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韓菁二十二歲-《一日為叔,終身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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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自秋季開學,韓菁在英國待的每一天都心不在焉。她漸漸又變得不愛說話,喜歡發呆,不愛吃東西,更不會笑。整個人始終懨懨的模樣,瘦下去的速度令人有些憂心。
她和莫北的這一場冷戰維持了很久,從秋季開學一直到過春節,甚至沒有打一次電話。等到了春節,在莫家父母以及江南的好歹勸說下,終于肯和莫北接通了電話。但是當他提到要來英國看望她的時候,韓菁再次干脆地拒絕。
莫北沉默了半晌,溫聲說:“好吧,我依照你的意思。可是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韓菁還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口吻:“沒有為什么。讓你不要來就是不要來。”
擔心韓菁的不止莫北一個。沈炎親眼目睹韓菁的變化,比遠在t市看不到具體情況的莫北更加心疼。他把擔憂很明白地寫在臉上,但被韓菁故意無視掉。
韓菁買了一把小提琴,每天沒事的時候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按著琴譜拉來拉去。但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客觀來講,她拉出來的曲子都很難聽,魔音穿耳之下,唯一能安然坐在她公寓里不走的就只剩下一個沈炎。
雖然沈炎拿韓菁的任性一點辦法都沒有,但是韓菁也拿他的淡定毫無辦法。有的時候就是兩人在互相心照不宣地見招拆招,而往往最先暴躁的總是韓菁。有一次韓菁從學校回家,坐在一條長凳上不肯再走,天氣陰沉,而她穿得單薄,沒過一會兒就打了個噴嚏,沈炎把大衣披在她身上,被韓菁不動聲色地斜了斜肩膀滑了下去,他看了看她,干脆把大衣收在一邊,陪著她肩并肩坐在一起一塊兒凍著。
他里面只穿著一件薄薄的襯衫,在蕭瑟寒意中背靠著長椅翻報紙,有行人偶爾會奇怪地看他們一眼,沈炎卻一如既往的眉目冷淡不動聲色。于是最后忍不住的終于還是韓菁,騰地一下站起來,扭頭就走。
雖然韓菁時常因為這樣類似的情況感到憋悶,然而吵架對于韓菁和沈炎之間又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沈炎變得越來越收斂,舉手投足間都有著和莫北越來越多的相似。眼神古井無波,行動力不容置疑。而應對她的手段也相應的越來越多。每當韓菁怒氣沖沖擰起眉毛的時候,沈炎總會適時地退讓一步,她就像是鋼針扎進了空氣里,閃到的往往是她自己而已。
韓菁體力越來越差,在一次降溫時終于得了感冒。她鼻塞頭痛,但又不肯去醫院看病。正好又逢上沈炎忙于論文,一天沒有給她打電話,等到第二天到了她的住處時,才終于發現不對勁。
他敲門很久都沒人來開門,打電話給她的手機也不接,等他拿了鑰匙打開門,入鼻的是一股很明顯的酒味。
室內溫暖,韓菁穿著單薄的銀色絲質睡袍坐在樓梯處,手指間還斜斜掛著一只小小的酒杯。她的下巴擱在雙肘中間,雙肘擱在膝蓋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對沈炎這邊的動靜充耳不聞。
她的臉頰有一團粉紅,是酒后和感冒的雙重原因。微微抿著唇,一動也不動。沈炎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她身前蹲下來,他的眉毛很重地擰起來,他從未這樣喜怒形于色,然而韓菁還是不為所動,只是眼珠終于對準了他,很困難地辨別著她的面孔,慢慢開了口:“……小叔叔?”
她周邊都是伏特加的濃郁氣味。沈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目光陰沉,薄唇緊抿,半晌沒有說話。韓菁咳嗽了一聲,微微歪頭,目光渙散地瞧著他,說:“你為什么不說話?”
沈炎目光難測,終于沉聲說:“韓菁,你看看你。現在的你變成了什么樣?為了一個莫北,你至于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這是他第一次說重話,也是韓菁平生第一次聽到這樣重的話。她迷茫茫地看著他,眼睛眨一眨,一串眼淚銀線一樣墜下來,帶著哭腔說:“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們每個人都不知道。”
“好,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韓菁的手指無意識松開,酒杯瞬間滑落,被沈炎眼疾手快地收在手心。他抬起頭,韓菁的手指正好摸上他的側臉,怔怔地瞧著他,慢慢說:“你究竟是小叔叔……還是沈炎?”
