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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案罪8·悲情殺戮-《詭案罪(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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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零零,下午5點,碾子灣小學的放學鈴聲準時響起。學校大門一開,在校園里關了一整天的孩子們就像羊羔出圈一樣,撒著歡兒跑出來。

    這是一所鄉村小學,簡陋的校舍由村里的舊祠堂改建而成。學校不大,學生也不多,一至六年級,人數最少的班級,只有十幾名學生,最多的也沒有超過三十人。學校的幾個老師,也大多是上了年紀的民辦教師。

    鈴聲響后,最后一個放學的年級是五年級。

    五年級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叫喬雨萍,是學校里僅有的三名公辦教師之一。

    喬老師上完今天的最后一節課,一邊合上課本,一邊宣布:“請杜娟、金小秋、宮敏和陳燕子四位同學留下來,其他同學可以放學了?!?

    等班上的其他同學都背上書包,嘰嘰喳喳地離開教室之后,喬老師才對最后留下的那四位女生說:“今天晚上,老師想到你們幾位同學家里進行家訪,等下老師跟你們一起回去。”

    四位女生聽了,相視一笑,都顯得異常高興。

    碾子灣村地處偏僻,村中中青年男女大多出去打工了,學校里的學生,基本都是留守兒童。這四個女生的父母,也都在外地打工,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孩子們都是跟著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喬雨萍除了在學習上是他們的老師,在生活中,更是他們的半個家長,哪個孩子家里有困難,她都會伸出援手。孩子們對她,比對家里那一年難得見上一兩次面的父母還要親熱。

    聽說老師要去自己家里家訪,那四個女生好像家里要來貴客一樣,牽著老師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門。

    碾子灣小學坐落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山坡上,連接學校和村莊的,是一條窄窄的黃土路,黃土路從一片廢棄的果園穿過。出了果園,前行不遠,就能看見蜿蜒的碾子灣河,沿著河岸散落著百十戶人家,這就是碾子灣村了。

    喬老師跟孩子們一路說說笑笑地進了村。

    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出了遠門,只留下老人和孩子,村前村后的田地因為沒有人耕種,長出了一人多高的荒草。整座村子在這秋天的暮色里顯得有些蕭條和冷清。

    喬雨萍已經在碾子灣小學任教三年,與村民也都熟識了,村里的大人、小孩看見她,都向她點頭打招呼。

    村道兩邊的房子,多是灰舊的平房和村里人外出打工掙到錢后回來修建的二層小樓,一眼望去,卻有一幢貼著白色瓷磚的四層樓房,鶴立雞群一般矗立在河岸邊,顯得十分氣派。

    喬雨萍知道,那是村長孔春山的家。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師生幾人沿著河岸轉過一個彎,就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瘦削老頭兒,背著雙手從對面走過來。

    杜娟等四個小女孩看見這老頭兒,下意識地往老師身后躲閃了一下。喬雨萍認得,這人正是碾子灣村的村長孔春山。

    “喲,喬老師,今天又來家訪了???”孔春山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是啊,村長,今晚有空兒,所以想去幾個學生家里走走……”喬雨萍禮貌地回應著,忽然感覺杜娟在后面扯了一下她的衣擺,微覺一怔,抬頭看時,這才注意到孔春山那雙魚泡眼,正放肆地盯著自己的胸脯看。

    喬雨萍不由得臉色一紅,這才想起孔春山在村中早有“流氓村長”之名,不敢再搭理他,低著頭帶著幾個學生快步走了。

    “呸!”走出好遠,四個小姑娘忽然回過頭來,朝著孔春山的背影齊齊吐了一口口水。

    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了杜娟家。杜娟家是一棟二層小樓,外墻貼著馬賽克磚,但屋里卻并沒有什么裝修,水泥墻面顯得黑乎乎的,僅有的幾件家具,也已十分老舊。

    杜娟的爸爸幾年前遭遇車禍身亡,家里用他的十來萬元賠償金蓋起了這棟樓房。她媽媽現在在廣東打工,杜娟一直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杜娟和金小秋是一對表姐妹,杜娟的外公、外婆,是金小秋的爺爺奶奶。金小秋的爸媽也跟杜娟她媽媽一起在外面打工。金小秋是由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兩位老人年事已高,照顧兩個孩子已經顯得很吃力,好在這一對小姐妹日漸懂事,已經不用他們怎么操心了。

