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正義之刀-《詭案罪(全集)》


    第(1/3)頁

    1

    長街鬧市,人聲嘈雜。

    忽地,一條黑影飛燕般自街邊茶館的房頂飛掠而下,寒光一閃,一柄長長的青鋒劍刺向街道上一乘正在緩緩行進(jìn)的官轎。

    “哧”的一聲,轎簾應(yīng)聲而破,青鋒劍快如閃電,長驅(qū)直入。只聽官轎內(nèi)“哎喲”一聲,青鋒劍收回之時,劍尖已被鮮血染紅。

    但轎子里傳出的只是呻吟,并非慘叫,看來這一劍雖然出其不意,卻并不是致命一擊。

    施襲的黑衣蒙面人志在必殺,逼進(jìn)一步,手中長劍再次如毒蛇般向轎子里刺去。這一劍招式精妙,劍勢凌厲,無論刺到誰身上,都絕無活命之機(jī)。這才是致命的一擊,必殺的一擊。

    “大膽刺客,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難道不想活了?”暴喝聲中,一位身材魁偉、臉面黝黑的官差已斜刺里沖出,右腳一抬,將官轎向后踢飛數(shù)尺之遙,“砰”的一聲,重重落在地上。

    黑衣蒙面人一劍刺空,略感意外,手腕疾翻,長劍倒卷,刺向那官差小腹。

    黑臉官差并不閃避,右手一揚(yáng),“嗖”的一聲,一條黑漆漆的鐵鏈自他寬大的衣袖中鉆出,砸向?qū)Ψ介L劍。

    黑衣蒙面人撤劍不及,長劍被砸個正著?!板P”的一聲,火星一閃。兩人心頭一震,各自退后一步。

    就在這一頓之間,另外兩名一高一矮的公差也拔刀向前,一左一右,砍向那大膽刺客。

    蒙面刺客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反手攻出兩劍,格開兩柄樸刀,一連四劍,分刺二人胸口,招式迅捷,直逼得二人手忙腳亂,慌忙后退。

    那最先動手的黑臉官差見對方分心應(yīng)敵,有機(jī)可乘,立即甩手掄鏈,五尺鐵鏈有如蛟龍出海,纏向?qū)Ψ讲鳖i。

    官差辦案,非比江湖打斗,即便落下個以眾欺寡的口實,也非得把兇犯緝捕到手不可。

    那蒙面刺客也非庸手,在三位武功卓絕的官差圍攻之下,居然應(yīng)付自如,全無敗象。

    直到此時,那些原本手執(zhí)水火棍在轎前開路的三班衙役才回過神來,一聲發(fā)喊,立即將場上四人圍在中間,一齊吶喊助威,卻就是不敢上前助戰(zhàn)。

    那使鐵鏈的黑臉官差急道:“快去保護(hù)大人!”

    眾衙役如夢方醒,立即奔向官轎,七手八腳地扶出轎子里的人。

    原來轎子里坐的是一位四十來歲頭頂烏紗的朝廷官員,幸好剛才有驚無險,那一劍只刺傷了他的手臂,流了些血,卻無大礙。饒是如此,他也嚇得臉色蒼白,渾身直冒冷汗。

    三班衙役知道此時正是在大人面前表現(xiàn)忠勇之時,立即組成一道人墻,護(hù)住官員。

    再看戰(zhàn)圈之中,官差以三敵一,卻堪堪與對方打個平手。那蒙面刺客劍勢精妙、身法靈動、變化多端,居然是一位江湖上罕見的高手。

    一見那官員走出轎子,安然無恙,那蒙面刺客雙眼噴火,殺機(jī)大盛,一招“四夷賓服”逼退三人,縱身躍起,形如兀鷹,連人帶劍,化作一道寒光,直指那官員。

    “休傷大人!”三名官差臉色大變,一齊挺身相救。

    孰料那刺客飛身縱至半途,突地轉(zhuǎn)身,右手回劍反削,左手輕輕一揚(yáng),但見半空中青光一閃,奔在最前面的矮個子官差忽然悶哼一聲,便向后倒。

    黑臉官差大吃一驚,定神一看,原來對方甩出的是一枚長不盈二寸、形似燕尾的鋼鏢,正中同伴眉心,那燕尾鋼鏢通身烏黑,泛著幽光,顯然淬有劇毒,看來矮個兒同伴多半已無幸免。他鋼牙緊咬,心中大慟。便在這時,那蒙面刺客劍鋒圈轉(zhuǎn),劍尖一顫,已然刺中那高個兒官差手腕,樸刀“丁當(dāng)”落地,若不是他退避得快,整個手腕只怕都已被對方切了下來。

