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一個優雅無恥的男子-《公主闖秦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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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斂已經換了常服,嘴唇微微一彎,聲音溫潤優雅,很符合當朝太子矜貴又金貴的氣質:“我來幫你穿。”
我的瞌睡蟲瞬時精神抖擻。我記得上一回他這么體貼也是在這么一個上午,當時他是一時興起幫我畫眉,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他畫眉的技術還挺好,但是我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當天晚上我頂著那對他畫的眉毛,接著前一日又繼續被他折磨到茍延殘喘半生不死。
那真的是太慘痛的回憶了。所以盡管已經是七日之前的事,但是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像是在眼前剛剛上演完畢。
我的眼神頓時有點兒惶恐:“讓阿寂進來幫我就可以了……”
秦斂的手順著我的衣服紋路撫了撫,慢聲道:“我幫你穿你不樂意?”
我弱聲道:“不……”很快秦斂的眼睛就瞇了起來,于是我剩下的兩個字到了嘴邊又拐了一個彎兒,悠著秋天寒蟬一樣凄切的聲音顫巍巍地說出來,“敢當……”
秦斂把瞇著的眼睛又睜開,低身把我從被子里拽出來,一邊給我一件件套一邊擰了擰我的耳垂:“晚上有家宴,就不能再穿這件衣裳。”
以前當我的身份還只有一個蘇國公主的時候,我就知道,雖然每個國家的貨幣方言約莫是不同的,但皇家的家宴不叫家宴,這卻是每個國家通用的。
我頓時垮了臉:“陛下指明要帶家眷了么?”
秦斂瞟了我一眼,連話都懶怠答。
我幽幽地道:“萬一我又給你出丑了怎么辦?”
秦斂給我一一系上帶子,他骨骼分明的手指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又給我套上了另一件,他挑起眼尾瞧著我,慢悠悠道:“哦?你什么時候給我出丑了?”
我很鄭重很誠懇地望著他:“哦,一定是我記錯了,我從來沒有給你出丑過。一定是這樣的。”
秦斂似笑非笑,卷起我的一綹頭發道:“真是多勞你掛心。反正出丑的是你不是我,你放心,被牽連的也不會是我,是那群奴才罷了。你昨天私自跑出宮,宮門守門的奴才每個人都領了二十板外扣一個月俸銀處置。你若是再出宮,這個數目估計還得翻倍。”
見我瞪大了眼,他看起來反倒很好心情,拍了拍我的臉蛋接著道:“所以說,要想別殃及無辜,你還是乖乖地跟我一塊兒在東宮里悶著比較好。”
“……”
南朝實行的是一夫四妻制度。也就是說,每個男子至多只能有四個老婆,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要遵守。
當今圣上英明決斷,把國家治理得風調雨順兼風生水起,以及谷不生蟲且路不拾遺。圣上有四位宮妃,分別是一位皇后和三位側妃,并且四位宮妃各生了一個兒子。
而所謂的家宴,也就是當今的皇帝坐在最高的位置,左右兩邊依次是他的四位宮妃,兩個女兒和兩個女兒的駙馬,以及四個兒子和四個兒子的諸多妻妾。
