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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韓菁二十三歲-《一日為叔,終身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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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韓菁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二十三歲這樣的年紀披上婚紗,更沒有想過會在t城以外的新加坡和除去莫北以外的人結婚。雖然她也不曾敢設想過和莫北結婚。

    然而只能說世事太無常。她此刻恰恰就正筆直站在新加坡沈家的客廳里,雙臂兩側平伸地由著領命上門的裁縫為她度量尺寸。沈炎坐在一邊沙發上,單手撐額看著她,膝頭上還攤著兩本由名師精心設計的婚紗樣冊。

    這就像是夢一場。而韓菁已經分不清以前和現在究竟哪個更為不真實一些。

    她等待的時間已經足夠漫長,崎嶇路上蔓生的情感就如牽牛花,傾盡自己全部的生命爬上墻頭,只為了能再靠近陽光一點點;傾盡自己全部的生命熱烈綻放,只是希望他可以更懂得她一點。

    然而終究等到枯萎,她的愿望也沒有實現。

    她理智上本不應該怪莫北,可是仍舊覺得難過與委屈。她也想過怨恨自己,為什么這樣久的時間里,只知道任性發脾氣,卻沒有開口的勇氣。然而在他深邃如海的迷人眼眸之下,她根本就連走上前抱一抱的力氣都失去。

    她沒有辦法再呆在t市,再待下去,她所有積聚起來的力量都會再度在莫北的溫柔之下土崩瓦解。

    韓菁還記得自己十歲那年,莫北打理生意的手腕已經很成熟。他在那年春天還清了從莫伯父那里借到的第一筆啟動資金,并且把自己公司的規模擴大了一倍,以及買了一棟別墅,只等裝修完畢就從莫家那個庭院里搬出去。

    她下午從莫伯母那里得知了消息,等到莫北晚上回來,他還沒把外套脫掉,她就已經穿著大大兔子耳朵的拖鞋沖了過去,然后緊緊抱住他的腰,仰臉看著他,眼睛里蓄滿淚水,嘴巴抿得很緊。

    “你要搬出去自己住了嗎?”

    莫北一怔,把她騰空抱起來,眨眼間她就坐到了他的腿上,而他則穩穩地坐在了沙發里,然后摸了摸她的頭,微微地笑:“是啊。”

    她的眼睛迅速紅了一圈:“我不想讓你走。”

    莫北看著她,露出很安撫的笑容:“我每個周末都會回來看菁菁的。”

    但明顯沒有效果,韓菁揪住他的袖子,聲音已帶哭腔,又重重地強調了一遍:“我不想讓你走。”

    “這樣啊……”莫北微微歪了頭,做出思考的模樣,“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邊住?”

    她抿著唇,顯然被這個問題為難住。她的眼光掃過樓上莫伯父待的書房,又掃過外面正在培育花栽的莫伯母,又轉回來,眉頭緊緊蹙起來:“你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呢?這里不好嗎?”

    “這里很好。但這里是你莫伯父建造的家,現在小叔叔已經到了一定年紀,也需要自己建造一個類似這樣的地方。”

    她不再問下去,眼淚滿在眶里不肯滴出來,很有可憐巴巴的意味,就像是羽翼未豐的雛鳥在秋風蕭瑟中等待救援的模樣。莫北不忍看下去,正要安撫,她開了口,語氣很堅決:“我要和你一起住。”

    這句話明顯是在心里掙扎衡量了很久才說出來,但有些出乎莫北的意料。他微微一頓,柔聲問:“那莫伯父和莫伯母呢?”

    韓菁咬著唇又糾結了片刻,然后定定地看著他,把他的袖子攥得更加緊,語氣堅決得就像是宣誓一般:“我要和你一起住。”

    莫北停了停,仔細瞧了她一會兒,親親她的額頭,聲音很溫柔:“也好。”

    她自九歲起,到二十一歲止,滿心滿眼都只有莫北一個,流的所有眼淚都是為了一個人,她已經心甘情愿地撞得頭破血流。她因他笑因他哭,花了十幾年的光陰,用盡十幾年的氣力,去追逐一個人的腳步。就像是在飲一杯甜蜜的慢性毒藥,越陷越深,思念他迷戀他,固執成了偏執,乃至失魂落魄,沒得挽回。

    她只覺得悲傷,無窮盡蔓延的悲傷。為什么她碰上了那一句她最不相信的話: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除了站在我面前的你。