    回到家后,杜娟和小秋一放下書包,跑到后面院子里,提著泔水桶,幫奶奶喂豬去了。

    喬雨萍則坐在堂屋門口,跟小秋的爺爺聊天。她先問了杜娟和小秋的家長在外面的工作情況。老人說兒女們在外面都還好,雖然掙錢很辛苦,但他們還是很記掛家里,每個月都要打電話回家。因為家里沒有裝電話,他們每次都是把電話打到村頭的小賣部,小賣部的老板再叫杜娟和小秋去接聽。

    喬雨萍說:“要不這樣吧,以后叫他們把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我再叫杜娟和小秋接電話?!彼皖^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寫在一張紙條上,遞給小秋的爺爺,想了一下,又問:“最近家里沒出什么事吧?”

    小秋的爺爺搖頭說:“沒出什么事?。 ?

    喬雨萍點頭說:“那就好?!?

    接著她又去了另外兩個女生宮敏和陳燕子的家里。

    這兩個女生跟杜娟家是左右鄰居,平時四個小女孩總是一起上下學,關系像親姐妹一樣親密。

    宮敏和陳燕子也是留守兒童,父母親都在外地打工,兩個孩子都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

    喬雨萍向兩名學生的爺爺、奶奶問了兩個孩子的日常情況,大致上跟杜娟家差不多。

    她又問老人:“最近家里沒有出什么事吧?”

    老人搖頭說:“沒有啊,孩子很聽話,都挺好的。”

    喬雨萍松了口氣。

    她之所以來家訪,是有原因的。最近一段時間,這四個女生上課好像沒有以前專心了,成績也有所退步。她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讓孩子們分心了,所以今天特地到家里來問問情況。見一切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跟老人們聊完天,天色就已經完全黑下來。

    金小秋的爺爺、奶奶留她在家里吃晚飯,杜娟和小秋也緊拉著她的手不放,喬雨萍笑笑,只好在飯桌前坐下來。

    吃完晚飯,時間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喬雨萍向金小秋的爺爺、奶奶道過謝,就起身準備回學校。

    四位女生拿出手電筒,要結伴送老師回去。

    喬雨萍看看外面的天色,正是農歷月中,一輪圓月掛在天空,地上好像鋪了一層水銀,把一條水泥村道照得明晃晃的。

    她笑笑說:“有月亮送我回去呢,就不用勞煩你們了,你們早點休息吧?!?

    杜娟等人嘟嘟嘴,只好把她送到門口,跟老師揮手說再見。

    晚上8點,在城市里,正是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剛剛拉開帷幕的時候,但在這偏僻的小山村里,已經有點晚了。村民們大多都已熄燈睡覺,村子里漸漸安靜下來,偶爾傳出的一聲狗吠,很快被黑夜吞沒,天地間顯得更加寧靜。

    喬雨萍獨自一人走在村道上,腳步輕快,有時還帶點兒跳躍。那條灑滿月光的水泥路,恰似一條皎潔的銀河。

    當初她之所以決定長期留在這所鄉村小學任教,就是因為喜歡上了碾子灣村這份與世無爭的寧靜與溫馨。

    大學畢業后,她本來留在城里一所重點小學當老師,三年前遭遇失戀的打擊,她心情抑郁之下,決定換換工作環境,于是就主動申請調到全市最偏僻的鄉村小學任教。

    原本只是打算在碾子灣待個一年半載,等心情平復了,就回城里。但是她很快就被山村孩子對老師的那份純樸的真情和山村里獨有的平和寧靜吸引住了。她覺得自己更適合在這里生活,就下定決心留下來當了一名鄉村教師。

    出了村口,腳下的硬底路就變成了黃土路。秋夜里的露水,在月光中悄然飄落,打濕了路面,一股淡淡的泥土味兒,就飄浮了起來。

    忽然,夜色里傳來一陣“突突”的響聲,一輛摩托車亮著大燈從前面駛過來。

    跨在摩托車上的男人老遠就喊:“喬老師,這么晚才回學校,又去家訪了???”