    三名勁敵,已去其二,蒙面刺客更是無所顧忌,雙臂一展,有如巨鳥摩云,再次撲向那朝官,大有必先殺之而后快之勢。

    “好大膽的刺客!”黑臉官差輕功略遜一籌,追之不上,救之不及,大驚之下,雙手一送,鐵鏈脫手飛出,帶著呼呼風(fēng)聲,卷向?qū)Ψ窖g。

    蒙面刺客本已再次迫近朝官,此時卻也不得不回身出劍,格開鐵鏈。經(jīng)此一緩,黑臉官差已然大步趕上,喝道:“大膽狂徒,還不束手就擒?”他從腰間掏出一只尺余長的銅筒,對準(zhǔn)刺客一按機(jī)簧,“嗖”的一聲,射出一團(tuán)青光,直襲對方面門。

    蒙面刺客吃了一驚,不知來者何物,急忙揮掌擊去。誰知掌風(fēng)到處,那團(tuán)青光竟“砰”的一聲爆散開來,散出一團(tuán)青煙,而煙霧之中,卻還隱藏著一張大網(wǎng)。

    蒙面刺客猝不及防之下,早已被網(wǎng)個正著。急忙揮劍砍削,意欲斬斷網(wǎng)絲,脫身而出。卻不知這網(wǎng)乃名“天網(wǎng)”,是用烏金絲、人發(fā)和金絲猿毛混織而成,非但刀劍不能斷,而且一旦有人被其網(wǎng)羅住,越是掙扎,越是收緊,不消片刻,那蒙面刺客便被捆得嚴(yán)嚴(yán)緊緊,網(wǎng)絲都勒入肌肉里面去了。

    黑臉官差立即搶上,指出如風(fēng),閃電般封住他身上曲池、肩井、天突、大椎等數(shù)處大穴,確信其已絕無反抗之力,這才松下口氣,命人解下天網(wǎng),拿出枷具,連手帶腳一齊鎖住了。

    那蒙面刺客意外被擒,兀自不甘,恨恨地瞪了那位朝官一眼,似乎還想不顧一切撲過去咬他一口。

    但當(dāng)他的目光落到那位鐵塔似的黑臉官差身上時,眼神為之一黯,低下頭去嘆了口氣說:“人云鐵鎖橫江莫驚雷乃青陽神捕,手段超凡,果是不虛,我太小看你了。”

    此言一出,所有在場的人都怔住了,眾人奇怪的不是他說的話,而是他說話的聲音,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黑臉官差臉色微變,急忙揭下他的蒙面黑布一看,原來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持劍行刺知府大人的刺客,竟然真是一個纖纖女子,年紀(jì)約在三十歲左右,極是漂亮。

    無論誰看見她現(xiàn)在的樣子,都絕不會將她同剛才那位劍法超群、手段毒辣、連傷數(shù)人,幾欲將那位朝官置于死地的蒙面殺手聯(lián)系在一起。

    就連那位黑臉官差的口氣也緩和了許多,盯著她問:“你是誰?為什么要行刺知府大人?難道你不知道行刺朝廷命官乃是死罪嗎?”

    原來那坐轎子的就是這青陽府知府柳章臺。

    女刺客扭頭盯了知府大人一眼,滿臉怨恨之色,咬牙恨聲道:“呸,狗官,今日沒殺到你算你命大。”

    柳章臺驚魂甫定,氣極而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執(zhí)劍行兇,行刺朝廷命官,真乃狗膽包天。莫捕頭,先將她押回收監(jiān),重枷嚴(yán)鎖,明日本官親審,看看到底是她的嘴巴硬,還是知府衙門的訊杖硬?!?