然而俗言道龍生九子各有所好。這四位皇子除了秦斂以外個個都很不爭氣。愛女人的愛女人,愛男人的愛男人,愛錢財的愛錢財。從小到大一路培養下去,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只顧寶貝著自己心里那一點小九九,對江山和權力毫無興趣。
但是讓圣上比較欣慰的是皇后誕下的四皇子秦斂又實在是太爭氣了。據說他的功績輝煌,十七歲即主動請纓去了沙場,并且很有以一敵十的架勢,領了一隊輕騎巧擒了叛亂部落的頭目;假如這樣的事只發生一次,那大概還可以說秦斂是瞎貓捉住死老鼠,但諸如此類的智勇多謀的事跡偏偏還數不勝數,讓人辯無可辯,只得心悅誠服。
據說秦斂曾經也愛女人,并且還逛過數家的青樓,但是那些眼睛皺成一對核桃的老臣子們偏偏說他這叫男子的適當放松。我就很不明白,為什么三皇子殿下愛女人那就叫花天酒地荒淫無道,秦斂愛女人就改叫做紅顏知己體貼溫柔。
不僅如此,據說秦斂曾經還愛錢財,但是那些眉毛已經年久失修少到寥寥幾根的老臣子們偏偏說他這叫收藏古董風雅清貴。我就又不明白了,為什么大皇子殿下愛錢財那就叫鉆錢眼里貪圖便宜,秦斂愛錢財那就叫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末了,老臣子們還唯恐無法說服人,又補充了另一條,最起碼,太子爺不喜歡男人,這就好,這就好啊。
那會兒我偷聽完畢,一口悶氣憋在肺里,半晌都沒能喘出來。
我覺得我自從遇見秦斂,我的生活就像是一碗白粥里加了一塊香噴噴的羊排骨,別人會以為那是大大的福氣,白粥不但平白漲了百倍的身價,還變得營養又美味。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是最喜歡白粥的,并且我天生懶人,十幾年如一日都只愛白粥,是不愛換換口味嘗試下的,而最重要的是,我是對羊肉過敏的。
據說小時候我第一次吃羊肉,當天晚上就高燒不退,幾乎丟掉了半條小命。當時父皇大發雷霆,宮中太醫因為這個年齡最小卻也最體弱多病的公主,大冬天里被迫在冰涼的地面上烏拉拉伏貼著跪了一夜。
阿寂說,等我再長大一些后,在一天上午知曉此事,有那么一瞬間是愧疚的。但是等中午吃飽之后我的愧疚就隨著食物一起消化完畢,從此之后我便對太醫院的太醫們十幾年如一日地保持了堅忍而持久的敵對態度。
因為他們熬制成的中藥實在是太難喝了,而且還明令禁止我吃糖。
阿寂說,我的病癥打娘胎帶來,但到了十幾歲的時候就會自行慢慢轉好。但是不得不說,從出生到那個所謂的十幾歲的這一期間,我實在是太能折騰了。每年冬天太醫們都恨不得讓我跟著青蛙狗熊之類的一起冬眠,因為只要是我醒著,我便是狠狠咳嗽著的。只要我是咳嗽著的,他們就必須要給我熬藥。只要是熬藥,我便是扭頭磨蹭費盡心機都要倒掉的。只要我倒掉,婢女們前去偷偷通知的父皇必定是要過來看望的。而只要是父皇一過來,太醫們就必定要被責罵的。
于是我仇視太醫,太醫仇視我,但是我又必須依賴太醫,太醫也必須治療我,長年累月里,我們漸漸養成了大自然普遍哲學之一,對立與統一的辯證關系。
等到前年,也就是我十五歲的冬天,我終于不再咳嗽。我記得去年的春節,宮中放的煙花格外的多,真正的火樹銀花不夜天,亮眼奪目,多姿多彩,“嘭”的一聲開在天空中,就像是夜幕中驕傲開屏的孔雀。那么多的煙花,我總是疑心太醫院那一塊放的是全宮中最多最大最亮的。但其實真正的事實是,去年正月初三,我唯一的姐姐蘇姿正式出嫁。父皇很是舍不得這個一姿一容一言一行都完美體現了皇族該有的風雅和矜持的女兒,便在她大婚前三天的春節上下了奢侈的大手筆。似乎將宴會辦得越盛大,就越能體現出父皇對姐姐的疼愛和不舍。