沈炎一張臉冷成一塊寒冰,靜默地看著她,沒什么回應。
韓菁向他伸出雙臂:“你背我回家。”
“這兒就是你家。”
韓菁舉著手臂,眼神迷離中帶著執拗:“那你抱我回臥室。”
沈炎繃著臉,最終嘆了口氣,還是照辦。他的手穿過她的腿窩,微一用力,把她從樓梯上抱在了懷里。
她窩在他胸前,雙眼大大地睜著,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突然開口:“我很討厭你,你知不知道?”
“……”沈炎沒說話。
“你都不問我為什么討厭你。”
“……”沈炎的話木成一條直線,“那你為什么討厭我?”
韓菁接著說下去:“我一個人去英國那么久,你都沒有給我打過一通電話。你和韓冰結婚之前不是這樣的。等到結婚以后,你就把我徹底忘記。我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就很溫柔。你見不到我的時候,也不會不習慣,你都沒有想念過我。”
沈炎很忍耐,然而還在可以忍受的限度內。他沒有開口。
“你看你現在,都沒有話反駁我。”韓菁抽了一聲鼻子,聲音漸漸加大,“你根本就是一點都不在乎。我怎么做你都無所謂,我做什么你都不在意。你整天一副高深莫測的態度,我就是討厭你這種高深莫測的態度。我那么討厭韓冰,你還和她結婚。”
“……”
“你就是一直拿我當小孩子哄。我那么多的話都不能說。我特別特別討厭你花心風流,我特別特別討厭那個韓冰,我特別特別不想看見你結婚。”韓菁忽然抱住他的脖子,抱得十分緊,緊到幾乎讓沈炎喘不過氣,她的聲音很細很嬌氣,還帶著壓抑的隱隱的哭腔,就像是受傷的小貓在嗚咽,“小叔叔,你知不知道等待真的很辛苦啊。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已經很累了啊。”
她的眼淚蓄滿了眼眶,盡管努力大大睜著,最后還是掉了下來,落到他的衣襟上。沈炎一言不發,目光越發深邃冷淡,把她擱置在床上,他的手捏住她的肩膀,力道時輕時重,輕吸一口氣后還是放開,給她拽過被單,斂聲說:“你該睡覺了。”
韓菁卻一點也不困。睜著一雙烏黑濕潤的眼珠看他,緊緊拽著袖子不肯讓他離開。沈炎木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只迷迷糊糊意識到他的怒意,卻不知他的怒意何處而來。過了片刻她再度挑戰他的底線,說:“我要聽你給我講故事。”
沈炎沒心情講故事。“我不會。”
“你會。”
沈炎看著她,說:“好吧,我會。但我現在不想講。”
“為什么?”韓菁說,“小時候你總是給我講故事。”
沈炎抿著唇,表情很忍耐。韓菁看了看他,又低頭揪住他的手指,慢慢說:“你變了好多。”
沈炎終于皺起了眉毛,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單腿跪上床,把韓菁抵在枕頭上無處可逃。他的嘴唇落下來,準確無誤地撬開了她的。
他從開始后的每一次探入都交涉極深。韓菁無法呼吸,皺著眉頭抵抗,她用腿去踢他,但沒有效果。沈炎的唇舌交纏間沒有柔情蜜意,他狠狠地吮吸,像是要奪走她胸腔中所有的空氣。
一直到韓菁滿臉通紅,沈炎才終于放開她。韓菁很快抱著被子劇烈大聲地咳嗽,睡袍水一般滑下去,露出后背和肩膀。她的頭發和咳出的冷汗還有淚水粘在一起,而咳嗽聲一直停不住,越來越狼狽。
沈炎很快后悔,去了廚房端來水,喂到韓菁嘴邊,結果被她毫不猶豫地揮開。水灑在被單上,韓菁把床上所以可以搬動的東西都朝他扔過去,枕頭抱抱熊還有床頭柜上的雜志和報紙,她淚眼迷蒙,卻還是努力在把眼睛睜大:“你給我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沈炎一直在距離她能把東西砸到他,又不至于砸得太痛的地方站著,一直等她砸得累了才慢慢靠近,韓菁的咳嗽終于稍稍好些,盡管還在醉著,卻本能地像是一只警惕的貓一樣瞪著他。
他終于嘆了口氣,把她砸過來的東西小心地歸類放好,又把水杯擱在她夠不到的位置上,擰暗了壁燈,說:“你好好休息。”
半夜的時候韓菁醒過來。頭疼欲裂。這種狀況她只體會過一次,還是遠在數年前,她被莫北從夜店中揪出來的那一次。她掀開被子要下床,發現自己頭重腳輕,差一點跌倒在地上。
她挨到廚房去找水喝,驀然發現客廳開了一盞孤燈,而沈炎歪在沙發里,身上披著毛毯,看來睡得很熟。
她扶著墻走過去,沈炎很快就有所覺醒,在她距他還有兩米遠的時候睜開眼。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地看著她:“睡了一覺,酒醒了?”