    喬雨萍認得這是自己班上一位同學的家長,一邊側身給摩托車讓路,一邊點頭應道:“是啊,在杜娟家里吃完晚飯,回來得有點晚了。”

    那個家長在她身邊停下摩托車說:“要不我送你回學校吧?!?

    喬雨萍擺手說:“不用了,熟門熟路,我不會走丟的?!?

    對方哈哈一笑,騎著摩托車走了。

    黃土路的兩邊,都是果園。果園是村集體的,前幾年承包給村民種植,因為賺不到錢,這兩年已經沒有人再承包經營,果園就漸漸荒廢,盡管現在已經是秋天,也沒見到樹上掛出半個果子。

    摩托車的“突突”聲漸漸遠去,路邊草叢中傳來了蛐蛐兒的叫聲。

    夜風吹來,樹影輕搖,月光透過樹葉縫隙映照下來,好像撒了一地碎銀。

    這片果園離學校不遠,夏天的時候,喬雨萍曾帶學生到林子里進行野炊。有時到學生家進行家訪,回來晚了,會有學生或家長送她,有時也會一個人回校。她已經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即便是一個人走夜路,也覺得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她正這樣想著,路邊的落葉下面,忽然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她剛站住腳步,就看見一只碩大的田鼠從樹葉下面鉆出來,跑上了黃土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只早已埋伏在樹上的貓頭鷹箭一般飛掠而至,張嘴叼起田鼠,雙翅一振,飛進了樹林。

    喬雨萍目睹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由得看呆了。直到果園深處傳來那只田鼠“吱吱吱”的慘叫聲,她才回過神來。書上說貓頭鷹是森林衛士,看來確是如此??!

    再往前走不遠,道路兩邊的樹葉就變得濃密起來,頭頂的月光被樹葉遮擋,路面顯得有些幽暗。喬雨萍正要加快腳步,忽然聽到路旁一棵大樹后面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以為又是田鼠在作怪,扭頭看一眼,并沒有多加留意,剛回轉頭來,卻忽然“噌”的一聲,從大樹后面跳出一個人,擋在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喬雨萍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這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來的人,竟然是村長孔春山。

    “村長?”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問,“你怎么在這里?”

    孔春山打了個酒嗝兒,笑嘻嘻地說:“我剛從隔壁村子喝酒回來,走到這里的時候有點內急,所以就站在大樹后面撒了一泡尿。你看我這拉鏈都還沒有來得及拉上呢?!?

    喬雨萍一低頭,果然看見他的褲子拉鏈還敞開著,不由得臉色一紅,不想再多搭理他,一側身,從他身邊快步走過去。

    “喬老師,別這么急著走嘛?!笨状荷胶鋈簧斐鲭p手,從后面一把將她攔腰抱住。

    “??!”喬雨萍發出一聲驚叫,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叫道,“你、你想干什么?快放開我!”

    孔春山在她耳邊干笑道:“喬老師,我傍晚看見你進村家訪,就知道你一定會走這條路回學校。你以為我真的是躲在樹林里撒尿嗎?我是在等你呢!美女老師,你讓我等得好辛苦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噴著酒氣,要來親喬雨萍的脖子。

    喬雨萍身子前傾,躲了開去,然后把頭使勁往后一仰,后腦勺正好撞在孔春山左邊眼眶上,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用一只手抱住喬雨萍,另一只手去解她的牛仔褲扣子,嘴里說:“喬老師,你就從了我吧。我在教育局有熟人,只要你從了我,我可以托關系讓你做學校的校長。你要是不肯順從我,我馬上就可以叫你滾蛋,而且讓你以后再也做不了老師。”

    “快放開我!”喬雨萍又驚又怒,嚇得渾身都顫抖起來,一邊彎下腰保護著自己,一邊推開他伸向自己牛仔褲里的手,顫聲道,“你、你再不放開,我可就要叫人了?!?