    那被喚作“莫捕頭”的黑臉公差名叫莫驚雷,外號“鐵鎖橫江”,乃青陽府衙總捕頭,手中一根五尺鐵鏈不知鎖住過多少江湖宵小、兇頑惡徒,在這青陽城里素有“神捕”之稱。

    剛才那兩個手使樸刀挺身助戰(zhàn)的公差,一個叫顧正雄,已被刺客用暗器射殺,另一個手腕受傷的叫熊人杰,二人是莫驚雷的左右副手。

    柳章臺,字文章,浙江紹興人,文人出身,十年前捐納江陵知縣,正七品。后因捕殺震驚朝野的飛天大盜燕三絕有功,連升三級,為四品大員,官授青陽知府。

    因朝中派出負(fù)責(zé)“考功”的欽差大臣不日將至,柳知府為籠絡(luò)民心,增加口碑,今日特地親自上街視察民情,巡視民生,誰知出門不遠(yuǎn),一場好事便被這來歷不明的女刺客給攪和了。

    為官近十載,像今天這么兇險的場面他倒還是頭一回遇上,饒是知府大人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今日卻也嚇得心口怦怦亂跳,出了一身冷汗。

    當(dāng)下,一行官差抬了顧正雄的尸首,押著那女刺客,解往知府衙門而去。

    莫驚雷的家住在東風(fēng)湖邊,雖然房子不大,家具簡陋,但他仍然覺得那是天底下最溫暖、最快樂、最值得留戀的地方,因為那里有他一生中最摯愛的兩個人在等著他回家,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兒子。

    因為女刺客的出現(xiàn),莫驚雷這個知府衙門總捕頭顯得特別忙碌,等到他將女刺客帶到簽押房造冊,押到大牢枷緊關(guān)嚴(yán),安排好顧正雄的后事、撫恤好他的家人之后,太陽已經(jīng)落山,天色漸漸暗下來。

    他交代今夜值更的獄卒牢頭,一定要看好新押到的女刺客,否則大人明日升堂見不到人,誰也脫不了干系。交代完畢,他到班房換下差服,解下鐵鏈兵器,就急匆匆往家的方向趕去。

    路過巴陵街九如齋門口時,他看見一個坐在街邊賣蛐蛐兒的老頭兒。兒子小寶已經(jīng)三歲,早已到了好動愛玩的年齡,這幾天正吵著要玩斗蛐蛐兒呢。他挑了兩只個頭最大的蛐蛐兒,用一只草織的小籠提著往家里走。

    在推開家里籬笆院門的剎那,他忽然嗅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他抽抽鼻子,高舉蛐蛐兒籠子,大聲道:“小寶,快看爹爹給你買什么回來了?”

    若在平時,小寶聽到他的聲音,早已笑鬧著從房子里奔了出來。但是今天沒有。院子里靜悄悄的,一點兒聲氣也沒有。

    他心頭涌起一種不祥之兆,大步走進(jìn)院子,跟小寶最要好的那條大黃狗橫躺在一棵柳樹下,頭顱早已被擊得粉碎。

    他這才猛然醒悟,剛才聞到的是一股血腥味。他的臉色早已變了,扔下蛐蛐兒,右手從腰間摸出一把貼身的彎刀。

    他當(dāng)差之前是神刀門的人,所以雖然平時辦案公干之時使的是一條鐵鏈,但其實最拿手的兵器,卻還是手中這把圓月彎刀。他雙手握刀,警惕的目光四下掃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穿過院落。院子里沒有一個人,沒有一丁點兒聲音,連平日總被小寶攆得四處亂竄的小雞、小鴨、小豬都不見了,剩下的只有一團(tuán)恐怖的寒氣。他的心縮得緊緊的,一步步走上臺階,朝屋里輕喚了兩聲:“阿慧,阿慧?!卑⒒凼撬说拿?。沒有人回答他。

    家里的大門虛掩著,他的心不由得一陣怦怦狂跳,單手握刀,伸手輕輕推開大門,一股濃濃的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團(tuán)殷紅的血跡,然后是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的女人,正是他的女人。

    “阿慧!”他驚呼一聲,彎刀落地,沖上去一把抱住她。她雪白的脖頸上劃著一道深深的劍痕,鮮血正汩汩流出。他顫抖著伸手去抹,那血卻越流越快、越流越多。

    “阿慧,阿慧,你醒醒,你、你怎么了?小寶呢?這、這是誰干的?”他的心都碎了,止不住哭起來。

    過了好久,阿慧才緩緩睜開眼睛,緩緩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像冰一樣冷。她積蓄起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氣若游絲、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我、我……一、一個蒙面男人抓走了小寶……答應(yīng)我,一定要救回小寶,一定要、要……”她的眼睛里充滿了哀痛,充滿了乞求,手朝著旁邊的桌子指了指,然后便緩緩垂了下去。