姐姐嫁的是當朝宰相之子。大婚當天,她第一次挽起了頭發,露出美麗的細長的頸項,揚著高高的頭顱,水紅色的繡鞋藏在長長的水紅色的嫁衣里,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驕傲。她沒有笑,其實實話講,從小到大我也沒有見她真正笑過幾次。她的笑容總是象征性地抿抿唇,然后垂下眼,就又變回了淑良溫婉的模樣。
而等我和秦斂大婚的那天,我終于明白了姐姐蘇姿不笑的緣由。別的都不提,單單是那重達十斤的頭冠,和曳地七米的裙擺,就已夠逼得人將三魂七魄起碼丟掉一半。婚嫁只需一日,然而謹記大婚每個詳細的步驟,以及全身從頭到腳的沐浴香薰化妝等打點都要從七日前便做起,對于十七歲的我來說,莫說笑,能不哭就已是不錯。
我在婢女們的幫助下和秦斂三拜九叩,仍舊累得腿抽筋腳麻木。我也學著蘇姿的樣子高高揚著頭顱,然而我發現,當我揚起臉的時候,我看到的是秦斂那張對著我似笑非笑的臉,而若我平視,我看到的則是他衣服上張牙舞爪的象征身份的織繡龍紋。
那條龍的眼睛也很活靈活現,無論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像是它在注視著你。然而說穿了龍紋再栩栩如生到底也是個死物,兩相比較之下,我還是選擇了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后者。
直到洞房時,我的視線才向上偏移了四十五度。這不是我自愿的,全都是因為秦斂如同調戲良家婦女一般用手指抬起了我的下巴。
而后他說出的第一句話讓我印象很深刻。只有簡簡單單三個字:“真有趣。”
然后我自己說出的第一句話讓我印象也很深刻。我很了然地望著他,道:“你調戲過許多女子吧?這個動作做得真純熟。”
秦斂:“……”
然而秦斂并不經常這樣無語。或者可以說,除去大婚那天他大概是因為沒料到我在千斤壓頂的頭冠之下還能思路清晰地反駁他,從而一時因稍稍驚訝而失神之外,他和我的對話都是以他占上風而告終,把我明褒暗貶或者明貶暗也貶地直說得啞口無言才罷休。
若是擱別人,這樣的結果反復出現后,大概會有兩種反應。一是對秦斂退避三舍,假如三舍不夠還可以再退五舍,芳草萋萋鸚鵡洲,煙柳畫橋鎖清秋,天下之大,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二是愈挫愈勇,懸梁刺股鑿壁偷光囊蟲映雪無所不用其極地用知識武裝自己,然后幾年之后為一雪前恥而卷土重來,以一針見血博學強識舌燦蓮花之本領讓秦斂徹底羞愧,羞愧到雙掌在面門一拍,廢掉自身畢生絕學。
然而我既無法對秦斂退避三舍,也無法出宮只為去閉關報仇,我跟秦斂朝夕相處,除了努力讓自己大度,氣憤之后找點歪門邪道來安慰安慰自己,也沒有了其他別的方法。
兩個月前,我隨父皇來到南朝,受到了南朝的盛情款待。
關于盛情與否的判斷要看排場的大小和東道主臉上笑容的程度。而從現場看,南朝眾位皇子宮妃都列席,人物很全,婢女很美,食物很可口,舞女很敬業,排場和面子明顯都給得十足;而皇帝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和煦,堪稱七月天氣里的一絲清風,或者是臘月天氣里的一輪暖陽。
國家與國家高層的往來,總是要帶一些交易。我的父皇和秦斂的父皇在談笑間似乎就已默契地達成協議,各取所需,酒宴間聊得看起來很是愜意。
臨近末尾的時候,南朝皇帝的眼風突然朝我掃過來,嘴角帶著笑意道:“傳聞蘇國的一對公主才貌雙全,一個安靜一個活潑,一個能歌一個善舞。琴棋書畫劍,詩歌茶酒花,皇族男子要學的兩位公主都學得面面俱到,且研習得精深。孤今日見到的這位二公主,美貌著實萬里難挑其一,不知舞蹈是否也如容貌一樣令人驚艷?”