    她已經為這個人哭過太多回,從今天開始再也不想為了他掉眼淚。

    去年秋天,韓菁在車禍的第三天與沈炎一起從t市飛新加坡,莫北和江南給她送行。那是她至今為止最后一次見到莫北。

    在那之前的幾天他們兩個就在無聲地冷戰。莫北在去機場的路上臉色也沒有好轉,戴著墨鏡,一直到她安檢離開都沒有摘下。嘴唇微抿,一路無話。

    他這個樣子,明顯就是不悅。然而還有比他更不悅的人。韓菁一路也是繃著臉,在車子里的時候一直別著頭看窗外,到了機場就一直看著安檢口。總之視線絕對不與莫北交匯,話也不肯多說,一直同樣的面無表情。

    于是打圓場的任務就落到了江南的肩上。他笑意融融地問她:“這次去了什么時候再回來呢?”

    韓菁的目光轉到江南的臉上,平靜地說:“再不回來了。”

    “又在鬧脾氣。”江南擰擰她的臉頰,被她皺著眉掙開,他也不在意,看了眼沈炎,又笑著說,“越大越長回去。以前明明逗一逗還能笑的,現在都成冰山美人了。”

    韓菁面無表情,又把之前的話說了一遍:“我沒在鬧脾氣。我說再不回來,就是再不回來。”

    她的語氣史無前例的決絕,沈炎張張嘴,仔細審視了她一會兒,仍然不知該說些什么。扭頭去看莫北,后者一身休閑服,完全無動于衷。他只好再轉頭,同沈炎道:“菁菁過去之后麻煩肯定少不了。有事的時候記得給這邊打個電話。”

    沈炎清淡地笑:“好的。不過凡事還是要征求她的意見,她同意了才可以說。”

    沈炎說得很準。韓菁拒絕t市的一切消息,也禁止他向t市透露消息。就連她接受沈炎的求婚以及生了一場大病這樣的事,莫北和江南都是在三個月之后才得知。

    沈炎求婚是在他們抵達新加坡的七天后。那天他拖著韓菁一起去超市,準備做一次豐盛晚餐。但韓菁胃口懨懨,唯一肯吃的蔬菜只有一個土豆,唯一肯吃的肉類只剩下一個牛肉。回到家后沈炎把這兩個東西窮盡了花樣,光是土豆就做了五道菜式,熗土豆絲,土豆燉牛腩,炒土豆塊,拔絲土豆,以及土豆湯。

    韓菁看了以后啼笑皆非,連連稱呼他沈大廚,后又改口叫神廚。

    沈炎在廚房里折騰得辛苦,韓菁也很買賬,盡管沒有多大食欲,還是每個菜都吃掉一點,燉牛腩和土豆拔絲更是多次動筷。

    席間很輕松。沈炎回顧起和韓菁一起游覽歐洲列國時遇到的趣事,餐廳里便時不時會有笑聲聽到。到飯尾的時候,沈炎起身去了臥室。片刻后他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只手工的陶瓷杯子。那只杯子很眼熟,眼熟到韓菁覺得和十七歲那年他送給她的那一只非常像,像到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那年我做的后來送給你的那一只。”沈炎笑了笑,“是去從國內過來那次,去機場之前我去接你,從你的房間偷到了這里。”

    “……”

    “這個杯子里其實有個小玩意兒。”他微微瞇起眼,用指腹最敏感的地方仔細按著杯身下半部分,片刻后突然用力,很快“咔嚓”輕微的聲音響起,紋著青花的杯身有個地方被按塌,露出里面一個狹窄的縫隙。

    他把那個縫隙朝下晃了晃,片刻后真的倒出來一個小玩意兒。

    是一只三色金的三環鑲鉆戒指,每環都鑲滿細碎的鉆石,金白交錯,精雕細琢,即使在柔和的餐廳燈光下也依舊閃爍耀眼光芒。

    韓菁望著那只鉆戒,沒有動。

    眼前的架勢一看便知下面將要發生些什么,她沒有喜悅和激動,但也不見得就很反感。只是潛意識下依舊有些失措,總覺得這樣是否太早。不過她的臉龐一如既往的細膩柔和,嘴唇抿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莫先生說你有和我結婚的打算。但我覺得求婚這種事,應該我來做比較合適。”那只戒指被他平托在掌心,美麗精致得讓人迷炫。他的聲音低沉,并且帶有極難得的溫柔,溫柔到近乎蠱惑,“這只鉆戒不是很名貴,但是是用我那年暑假打工的全部薪水買下的。我想了一周,也不知道該怎么求婚才合適。我知道你不喜歡太花哨,也不知道說些什么話會打動你。”

    “現在你也許覺得年紀還小,結婚的事還很遙遠。可對于我來說,我從沒有這么渴望想要珍藏起一個人,這種渴望已經濃烈得我再也忍不住,想要開口求婚。”他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聲音懇切到虔誠,“韓菁,你嫁給我好不好?”