    桌子上插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匕首下釘著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

    若想保全你兒性命,一切須聽我指令。

    字跡雖然潦草,但書寫有力,一筆一畫力透紙背,就像砍向心間的刀鋒一樣,每一個字、每一個筆畫,都能讓人感覺出寒意與殺氣。

    莫驚雷緊緊地抱著妻子,她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他的心也越來越苦、越來越痛。

    她的生命正一步一步離他而去,從今往后,再也不會回來,從今往后,再也沒有人疼他、愛他、憐他、惜他,再也沒有人在他饑餓的時候捧上一碗熱乎乎的飯菜,在他寒冷的時候送上一件暖和的衣服,再也沒有人在每個黃昏時刻倚門守望他回家的身影。

    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這一瞬之間,把他的心給剜空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止不住淚流滿面,仰天悲呼:“阿慧——”

    2

    第二天早上,莫驚雷趕到知府衙門當(dāng)值的時候,已比平時稍稍晚了一些。副手熊人杰見他眼圈發(fā)紅、神思恍惚,大感詫異,迎住他道:“莫大人,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向知府大人告一天假?”

    莫驚雷回過神來,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妻子慘遭毒手,兒子被人擄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無論誰遭遇這樣的慘變,都是一件極難承受的事。妻子臨終之前告訴他,兇手是一個黑衣蒙面男人,這個男人到底是誰?是他的舊仇宿敵,還是新惡對頭?

    昨日白天剛抓了個蒙面女刺客,傍晚家中便遭遇兇徒襲擊,這兩件事有關(guān)聯(lián)嗎?蒙面男子留在桌上的紙條他早已看過,對方到底是何用意?說是要他“聽命行事”,到底聽什么命令、行什么事呢?時間已經(jīng)過去整整一個晚上,小寶怎么樣了?

    一想到兒子小寶,一想到妻子臨終前那乞求的目光,他的心便一陣抽搐、一陣刺痛。他一咬牙,心中暗想: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找到那個蒙面人,救回兒子,為阿慧報仇。

    “莫大人,快去換衣服,大人就要升堂了。”熊人杰見他在簽押房門口發(fā)呆,急忙提醒他。

    因為知府大人今早要親審昨天抓到的那個女刺客,所以大伙進(jìn)進(jìn)出出,顯得十分忙碌。莫驚雷驀地自沉思中驚醒,答應(yīng)一聲,急忙走到班房換衣服。

    打開衣柜,拿出差服,抖開,正欲披上身,忽然“叭”的一聲,從衣服里掉下一樣?xùn)|西。

    他的心一陣狂跳:是一只鞋子,是兒子穿過的一只鞋子。

    他像一只嗅到了獵物的豹子,立即警覺起來,雙目中精光一閃,銳利的目光已自班房中掃過,可是班房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都是三班衙役,并無外人??磥磉@只鞋子早已放在了他的衣服里,放鞋子的人也早就走了。

    他濃眉一皺,彎腰拾起鞋子,卻發(fā)現(xiàn)里面藏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字跡潦草,筆跡有如刀鋒,殺氣畢現(xiàn),看來與昨晚桌子上的那張紙條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正在這時,三通鼓響,大堂那邊傳來一陣“威——武——”的呼喝之聲,知府大人已經(jīng)升堂了。

    “叭”的一聲,驚堂木一響,知府大人喝道:“帶女刺客?!?