其實我很想實話講,傳聞基本百分之一百都是有注水成分的。當然,這段話從傳聞到南朝皇帝的腦筋里再到其口中,就又更加了幾分刻意贊美導致的注水成分。
琴棋書畫劍,詩歌茶酒花,我既要學得面面俱到,就無法再做到研習精深。我的劍術基本不能稱得上是劍術,只能花拳繡腿地耍一套最熟悉的路數,或者是幾招最拿手的姿勢,除此之外,我對這項運動的了解就只剩下了死記硬背的幾套劍術歷史,以及八卦得來的資料比較詳細的幾位劍術高手人物傳。而之所以只熟悉這幾位高手而非少林高僧武當教主等等,在于他們幾人有一個共同點——容貌比較好看。
但南朝陛下的話既已說出口,我便不得不走到宴席正中央,在傳聞中我所擅長的幾項中選出一樣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表演一番,以此證明南朝陛下金口玉言,絕無妄語,以及證明我并非繡花枕頭,乃是蘇國貨真價實的二公主。
我綜合考慮了一下。覺得我所拿得出手的,大概對于南朝在座這些女人來說,也都是她們可以拿得出手的。唯獨蘇國的鳳闕舞,是皇室獨有的舞蹈,縱然他們見多識廣,也未必瞧過。從而縱使我跳錯,他們也無法細眼瞧得出來。
鼓點奏起的時候,我偷偷地看了一眼秦斂。
其實這之前我已經在座位上偷看他許多遍。他坐在距我不遠不近的位置,束起的冠發,斂起的沉靜眉眼,唇畔似有若無的笑意,以及寬大袖袍下修長優美的手指,我在他撫弄酒杯的時候都可以看得到。
這是一個比我的哥哥蘇啟還要優雅從容的男子。
我在座位上偷眼看他的時候,他沒有看我。他的眼神有一點漫不經心,好像酒杯和里面的酒有莫大的魔力,吸引著他的注意。
我站在宴會中央看他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我。他抬起眼眸很仔細地聽著他的父皇說話,嘴角微含笑,是客套出的微笑。
而等我一舞完畢,秦斂仍舊沒有看我。他的手指捏住酒杯,湊在唇角,卻沒有喝,目光落在我未知的一點上,他兩邊寬大的袖袍擋住了他的面容,模糊了他的表情。
然而等到次日,我在南朝安置的寢宮中休息,突然得到了秦斂向我的父皇請求讓我嫁給他的消息。
其實父皇這次帶我來到南朝,本就是希望兩國聯姻。而身為太子的秦斂既已開口,其他皇親貴族就斷沒有了從虎口奪人的道理。
實話講,我很不能理解秦斂的這一行為。不過據我后來得出的經驗,秦斂的種種行為里我能理解的實在是少數,而我能理解并能夠給予支持的又是少數中的少數。
秦斂提出聯姻的次日,他的父皇便詢問我的父皇,用很是溫和的語氣道:“你看……”
他說了很久,無非就是兩句話。秦斂文治武略皆有大成,品行相貌更是無可挑剔,南朝這樣一位民眾愛戴臣子擁護的儲君,渴求嫁給他的南朝女子人挨人可以堆滿整個大南朝國庫。而既然秦斂難得開口求婚,我的父皇既然也一樣是來聯姻的,那兩人就趕緊把婚事辦了吧。
我聽說之后默了一上午。心中有那么一點不平,就像是絲綢上一點點的瑕疵,如何也撫不平。也不知究竟是哪里的不甘愿,總覺得我這樣簡單快速直接地嫁給秦斂著實有些倉促。雖然我得承認,我在從蘇國來南朝的路上就是做了準備要嫁給他的。
我雖然有些郁郁,但是我的父皇答應得很爽快。見我悶頭不語,還以為我是在害羞加默認,下午便大手一揮,同南朝皇帝講了講,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禮部官員就忙不迭地跑去定大婚事宜去了。
事已至此,我身為哥哥蘇啟口中所謂的什么“蘇國開國以來最懂審時度勢的一位公主”,雖然我知道他那時候那樣恭維我只是為了哄我幫他抄書經,但如今我還是只能從命。
我從命以后的第二天就遇見了秦斂。我貿貿然闖進父皇暫住的宮殿,一眼就看見秦斂換了一身滾著金色紋邊的常服,看那表情大概是在跟我的父皇商談未知事宜,手中悠悠捏著一盞茶,寬大的袖擺垂下來,側臉是真正的面如冠玉,舉手投足間亦帶著說不出的風采,說不出的雅致。
想想那個時候的秦斂,再想想現在,除了用“道貌岸然衣冠禽獸”來形容之外,我還真是想不出其他更合適的成語了。
不過我當時的的確確也是被他那種風致給糊弄住了,驀然就想起了兩句很不符合我的公主身份以及很不符合秦斂太子身份的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秦斂看到我,稍稍頓了一下,然后對我點點頭,露出一個很清淺的卻又是很迷人的笑容:“二公主早上好。”
我抬頭望了望天上掛著的太陽,心想這個時辰早起的蟲子早就被晚起的鳥兒吃光了,早個頭啊早。
但我面上還是特笑容可掬地行了個禮:“太子也早上好。”
然后我的父皇就用特別拙劣的理由自己出去了,就留下我和秦斂兩人一坐一站杵在偌大的宮殿里。
我瞧著他捏著茶盞分外從容淡定的模樣,率先笑盈盈地發難:“太子千歲,你為什么這么著急地請求父皇賜婚?”