    韓菁從來沒有懷疑過沈炎的情感。

    他看著她的時候通常眼神都很收斂,然而她即使是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動一動,他也能在同一時間里快速察覺。

    那一晚沈炎眼底的情感就像是汪洋恣肆的大海,深邃而且浩瀚,情意不加掩飾。他一直都維持著手托戒指的姿勢,一直在等待她的回答,眼睛也沒有眨。他那張臉龐英俊,加上這樣的目光,即使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女生,這樣第一眼見到他,也許也要動心。

    韓菁盯著那枚鉆戒,微微歪著頭,陷入沉思。良久之后視線終于慢慢轉回到他那張好看的面孔上,聲音很沙啞,不過很清晰:“……好啊。”

    她很平靜地說出來,沈炎卻像是受到了震動。一時口不能言,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相信了她說的話,眼睛連閃了好幾下,動動唇,說:“……謝謝。”

    他微微低頭,用微涼帶汗的手握住她的,把戒指一寸寸仔細套上去。

    如果按照沈炎的本意,那他估計想當天求婚的下一秒就拉著韓菁去教堂。只是考慮到韓菁腿傷未愈,他們的婚禮還是不得不定在當年冬天。

    然而沒有預料到的是,等韓菁腿傷痊愈后,她卻又開始生病,病勢前所未有的兇猛,連帶婚期又不得不順延到次年春天。

    幾乎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她這回生病大半部分都是心理原因在作祟。高燒不退,食欲不振且嘔吐不止,頭疼得快要爆炸,一夜一夜地睡不著覺,韓菁幾乎以肉眼可以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就像是一片千瘡百孔的樹葉,仿佛稍稍錯開眼,就可能隨時會離開。然而她的態度又一如既往的強硬,沒有回旋余地,沒人敢勸她看看醫生。

    沈炎那天從外面回來,輕敲臥室門而后推開,一眼掃過去,柔軟大床上躺著的人幾乎毫無生機。他的面色陡然變白,快得近乎小跑過去,拍了拍她的臉,手指觸及到一點溫熱,才終于放下心來。

    他的動靜不小,睡得再沉的人也能被吵醒,更何況是淺眠已成習慣的韓菁。她緩緩睜開眼,微皺著眉,聲音帶著久病不愈的沙啞:“怎么了?”

    沈炎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甚至分不清誰比誰要更涼一些。他的眉頭蹙得很緊,聲音努力維持平穩:“韓菁,你吃點藥好不好?我請求你吃點藥好不好?”

    他長這么大,從未這樣開口求過人。他剛剛從外面回來,連衣服也沒有來得及換就過來看她。此刻坐在她床邊,眼眸深邃,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憔悴,以及顯而易見的心疼。

    韓菁抿著唇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說:“我又不會死。”

    “但是我很害怕。”沈炎小心勸說,“你的病癥很好治,醫生說不管是傳統療法或者是西方療法,只要三四天就可以好。吃藥不會有什么可怕的后果發生。給你調配的藥都不苦,都包著糖衣,或者有點兒酸甜。如果你還擔心,給你開的處方,你吃一劑我就跟你一塊兒吃一劑好不好?”

    他靜了靜,又輕聲開口,就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我怕你死。你為什么就是不肯吃藥呢?”

    他拽過抱枕墊在坐起身的韓菁的后背,斂起眉眼,表情不復以往淡定。韓菁看看他,說的卻是無關的話:“我答應你求婚答應得很快,你是不是倒是覺得不安了?”

    “……是。”沈炎很想否認,然而他在她的眼睛底下根本說不出假話,最后只能低低承認,“我求婚的把握只有一成。沒想過會中獎。”

    “覺得我是因為賭氣?”見沈炎遲疑片刻后點頭,她睫毛也不動一下,又說,“那你還求婚?”