    下面?zhèn)髀曉黼`便拖長聲音高喊道:“帶——女——刺——客——”

    兩名腰挎大刀的捕快應(yīng)聲將女刺客從大牢里提了出來。莫驚雷輕輕拍一下熊人杰的肩膀,熊人杰明白總捕頭的意思,這女刺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當(dāng)街殺人,罪行極大,而且又是身懷絕藝的武林高手,為防萬一,還是正副兩位捕頭親自押送保險一些。

    當(dāng)下兩人揮退捕快,一左一右押了那女犯,就往大堂走去。

    公堂之上,明鏡高懸。知府大人面沉如水,坐在高堂上,極是威嚴(yán)。左首下坐著同知田云山,右首下是隨堂記錄的執(zhí)筆書吏。公堂兩旁,三班衙役持棍肅立,一聲“威——武——”,喝得人心驚膽戰(zhàn)。

    大堂門口,熊人杰大喝一聲:“犯人帶到!”用力一推,女刺客腳下戴著鐵鐐,一個踉蹌,跨進(jìn)門去。熊人杰手扶刀柄,虎著臉,跟著走進(jìn)去。莫驚雷落后兩步之遙,猶豫一下,低著頭,右手放在腰間,摸著藏在衣服里的刀柄,也跟著走進(jìn)來。

    女刺客走到大堂中央,知府大人重重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何人?見到本官,緣何不跪?”

    “跪下,跪下。”兩旁衙役手持水火棍,齊聲呼喝,氣勢威嚴(yán),十分驚人。

    女刺客傲然站立,瞧著知府大人,只是恨聲冷笑,并不下跪。

    熊人杰見知府大人就要發(fā)怒,忙大聲喝道:“大膽犯人,見到大人還不跪下?”抬腿踢向女刺客膝蓋后面的委中穴。

    便在這時,莫驚雷突然沖上來,猛然撞開熊人杰,右手自腰間拔出那柄碧綠的彎刀,用力一揮,刀光一閃,女刺客腳下的鐵鐐已然斷開。

    “快走?!彼话牙∨溉耍D(zhuǎn)身疾步向公堂大門奔去。直至奔出數(shù)步之遙,公堂上一干人等才猛然醒悟,紛紛大叫:“哎喲,不好了,莫捕頭要劫犯人了,莫捕頭要劫犯人了!”

    “莫大人,你想干什么?快放開她!”熊人杰大步趕上,厲聲大喝,拔出樸刀,直往他后腦砍來。

    莫驚雷聽見腦后風(fēng)響,左手拖著女刺客,驀地后退一步,右手屈肘一撞,肘尖正好擊中熊人杰小腹,頓時疼得他直不起腰來。

    莫驚雷道:“兄弟,對不起?!崩桥炭蛷?fù)又奔向大門。

    “大膽莫驚雷,難道你真想當(dāng)堂劫囚不成?”知府大人又驚又怒,“還不快給我攔住他!”

    堂上眾多衙役捕快一聲吆喝,立時手持兵刃,把住大門。

    莫驚雷倒轉(zhuǎn)彎刀,用刀柄擊倒數(shù)人,因為都是自家兄弟,平時相交甚篤,不忍加害,所以出手極輕,眾人倒地之后又紛紛爬起,繼續(xù)攔阻。

    熊人杰大是詫異,仍然不信平時疾惡如仇的總捕頭竟會當(dāng)堂劫囚,知法犯法,當(dāng)下一邊揮刀趕上一邊大叫道:“莫大人,你這是干什么?難道你與這刺客真是一伙兒的?”

    莫驚雷雙唇緊抿,并不答話,舉刀與他拆了一招,轉(zhuǎn)身欲走,熊人杰大急之下,一柄樸刀竟如狂風(fēng)暴雨般席卷過來。

    莫驚雷濃眉一皺,情急中瞧見他握刀的手腕上裹著一塊白布,想是昨日在街上被女刺客刺傷手腕,一時之間未能痊愈,瞅準(zhǔn)時機(jī),彎刀自對方的刀風(fēng)中斜劈而入,“叭”的一聲,刀背重重地打在他受傷的手腕上。

    熊人杰“哎喲”一聲,登時握刀不穩(wěn),樸刀“丁當(dāng)”落地。他臉色通紅,自知莫驚雷手下留情,否則這條手臂早就廢了,只好知趣地退到一邊。

    經(jīng)此一緩,大門口早已被封得嚴(yán)嚴(yán)實實,若是硬闖,雖然能夠出得去,卻不知要死傷多少人。

    莫驚雷一張黑臉繃得緊緊的,稍一猶豫,忽地左手提著那女刺客,右手揮刀,折轉(zhuǎn)身來,直往堂上奔去。

    知府大人正坐在堂上大叫:“反了反了,快調(diào)弓箭手來,快調(diào)弓箭手來!”忽見他兇神惡煞般奔向自己,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大呼救命。

    “不好,他要殺大人,原來與這女刺客真是一伙兒的。”眾人大呼小叫,又紛紛涌到堂上,全力保護(hù)知府大人。

    如此一來,大門便無人把守。莫驚雷道聲“對不住”,提起女刺客,展開輕功,奪路而逃。

    出得知府衙門,身后早已亂成一片,有的高叫:“不好了,莫捕頭劫囚逃跑了!”

