來了句：“你當(dāng)年為什么咬我啊。”

    在看到聞嘉澤的那一刻，寒江雪其實就回憶起來了，他第一次入宮遇到年幼的聞嘉澤，明明是個看上去那么可愛的驕矜小少爺，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水潤又好看，長大后聞嘉澤的瞳孔顏色反而深了不少。兩人一起玩得好好的，對方卻突然喪心病狂地咬了他一口。

    寒小雪那一刻的震驚，至今深深地影響著寒江雪的感官，他不理解，為什么啊。

    聞嘉澤騰的一下臉就紅了，尷尬得簡直要腳趾扣地，但這個問題已經(jīng)要比他以為的好得多。因為他當(dāng)時咬寒江雪，其實是沒什么惡意的。他是后來知道了寒江雪是寒武侯的兒子，這才開始了處處故意和寒江雪較勁兒。

    “我當(dāng)時年幼，還有點控制不住我獸形時的習(xí)慣。”

    寒江雪：所以呢？

    “我的獸形是狼，你知道吧？”

    寒江雪看著聞嘉澤略顯墨藍(lán)的眼眸，閃著睿智的光芒，心說，我還真不知道，差點以為是個二哈。

    “你也知道的，猛獸的幼崽習(xí)慣互相打鬧。而小狼之間，在感情特別好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咬對方，甚至?xí)豢诎褜Ψ降念^含進(jìn)嘴里。我以為你會咬回來。”

    結(jié)果把寒小雪給咬哭了。

    寒江雪：“……”他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那個哭了的他，絕對是沒有現(xiàn)代記憶的他。

    現(xiàn)在輪到聞嘉澤要哭了，寒江雪怎么一直沒說話啊，他不會以為我在騙他吧？qaq

    還是寒江雪主動換了話題：“那一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詳細(xì)和我說說嗎？什么細(xì)節(jié)都不要放過，只要是你能回憶起來的。”

    “當(dāng)然，當(dāng)然。”聞嘉澤不疑有他，立刻開始回憶。這種時候，不管寒江雪讓他干什么，他都會答應(yīng)，他真的不想再回憶小時候干過的蠢事了，當(dāng)然仔細(xì)想一想，他長大后干的蠢事也不少，好比天香樓的那一晚。

    那天的宴會，向小園在請?zhí)蠈懙氖切鐣r開席。

    也就是晚上八點左右，冬天的大啟在這個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但雍畿城的夜生活卻才剛剛開始。天香樓是在天街附近的一個臨街酒樓，最是熱鬧繁華不過。因為向小園包場，在他們之后就不能有外人進(jìn)去了，導(dǎo)致那一晚天香樓附近的酒樓都是顧客爆滿。

    大啟這邊流行比主人家約定的時間早到，地位越低的，到得越早。也就是說，向小園邀請的大部分客人，其實在酉時六刻到七刻左右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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