    孔春山有恃無恐地道:“叫吧,你盡管叫!這里離村子遠著呢,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見。再說被人聽見又怎樣?我是一村之長,誰敢壞我的好事?”他的一只手,又貼著喬雨萍的身體往她的牛仔褲里伸去,“喬老師,你就從了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喬雨萍不住地扭動身體,拼命掙扎著,但是她一個姑娘家,力氣遠遠沒有孔春山大,僵持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從孔春山的手臂中掙脫出來。

    孔春山的另一只手,已經強行將她的牛仔褲拉鏈扯下來。

    喬雨萍驚恐交加,幾乎嚇得哭起來,情急中想起自己在大學跆拳道社團里練習過的女子防身術,喘了一口粗氣,猛然抬高右腳,皮鞋的鞋跟狠狠踩在孔春山的腳背上。

    “哎喲!”孔春山痛得大叫一聲,松開手退后一步,抱起自己的腳跳了起來。

    喬雨萍驚魂未定,不敢停留,撒腿就跑,邊跑邊喊“救命”,可是這里距離村莊尚遠,叫聲再大,也不會有人聽到。

    “臭娘們兒,你跑得再快,也逃不出我孔春山的手掌心!”孔春山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從后面追上來。

    喬雨萍邊跑邊慌慌張張地回頭張望,孔春山跑得比她快,只一會兒工夫,就快追上她了。她一咬牙,縱身跳下路基,一頭鉆進路邊的果園里。

    果園里種滿了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果樹,因為乏人打理,地上的雜草和灌木已經長到半人多高。

    她迅速地轉過兩棵大樹,然后貓著腰蹲在一處草叢里,按住胸口,屏聲斂息,躲了起來。

    孔春山一路追過來,忽然不見了喬雨萍的蹤影,大感奇怪,停下腳步四下張望,道:“真是見鬼了,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人了?”他尋找一陣兒,失去目標,臉上露出悻悻的表情,轉身欲走。

    喬雨萍見他并沒有發現自己,以為躲過一劫,正暗自松口氣,不想孔春山卻忽然哈哈一笑,跳進果園,沖著她藏身之處直撲而來。原來他早就發現她躲藏在這里了。

    喬雨萍知道不妙,起身往果園深處逃去。誰知剛跑幾步,鞋跟踩到草叢里的一塊磚頭,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頭撞到旁邊一棵果樹上,頓時流起血來。

    果園里人影閃動,孔春山已經追了上來。

    她咬緊牙關,順手撿起腳下的磚頭,用力朝孔春山扔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扔中,她已經顧不了那么多,爬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跑去。

    果園里到處都是帶刺的灌木,樹枝劃破她的衣服,在她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她卻全然沒有感覺到,一口氣跑出好遠,回頭看時,后面已經不見孔春山的身影,才知道自己已經把他甩開了,這才顧得上停下來喘口大氣。

    她又在一棵大樹后面躲藏片刻,確定孔春山沒有再追上來,鉆出果園,急匆匆跑回了學校。

    她回身關上學校大門,但門鎖早已損壞,兩扇木門只能虛掩,并不能從里面鎖上。

    學校里的其他老師,大多是村里的民辦教師,晚上都回了自己家,另有兩個公辦老師卻是住在鎮上,每天都騎著摩托車上下班。偌大的一個學校,一到晚上,其實就只剩下喬雨萍一個人駐守。

    她跑回自己的單人宿舍,迅速關上房門,將門鎖好,想了一下,覺得如果孔春山再追上來,這一道簡單的門鎖可能也擋不住他,于是又把書桌拖過來,死死地抵在門后。

    直到確認萬無一失了,她才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汗水早已打濕全身,整個人都像是虛脫了一般,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不知道在地上癱坐了多久,忽然一陣涼風吹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她漸漸緩過神來,掏出手機看一下時間,已經是夜里10點鐘了。

    她側耳細聽,外面并沒有什么異常響動,看來孔春山沒有追趕到學校來,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到地上。又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身上有些涼意,起身換了件衣服,倒頭睡下。誰知頭剛挨到枕頭,就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喬雨萍的神經頓時繃緊,從床上一躍而起,驚恐地盯著那扇被書桌頂住的房門,臉色煞白,渾身輕顫,既不敢出聲,也不敢開門。

    “砰砰砰”,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有幾個聲音同時在喊:“喬老師,喬老師,你睡覺了嗎?”

    喬雨萍不由得一愣,她聽出來了,說話的正是她今晚家訪過的幾個學生。但她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聲:“是誰?”