    有的大喊:“莫捕頭跟那個女刺客原來是一伙兒的,快抓住他!”

    有的則大呼:“太好了,弓箭手來了,莫捕頭勾結(jié)匪類,意圖謀刺知府大人,罪大惡極,格殺勿論,大伙兒快追呀!”

    轉(zhuǎn)瞬之間,呼聲、喊聲、腳步聲已追到身后。

    莫驚雷暗自皺眉,心道:要是被弓箭手追上,那就不易脫身了。

    當(dāng)下顧不上喘口氣,提起女刺客,折身鉆進(jìn)一條小巷,走不多遠(yuǎn),又躍上墻頭,奔入另一條街道,來到一個拐彎處,再拐進(jìn)另一道胡同,如此幾番,約莫奔行半個時辰,身后的叫喊聲才漸漸遠(yuǎn)去。

    他停住腳步,略略辨別了一下方向,忽然折向西行,直往西門城樓奔去。行不多久,便看見一座三檐三層、覆蓋黃色琉璃瓦的木樓,他暗自松口氣。這便是望江樓了。

    在大堂上救下女刺客,一個時辰之內(nèi)趕到望江樓。

    這便是小寶鞋子里那張紙條上的字跡,也是那個蒙面人向他發(fā)出的第一道命令。

    為了兒子小寶,為了妻子臨終前的交代,莫驚雷只好豁出去了??偹惆磿r趕到,但愿小寶安然無恙,他在心中暗暗地想著。

    望江樓矗立在青陽西門城樓上,扼長江要沖,極是莊重壯觀。

    莫驚雷左手提人,右手握刀,目光四下一掃,未見一個人影。他心中暗自驚疑,一面留神戒備,一面往樓上登去。

    為防意外,他救人之時留了一個心眼兒,只砍斷了那女刺客的腳鐐,手上的枷具卻未打開,如若有變,他還可以控制住她。

    那女刺客被他一路提著,居然一語不發(fā),全無反應(yīng)。

    忽地,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自后方傳來,莫驚雷回頭一瞧,仍然看不見一個人。雖是如此,他卻知道對方一定就在這附近監(jiān)視他,他看不見對方,對方卻一定能看見他。敵暗我明,極為不利,該怎么辦?

    他心中一動,將冰冷的彎刀架在那女刺客的脖子上,目光四下巡脧,嘴里大聲喝道:“朋友,莫某知道你已經(jīng)來了,請現(xiàn)身吧。在下已遵命將令友救出,如果想要她回去,就請放小兒過來交換,一命換一命,誰也不虧。假若小兒少了一根頭發(fā),那你這位朋友就甭想回去了?!?

    江風(fēng)呼嘯,濤聲依舊,沒有人回答他。他臉色一變,登上二樓,又把剛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仍無回應(yīng),只好押著那女刺客繼續(xù)往上爬。

    三樓仍然空無一人,只有一只鞋子放在石柱上,正是小寶的另一只虎頭鞋。

    莫驚雷心中一動,急忙抓過鞋子,果然里面又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三個字:殺了她!

    他濃眉一皺,回頭望了那女刺客一眼,突然挺刀朝她刺去。女刺客戴著枷具,行動不便,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刺個正著,鋒利的彎刀從前胸插入,力透后背。她來不及哼一聲,向后便倒。

    就在這時,忽聽樓下傳來“啊”的一聲,莫驚雷厲聲喝道:“什么人?”探頭一望,只見一條人影從樓下大樹后躍出,縱身直往江邊奔去,黑衣、黑褲、黑巾蒙面,正是他要找的黑衣蒙面人。