韓菁把他滑到地上的毛毯撿起,問:“你怎么在這里?”
沈炎面容沉靜如水:“我來找你,你喝得酩酊大醉。我不放心,在你客廳沙發上待到現在。”
他的臉色稍顯疲憊,但整個人依舊衣冠楚楚。韓菁很仔細地在他臉上尋找蛛絲馬跡:“……你怎么知道我在喝酒?”
“我不知道。”沈炎沒什么表情,“我只是恰好碰到。實話講,韓菁,你的酒品不算很好。”
韓菁握著雙手,低聲詢問,“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沈炎看著她:“你都不記得了?”
看到韓菁搖頭后,沈炎眉目不動:“我個人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了。”
韓菁這一次醉酒帶來了不小的后果,又或許是因為她以往積累下來的各種隱性疾病終于從量變達到了質變,在第二天就開始纏纏綿綿地生病。她的身體虛弱,鼻塞咳嗽,喉嚨發炎,四肢無力,沒有胃口,什么都咽不下去。
這樣的情況讓沈炎看了很著急,然而對于韓菁來說實在又算是有些熟悉。她頭昏腦脹之中,想起如今這個樣子和那年抑郁癥發作之后的感覺也差不了多少。而她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強硬,沈炎說什么她都不為所動,一點想配合去醫院檢查的意思都沒有。
好在沈炎對待她的方式和莫北相同。說了幾次后見沒有效果,就不再規勸。而是查閱了許多網頁,又特地打去新加坡的爺爺那里,請教那里一位資深中醫的意見,然后用精確到毫厘的程度來為她熬制藥粥。
韓菁其實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有時候固執得就像塊木頭,如果換做她自己,恐怕也無法忍受自己。然而事實是,莫北就是這樣忍受了她十幾年,而沈炎對于她的缺點也是同樣一副十分包容的態度。
從某種角度上看,她實在很幸運。
她的思路轉到這里,突然頭一次改變了心中的想法。其實莫北這些年一直沒有變,變的只是她的心理。她說到的話他全部做到,她想得到的他全部幫她拿到。這個世界上條框太多規則太多,然而在莫北的庇護下,她成長得沒有任何壓力和恐懼。這些年莫北對她的呵護和縱容,假如客觀上從他撫養未成年人的角度,主觀上按照她滿意不滿意的程度來打分,那她應該給他滿分的。
只是許多事情都不是對和錯那樣的簡單。她雖然這樣想,可還是很難過。說不出的難過。她等了這么久,依戀了這么久,久到她已經把當初那種可以不顧一切的勇氣消磨殆盡,卻還是沒能等到一句讓她稍稍滿意的話。又或者事實也許是,這些完全都是她自己的想法,也許事情發生之前就已經注定了她等不到一句滿意的話。
就像是一個小丑,它只有一個觀眾,它也只需要這一個觀眾。小丑窮盡了全身的本領去討好這唯一的坎坷,卻一直沒有笑聲和掌聲。它的表演沒有回應。小丑摔倒了,看客以為小丑只是在表演,只是在淡淡地笑;小丑最后絕望地哭泣,看客以為這也是并不搞笑的雜藝一種,依舊是在淡淡地笑。
小丑一刻不停地表演,終于花光了全身的力氣。它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失敗的,也許它并不適合做這個人的小丑。自己也許只是一廂情愿,也許看客沒有了小丑,反倒會更加的快樂。
也許小丑退場的時間到了。
(二)
韓菁的病癥終于在沈炎堅持不懈的調理下慢慢好轉。然而她時常發呆的毛病留了下來,常常會看書看到一半就不自覺地轉了頭看向別處,然而撐著下巴兀自發呆。
她最近很想讓自己回到過去,雖然這個愿望實在是無法實現,但是她還是不可遏制地幻想能夠回到九歲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她早已從父母雙亡的陰影中走出來,快樂無憂,有最疼愛她的莫家伯父伯母,有無論任何要求都會含笑答應的莫北,她的心思尚干凈單純,享受萬千寵愛和奢侈生活,可以肆意囂張和任性,那是專門屬于小孩的特權。
她不用患得患失,也不用憂愁諾言是否真實,也不用為了鏡中花水中月傾盡心力,直至疲憊至極。那個時候,都是別人在為她張羅事物,打點一切。她擁有眾所欣羨的家世,容貌,和無微不至的呵護與縱容。
這些不切實際的渴望讓她時常會想到眼中閃爍明亮光芒。然而當沈炎出聲打斷她之后,她眼中的光芒就又會迅速化成灰燼,隱在最底層,消失不見。
韓菁心情低落,想的東西也不怎么樂觀。總是在琢磨,是否諸事真的如同江南所說,人一生哭著來,笑著走,幾十年吃喝拉撒睡,到最后一仰頭,什么都沒了。那活著的意義究竟在哪里。
她想了很久也沒有得出答案,有一次被沈炎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就一不留神把問題脫口而出。
沈炎掐掉面前的視頻通話,想了想,眼神很冷靜,卻平鋪直敘地說著相反的話:“假如現在你得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會難受么?”