    “我們是杜娟和金小秋,”外面幾個女生同時說,“還有宮敏和陳燕子。我們找您有點事。”

    “只有你們四個人嗎?”喬雨萍站在門后面問,“還有沒有其他人?”

    杜娟說:“只有我們四個,沒有其他人了。老師,你睡了嗎?”

    “還沒呢。”喬雨萍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吃力地挪開頂住房門的書桌,打開門,四個女孩氣喘吁吁地擠了進來。

    喬雨萍不放心地把頭探出門外,四處望了一下,確實沒有看到有其他人。她關上房門問幾個學生:“這么晚了,你們找老師有事嗎?”

    四個女生有點害羞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猶豫了一陣兒,最后還是金小秋站出來說:“老師,您說過以后我們可以借您的手機給爸爸、媽媽打電話是吧?”

    “是啊!”

    “今晚我們四個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很想爸爸、媽媽了,我們一商量,就到學校來找您,想借您的手機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

    “哦,原來是這樣。”喬雨萍舒了口氣說,“你們敲門敲得那么急,真把老師嚇了一跳。”

    她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學生,問:“你們會撥號吧?”

    四個女生都點頭說:“會?!?

    金小秋接過手機,看了老師一眼,小聲問:“老師,我們想跟家長說幾句悄悄話,可以出去打電話嗎?”

    喬雨萍笑笑說:“可以,外面很黑,別去太遠的地方。放心,老師不會偷聽你們打電話的。”

    四個女生一齊點頭,說:“知道了?!?

    2

    因為在果園里受了那一場驚嚇,整個晚上,喬雨萍都沒能睡踏實,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

    等她被一陣上課鈴聲驚醒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8點了。她翻身起床,早晨的太陽從窗戶里透進來,照到了床邊。

    窗戶外面的操場上,聽到上課鈴聲召喚的孩子們,一邊打鬧著一邊奔向教室。

    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候,喬雨萍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不時地望向教室窗外,好像昨晚那個讓她做噩夢的村長孔春山會隨時闖進來一樣。

    光天化日之下,她倒不是怕這個流氓村長再次來欺侮她,她是怕村長報復她,到學校來找她的麻煩,就像他說的那樣,逼她離開學校,離開這些可愛的孩子們,讓她再也不能當老師。

    幸好直到傍晚放學,孔春山也沒有再到學校來騷擾她。

    不過想起孔春山那句威脅她的話,她心里還是隱隱有些不安,就好像心上懸著一塊石頭,始終無法放下一樣。

    第三天,是星期六,校園里沒有了孩子們的喧鬧聲和讀書聲,顯得靜悄悄的。喬雨萍本不想出門,但自己班上有一個學生家里最近出了一點事,影響了孩子的學習成績,她想到學生家里去了解一下情況,所以上午8點多的時候,她還是離開學校,走進了碾子灣村。

    等她家訪完畢,起身離開學生家時,已經是上午9點半。

    這天是一個云淡天高的大晴天,太陽溫和地照著村前的水泥路,秋風搖動樹梢,一些黃葉緩緩飄落下來。

    幾個孩子在村道上玩游戲,兩條老黃狗趴在路邊,悠閑地望著從村道上走過的每一個人。一陣打麻將的喧鬧聲,從路邊房子里傳出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村里的廣播打開了,先是播放了兩首流行歌曲,接著又從喇叭里傳出村長孔春山講話的聲音。

    村里的廣播站設在孔春山家里,一般不定期向全村村民開播,村里有事的時候,孔春山就會在廣播里喊兩嗓子。

    喬雨萍聽見孔春山先是在廣播里咳嗽了兩聲,然后操著當地方言說:“各位村民,每年農忙之后,都是村里年輕人外出打工的旺季,今天我要重點講一下外出打工的注意事項。俗話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外出打工,人生地不熟,總會有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比如說自己辛辛苦苦打工掙來的血汗錢被騙、被搶、被盜,造成經濟損失。其實只要我們時刻提高警惕,就可以防止這些不幸降臨到自己頭上。根據本村長走南闖北的經驗,在此提醒大家,外出打工,只要做到以下‘四防’,即可平安無事。說到這‘四防’嘛,就是防騙、防詐、防搶、防盜……”