    “站?。 蹦@雷豈能就此放過他,大喝一聲,手往石欄上一撐,人已從三樓飛身躍下,箭一般追了過去。

    那黑衣蒙面人的輕功卻比他要好得多,幾起幾落,已奔至江邊,回頭看他一眼,忽地縱身向江中跳去。

    莫驚雷趕到江邊,那人卻早已登上泊在岸邊的一葉小舟,順風(fēng)漂出數(shù)丈之遙,不消片刻,便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

    “在這里,在這里,大伙兒快來,莫捕頭在望江樓下,這回可別讓他跑了。”忽地北面樹林那邊有人高喊,接著便有人涌了過來,正是知府衙門的追兵。

    莫驚雷臉色微變,急忙躍上三樓,那女刺客胸前插著那把碧綠的彎刀,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沒多想,一把抱起她,躍下高樓,大步向南奔去。

    3

    青陽城外,長江故道邊,有山曰“四君山”。

    山頂有一座無名小廟,住著一位老和尚和一位少女。

    世人只知少女叫云姑,乃老和尚的孫女兒,至于那老和尚的身世來歷、俗名法號,卻全不知情,每每提及之時,都稱他“無名和尚”。

    只有莫驚雷知道這老和尚雖名“無名”,實卻有名,且大有來頭。那少女其實也并非他親孫女兒,而是當(dāng)年在長江中救下的一名女嬰。

    無名和尚俗家姓李,家中三代懸壺,青年時期已是江北一帶極有名氣的“神醫(yī)”,中年時卻改行做了仵作,憑著他高超的醫(yī)術(shù)和縝密的心思,不知破了多少奇案怪案。后因遭人妒忌,被人誣枉,身陷囹圄,幾生幾死,后得一游方和尚相救,才得以脫身。從此看破紅塵,做了和尚,隱居在這長江邊。后因機(jī)緣與青陽捕頭莫驚雷相識,甚為投機(jī),遂成忘年之交。

    莫驚雷每有難事,必向其請教,他這青陽神捕的名頭,倒有一半得這老和尚的暗中相助。

    現(xiàn)在,莫驚雷就坐在無名和尚的禪房里,而那名被他刺中不知生死的女刺客,就躺在那張木板床上,手上的枷具早已被莫捕頭打開。

    女刺客雙目緊閉,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無名和尚走上去察看片刻,用手握住彎刀刀柄,猛然拔出,鮮血立即從女刺客胸前噴涌而出。

    老和尚道:“快上止血藥。”

    云姑答應(yīng)一聲,立即上前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藥材敷貼到她的傷口上。

    女刺客全身猛然一震,“啊”的大叫一聲,雙目突然大睜,但很快又偏著頭昏迷過去。

    莫驚雷擦擦手掌心里的汗珠,起身問:“她怎么樣了?”

    老和尚手里拿著從女刺客身上拔下的彎刀,反復(fù)看著,緩緩說道:“在每個人的心臟里,都有左右兩瓣心房,左右心房之間有一線極細(xì)極窄的小孔,這把刀剛好從這線小孔中穿過,對她的心臟并未造成大的傷害。如果這一刀是兇手無心之作,那這位女施主便實在是太幸運了;如果兇手是有意為之,那么他的刀法可說已達(dá)化境?!?

    莫驚雷聽他這樣說,知道那女刺客已無性命之虞,這才大大地松口氣,苦笑一聲說:“老和尚,實不相瞞,這把刀是我的,殺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

    “哦?”無名和尚雖感詫異,卻并不多問,只是瞧著那把刀道,“這把刀,其薄如紙,其彎如月,極是罕見,只怕是當(dāng)年神刀門的人所用的圓月彎刀吧?”

    莫驚雷道:“老和尚好眼力,在下當(dāng)年確實曾加入過神刀門。”

    老和尚將刀還給他,看他一眼說:“當(dāng)年神刀門解散之后,門中高手大多被朝廷網(wǎng)羅了去,全部安置在刑部督捕司委以重用,怎么你……”

    莫驚雷摸摸鼻子笑笑道:“人各有志,我在青陽知府衙門也混得不錯呀!”

    “原來如此?!睙o名老僧雙手合十,意味深長地笑了。

    莫驚雷見云姑正在給那女刺客解衣上藥,自己留在禪房不太方便,便跟老和尚一同走了出來,問道:“她的身體什么時候能恢復(fù)過來?”