韓菁立刻擰起眉毛瞪視他。
“那看來是會的。”沈炎笑了一下,“就算活著真的沒有意義,你也會希望其他人活下去。同樣,反之也成立。我們既然都不是哲學家,這些東西就不要再鉆牛角尖想下去。這些話我從你口中聽到,我有點兒不好受。”
“我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沒有鉆牛角尖。”
沈炎沒有反駁她的話,像是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又說,“馬上就要畢業,我得定機票。你什么時候回國?”
韓菁聽他說完,臉色漸漸冷下來,一時沒有回答。
沈炎看著她,說:“你是不是還不想回去?”
韓菁抬起眼看他,眉間已經凝成一片白霜,抿著唇還是沒說話。
沈炎嘆口氣,扔掉筆記本走過來,在她身前半蹲下,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韓菁僵硬了一下,試圖把手抽出來,沒有成功。
沈炎握得更緊,望著她說:“我們先不回國,出去轉轉散散心,怎么樣?”
韓菁聲音干啞,沙沙地像是粗糲的石子一樣說出來:“去哪兒?”
沈炎看著她:“我想帶你去新加坡。”
韓菁對沈炎的建議沒有反對。結業儀式完畢的第二天,兩人便乘航班直飛新加坡。
新加坡是沈炎這幾年一直在考量發展的地方。他的本家在這里,且看起來勢力不小,兩人剛到機場就受到了沈家的隆重接待。四張陌生的面孔突然沒什么表情地就冒了出來,在兩人面前整齊劃一地站好,整齊劃一地道了一聲:“少爺。韓小姐。”
韓菁驚詫之余說不出話來,沈炎則是幾不可見地點點頭,去牽她的手,她顧及到他在這四位訓練有素的人面前的面子,沒有掙開。
后來得空,她低聲說:“以前都不知道你在新加坡的情況會這樣。”
“你指機場那天?”沈炎從屏幕前抬頭,接著說下去,“爺爺年歲大了,小輩們大都在中國,很少會過來。我一回來,他自然就非常歡迎。”
“……那天那幾個人整齊戰成一列,架勢真讓我有點兒吃驚。”
“沒什么吃驚的。都是錢滾錢滾出來的財富。至于權勢,”沈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那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沈炎又想了想,微微一笑,說:“爺爺現在做什么,我大概以后也就會做什么。”
“那你以后就是打算呆在這里了,是嗎?”
“也許吧。目前是這樣打算的。”
韓菁低聲說:“我本來以為按照你的個性,你會自己出去創業。回t市或者在中國發展。”
“在新加坡我也需要自己創業。”沈炎看看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現在認為,t市那個地方不適合我。”
韓菁在到達新加坡的第二天給莫北打電話,那邊有嘈雜的聲音,以及女子的嬌笑聲,片刻后莫北到了僻靜處:“菁菁。”
他這樣溫柔的聲音讓她一時把話說不出口,靜默片刻后聽到莫北又繼續說下去:“是不是快要回國了?機票是什么時候?”
“我現在在新加坡。”
“……”
“和沈炎一起。”
“……”
“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
韓菁的口氣硬邦邦:“就是這樣,沒有事了。”
“不準掛電話。”莫北的口氣驀地嚴厲,“為什么突然不打招呼就去了新加坡?”
“你說過,我已經長大了,可以自主決定事情了。”
“我在問你原因。”
“我不想回國。這就是原因。”
莫北吸了口氣,閉眼片刻后語氣柔和下來:“為什么不想回國?”
韓菁鼻頭一酸:“不想回答。”
“那你預備在那里待多長時間?”
“還沒有想好。”韓菁抬頭看了看天,把眼淚逼回去,“我要去吃飯了,掛了。再見。”
然而她剛剛把手機扔到床頭,就又聽到了電話鈴聲在響。她瞥一眼上面寫著的“小叔叔”三個字,抽過枕頭壓到上面,然后頭也不回出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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