秦斂瞥我一眼,悠然道:“我什么時候著急了?”
“你要是不著急,怎么這么早就向我父皇求婚了?”
“哦,”秦斂眉目不動,鳳眼眼尾挑得特別欠揍,“難道宴會上不是你一直在看我?我還以為是你看上我了。”
“……”我咬咬牙,暗罵一聲無恥,“你如果不是一直在看我,怎么會知道我在看你?”
秦斂悠然喝了口茶,悠然道:“你那視線就跟兩把刀子一樣,我就算是個盲人,都能知道你快用一雙眼把我給切成瓜果塊兒了。”
“……”我被這話堵得一陣郁悶。
秦斂嘴上得了勝,也不戀戰,自己轉移了注意力去折騰茶壺,自顧自地往茶杯中倒茶水,那個動作悠閑得就像是大婚跟他無關一樣。我惡狠狠地盯著他,突然就想起我剛剛實在不該順著他的話音兒往下走,我就不該做那個假設,我就該說“我什么時候看你了,你少自作多情了”,這樣我就能把握主動權了。
由此可見秦斂不是一般的陰險。喝著茶的功夫還不忘給人下套,就這樣小小的一個口舌便宜,他身為堂堂男子且是大南朝堂堂男太子,都不肯讓一下我這個弱女子。
可是有些事就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這次錯了時機,下次就再難問他為什么要娶我了。一想到這兒,我就又是一陣郁悶。
婚禮定在兩個月后,我一想到要和這么一個狡詐如狐陰險如狼的人大婚,我就頭疼。一天早晨阿寂一邊給我綰發一邊道:“公主不是很想嫁給太子么?”
我狠狠道:“我什么時候很想嫁給太子了?”
阿寂一副“你的想法都寫臉上了還用我說出來刺激你么”的表情。
“好吧,我是希望能嫁給他。”我泄氣道,“但我不喜歡他。”
阿寂這次則是一副“你的嘴硬都寫臉上了我就不說出來刺激你了”的表情。
我:“……”
但我還是不甘心,于是在大婚前的兩個月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和秦斂做著艱苦卓絕又堅持不懈的斗爭。
第一回我往他的朝服里扔了一條毛毛蟲,這家伙當著奴才們的面不好發作,還得笑呵呵地收下,然后我當天晚上就特別收到了他特制的一盤菜,黑黑的香香的還附贈一小盤蘸料,我剛要心情愉悅地下筷,秦斂就坐在一邊云淡風輕地開了口:“這個叫毛菜。做起來挺費事的,你慢慢品嘗。”
我執起一個湊到嘴邊:“毛菜?”
他云淡風輕地點頭,接著云淡風輕地道:“這盤菜是我命廚師用王富他們捉了一天捉到的所有毛毛蟲做成的。”
我“哇”一聲就對著婢女眼明手快遞過來的銅盆嘔了起來。等我嘔得眼淚汪汪不停咳嗽的時候,秦斂又端著太子的風致和氣度,云淡風輕地接著道:“哦,忘了告訴你另一件事。我剛剛騙你的,這其實就是一盤普通的貓耳朵,燒得有點兒焦了而已。”
“……”我用手顫抖地指著他,一時間咳嗽得更厲害了。
第二回我本想把秦斂引進一個挖好的三米深陷阱里,讓他就算太子威嚴猶在但顏面卻會盡失,但沒想到秦斂不但陰險反應還很迅速,在掉下去的前一瞬竟然還不忘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也一并拽進了陷阱里。
再然后他就裝模作樣地抱著我在陷阱里高喊“來人”,并且在我倆重返地面后還一本正經地拿我當擋箭牌,說是因為我一時不慎誤入陷阱,掉下去的前一瞬反射性抓住了他的衣角,于是把他也一并拽進了陷阱里。
他對父皇解釋的時候,我的腦袋被死死按在他的胸前,我氣得渾身發抖,他的手還不停在我后背輕拍,于是在別人看來估計就是真的受了驚嚇的模樣,讓我真是不得不咬碎一口銀牙還得生生吞下。
我只能在心中暗暗地憤恨,反射性你個大頭鬼啊反射性。
類似事件多次反復,終于讓父皇聽到了風聲。父皇特地叫我前去訓話,一副恨我又故態復萌的模樣,怒聲道:“你折騰出這么多幺蛾子有什么用?你兩個月以后不還是得嫁給他?”