    “萬一以后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了怎么辦?我那天的手心其實和今天一樣涼。”他握住她的手,目光平視她,“你喜歡莫北,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并且你到現在還是喜歡他。”

    他提到莫北兩個字,韓菁依舊沒有動。只是稍稍轉了眼去看窗外,微微抿著唇良久都沒有回話。

    “其實你可以不答應求婚。給我希望再讓我失望會很殘忍。”沈炎輕聲說,“韓菁,我最后一遍問你,你究竟會不會跟我結婚?”

    韓菁扭過頭對他笑笑,說:“我既然答應嫁給你,除非你婚后對我很不好,否則我不會離開你。”

    沈炎望著她半晌,又沉聲開口:“那如果萬一莫北搶婚呢?你還會不會嫁給我?”

    韓菁抬眼看他,目光流轉卻不答話,明顯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又頓了片刻,才垂下眼,低低地說:“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搶婚這種事呢?”

    沈炎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多加評論。

    韓菁終究還是順著沈炎去了趟醫院做了次全身檢查。

    對韓菁而言,她從小到大的生活都稱得上優渥。來新加坡之后,沈炎心細如針,將她的生活安排得滴水不漏。沒有來新加坡之前,莫北疼愛她,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甚至都無需說出來,莫北便已經將東西送了過來。

    只不過沈炎不知曉,她其實極端排斥與身體檢查有關的一切人事物。

    她恐懼醫院,醫生,藥片,乃至溫度計。五歲那年父母去世對韓菁造成了心理創傷,醫院等于死亡,醫生等于宣判死亡,藥片不過是死亡的催化劑,這種執拗得徹底的認知即使是莫北暗中請無數心理醫生治療也無濟于事。

    然而兒童又一向是流行性感冒的青睞對象,即便是被呵護得關懷備至的韓菁也難以逃脫。十三歲那年冬天韓菁大病一場,治愈后不瘦反胖,但卻是折騰得莫北清減了一圈。

    韓菁明明燒得臉頰通紅,卻態度強硬地拒絕測體溫,全程只能靠莫北的手背和額頭幫忙估算;隨后她又拒絕吃藥,嘴巴閉得比貝殼還緊,全程只能靠家庭醫生熬得極爛的藥粥來輔助治療。更不要提打針吊點滴,那根本就和韓菁絕緣。

    饒是莫北再耐性十足,那段時間也被韓菁磨得脾氣都沒了:“中藥不喝西藥不吃,我給你治病比對付公司那群頑固不化的老頭子還頭疼。”

    韓菁回答他的是抱住被子翻個身,然后調整了姿勢繼續睡。

    這些過往對于如今的韓菁來說,已經既不想再提也不能再提。她很沉默地跟著沈炎把身體從頭到腳體檢了一遍,全程都擰著眉頭。韓菁等待體檢結果的時候,沈炎離開了好一會兒,回來時懷里抱了一堆花花綠綠的藥,韓菁終于忍不住,如果此刻眼前有張桌子說不定她早就掀了:“這些藥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我能不吃嗎?”

    沈炎很鎮定:“從醫生的角度看,不能。剛才我被告知,你有胃炎膽囊炎貧血,此外還有生理失調以及輕微心肌炎。但是這些藥我可以陪你一起吃。你吃一份我吃一份,這樣可以嗎?”

    “……”韓菁面無表情地望了他一會兒,轉身就走。

    體檢只是個開場,后頭還有連綿不斷的噩夢。除去吃不完的瓶瓶罐罐,沈炎還給她弄來許多湯湯水水。韓菁數次想反抗,但只要她一冒出要推拒的意思,沈炎就把那把藥片和湯水弄成兩份,一份遞給她,一份自己作勢喝下去。

    他這種行為讓韓菁非常惱火,但又發作不得。這樣過了一周,韓菁終于爆發:“你可以了!你再這樣我就離家出走!”

    沈炎被她弄得有點哭笑不得,好容易才繃回面皮,繼續攪著湯汁:“可以啊。你離家出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咱倆私奔。”

    “……沈炎!我在說正經的!”

    沈炎壓根不理會她已經快要豎起來的眉毛,只云淡風輕地說:“這藥……這湯水里含有一部分雌激素。你看,我已經跟著你喝了一周。如果你想讓我變得半男不女,那我每天就陪你一起喝半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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