    無名和尚道:“你這一刀雖然刺得巧妙,沒有傷及心臟,但卻已令她大受內(nèi)傷,老和尚明日多采些好藥回來,大概一月她就可以下地走動。要想恢復(fù)武功,卻至少需要休養(yǎng)三個月時間。”

    莫驚雷皺皺眉頭問:“若是要她開口說話呢?”

    老和尚道:“少則十天,多則半月?!?

    “十天半月?那可不行,時間來不及了。”

    “那你想要她什么時候痊愈?”

    莫驚雷急道:“當(dāng)然是越快越好,最多三五天時間,否則時間拖得愈久,犬子便越加危險?!?

    老和尚見他如此性急,知道其中一定大有隱情,但卻并不多嘴相詢,只是搖搖頭道:“傷勢如此之重,要想數(shù)日之內(nèi)開口說話、下地走路,甚至痊愈,絕無可能。除非……”

    莫驚雷忙問:“除非什么?”

    老和尚道:“除非有能起死回生的少林大還丹?!?

    莫驚雷忽地笑起來,道:“老和尚,你早說嘛。”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到他面前,“你看看這是什么?”

    老和尚拿過藥丸放到鼻下一聞,喜道:“真是少林九轉(zhuǎn)大還丹,此乃少林寺救死扶傷的靈丹妙藥,極為珍貴,你怎么會有的?”

    莫驚雷道:“在下當(dāng)年曾經(jīng)幫過少林寺一個小小的忙,少林住持妙善和尚為了感謝在下,特意贈送三顆大還丹給莫某,我已將其中兩顆送人,這是最后一顆了?!?

    老和尚笑道:“那就太好了,有此靈丹,傷者不出三天即可醒轉(zhuǎn),四天即可開口說話,五天便可下地行路,武功內(nèi)力也可以恢復(fù)三四成。”旋即叫來云姑,吩咐她趕快將此丹拿去給那女刺客服下。

    第二天,莫驚雷心下煩躁,不甘心就此坐等那女刺客醒轉(zhuǎn),便想下山進(jìn)城打探一番,或許會有兒子和那蒙面客的消息。

    誰知剛到城門口,抬頭便見墻頭貼著一張大大的海捕公文,他和那女刺客的畫像都清清楚楚印在上頭,下面的通緝令曰:

    此二人官匪勾結(jié),意圖謀刺朝廷命官,事情敗露,結(jié)伙逃逸。知其下落者,速來舉報。提供線索者,賞銀三千;提頭來見者,得銀五千。若有包庇窩藏知情不報者,事發(fā)之日,一并治罪。

    守城侍衛(wèi)正拿著畫像,逐個盤查,極是嚴(yán)密。

    莫說他想混進(jìn)城去,即使在城門口多待一會兒,也是極其危險之事。

    莫驚雷心下又驚又怒,驚的是如此一來,自己想要救回兒子找到真兇,就更是難上加難,怒的是自己一生維持法紀(jì)、主持正義、言行端正,走到哪里只有人怕己,沒有己懼人,想不到今次卻受制于人,沉冤莫白,成了一只八方通緝、藏頭縮尾的過街老鼠。

    他急忙撿了一只爛斗笠扣在頭上,又到其他各處看了看,東南西北四方城門卻都如此,一處比一處盤查嚴(yán)密。

    他只好怏怏地回到四君山無名小廟,一心等候那女刺客轉(zhuǎn)醒過來。事到如今,她已是他救回兒子找到真兇明冤雪恥的最后一條線索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數(shù)日,到了第五天早上,仍然不見那女刺客醒轉(zhuǎn)。

    莫驚雷心下大急,一個勁兒地催問無名老僧。老和尚把過女刺客的脈象之后,笑一笑,什么也沒說。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名山县| 阳原县| 木里| 东乡县| 沁源县| 马边| 博白县| 福安市| 微山县| 贵德县| 灵丘县| 潮安县| 徐汇区| 兴业县| 那曲县| 天祝| 凤台县| 科尔| 梨树县| 横峰县| 光泽县| 高青县| 错那县| 奉贤区| 通榆县| 武平县| 手机| 集贤县| 河北区| 财经| 平遥县| 竹北市| 灵寿县| 广元市| 瑞金市| 陵川县| 文山县| 从化市| 拜城县| 金阳县| 台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