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就看到秦斂捏著扇柄從殿外悠悠走進來,笑得特別清淡,說得也特別清淡:“公主正值碧玉年華,天真爛漫,本該如此,沒有關系。”
我當時被他這通沒頭也沒尾的奉承話拍得連鉆墻的心思都有了。
所以,綜上所述,還是那句話,秦斂真的是太討厭了。
然而大婚之后,我才發現,用討厭兩個字來形容我對秦斂的印象,還算是太輕了。
剛入南朝的時候,我就聽到坊間傳聞秦斂有多英俊飄逸多運籌帷幄多倜儻風流,而這些詞中我聽到的最多的又是倜儻風流四個字。
不過對此的感想,阿寂卻說:“公主,為什么奴才不覺得坊間說殿下倜儻風流的話有很多?倒是夸殿下豐神俊秀沉穩睿智的好像更多一些。”
我說:“那是因為你聽到的都是男子的評價,可是對于待嫁閨中又芳心萌動的女子來說,風流多情才是第一吸引力呢。”
阿寂說:“可是公主,你是怎么認識南朝的女子的?”
我的反應是指著烏壓壓的天空很認真地說:“啊呀,阿寂你快看,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
按照我蘇國女子的傳統觀念,倜儻風流實在算不上什么好詞。在大南朝的女子眼中,這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詞。然而當提起秦斂的時候,那在大南朝的女子中,這四個字就又算得上絕好絕好的詞了。
對于秦斂,南朝的女子似乎總是有個幻想。認為蝴蝶之所以還在流連花叢,只是因為蝴蝶還沒有遇上一朵夠大夠鮮艷夠郁香的花。然而我認為,蝴蝶只要還長著一雙翅膀,那就永遠遇不上那朵夠大夠鮮艷夠郁香的花。而蝴蝶如果被人掰斷了翅膀,那他就算遇上的是旮旯里的一朵狗尾巴花,也必須老老實實結結實實地趴在上面。
可是,理論上可行的事何其多,現實里遇上的克星又何其多。秦斂遠看像蝴蝶,近看卻是老虎。老虎沒有翅膀,但是有尖利的牙齒。所以我和秦斂的斗爭,實在是一場力量懸殊的對比,過程是多樣的,結局是必然的。沒有最慘烈,只有更慘烈。
我有一天突如其來的一個想法是,如果讓一位絕色美女偶爾在秦斂面前走動走動,那么不需要誘惑,秦斂也許就會露出好色的馬腳。而人一旦有了痛腳,那么一切都會很好辦。
這種事本來第一人選是阿寂。阿寂作為我貼身的第一護衛和第一女官,其處事之淡定反應之敏捷武技之高超性情之寡淡在我這些年不停的折騰下,都已經臻于化境。但她又著實長了一張與性情不符的臉蛋,甚至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如果阿寂不是總隱在角落低著頭,并且還總是刻意打扮得樸實低調,那她的模樣在不上妝的時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狐貍,而她若是上了妝,則會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狐貍精。
然而我一想到要讓阿寂做這種事,又是萬分的不忍心。于是我試探性向她提出了我的想法,并暗示讓她幫忙找到這樣一個傾城絕色又愛慕秦斂以及愛慕側妃地位的女子。
沒想到阿寂卻面無表情道:“天下論氣質可以勝過二公主的,除了大公主之外沒有別人。而若論絕色傾城,那么二公主若想認第二,天下就沒有人敢認第一。”
我趴在桌案上埋頭道:“阿寂你真是太抬舉我了……”
阿寂道:“奴才只是在就事論事。”
“那好吧,這個暫且不提。你就幫我找一個美女,長得要好看,還要愛慕秦斂,還要愿意當太子側妃的人,其他你都會知道怎么做的,就不用我多說了。”
阿寂一如既往清冷的聲音響起來:“二公主若想試探太子殿下,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一想到秦斂晚上的表現頓時就頭皮發麻,擺擺手道:“我自己就算了……”
“恕奴才愚鈍,殿下與公主剛剛大婚,相處十分和睦,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我瞪著她一字一頓道:“你哪里看出我跟他相處十,分,和,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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