    喬雨萍在路邊的廣播里聽到孔春山的聲音,心下稍安。她進村的時候,還在擔心怕在路上碰見這個流氓村長,給自己帶來麻煩。既然他正在廣播里講話,說明他現在還在家里,不會在村道上出現,她也就放心了。

    “喬老師好!”幾個在村道上玩耍的孩子雖然不是她教過的學生,但看見她,都禮貌地跟她打招呼。

    喬雨萍面帶笑意,點頭應著,還特意叮囑幾個男孩不要到小河里戲水,小心溺水。

    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了孔春山的家門口。秋天的陽光下,那幢四層小樓的白色外墻上閃動著銀光,分外耀眼。一些電纜線從二樓窗戶里伸出來,與外面的廣播線連接在一起,孔春山坐在家里說話的聲音,就是從話筒里通過這些線路傳送到村里各處喇叭中的。

    廣播里還在直播孔春山講解的“外出打工防騙寶典”:“第三是防搶。這類案件大多發生在火車站、汽車站周圍,值得注意的是,現在不法之徒搶劫的手段有所變化,他們先是跟你套近乎,請你抽煙喝飲料,只要你一抽他的煙,或是喝了他遞過來的飲料,立即就會——”

    說到這里,廣播里突然傳出“吱”的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然后全村的廣播都啞了一般,再也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喬雨萍嚇了一跳,心想:會不會是孔春山在窗戶里看見我了,連廣播也不播了,就要下來找我的麻煩?

    她立即加快腳步,想要從他門前跑過。就在這時,忽然從孔春山家旁邊的小路上沖出來一個人,差點與喬雨萍撞在一起。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以為是孔春山來了,驚恐失色,嚇得大叫了一聲,定睛看時,才發現從小路上快步走出來的是一個中年女人。

    對方看見她,也停住腳步,有點意外地叫了一聲:“喬老師?”

    喬雨萍定神看看對方,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想了一下,忽然記起來,這女人名叫金玉紅,是自己的學生杜娟的媽媽。她平時在廣東打工,回來得少,自己也只見過一兩次,所以也不是很熟識。

    她緩過神來,說:“原來是金大姐,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金玉紅的呼吸顯得有點急促,喘了口氣說:“我、我是坐火車回來的,昨天下午才到家。”

    喬雨萍想起前天晚上杜娟她們借自己的手機給家長打電話的事,忽然明白過來:“是杜娟打電話叫你回來的吧?”

    金玉紅怔了一下說:“是的,孩子說想我們了,一定要我們回家看看,所以我們就一起回來了?!?

    “一起回來?”喬雨萍問,“是不是金小秋的爸爸、媽媽也回來了?”

    “是的,我弟弟、弟妹也回來了,還有宮敏和陳燕子的爸媽,他們接到電話后,也跟我們一起回來了?!?

    “這次回來,準備在家里待多久呢?”喬雨萍說,“孩子現在都還小,正是需要爸爸、媽媽在身邊陪伴和教育的時候,如果你們時間允許的話,最好……”

    “多謝喬老師關心!”金玉紅臉色微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我對孩子關心得太少了,我跟我弟弟、弟妹,也就是金小秋的爸媽商量過了,這次回來,以后不會再出去打工了,待在家里種田養雞,看管好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喬雨萍點頭應道:“那就好。”

    “我們家有一塊菜地,就在這條小路后面,很久沒有人打理,都快荒廢了,今天早上我特意過來把地平整一下,準備種點蔬菜?!苯鹩窦t搓著手說,“喬老師又進村家訪啊?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不了,我還得回學校批改作業,改天有空再到你們家去跟你說說杜娟的學習情況。”

    喬雨萍別過金玉紅,沿著村道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后來,經過喬雨萍一段時間的觀察,杜娟、金小秋、宮敏和陳燕子這四個女生,自從父母親從外面打工回家之后,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以前多了,性格也都變得開朗起來,上課的時候也更加認真和專心了,學習成績正在穩步提高。

    看來父母親在孩子心目中的位置,是誰也不能替代的?。?

    大約有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因為教學工作繁忙,喬雨萍一直沒有到村子里走動。中秋節假期結束后的第二天,她決定到杜娟等四個女生家里進行家訪,順便把孩子們在學校的進步表現告訴家長,讓家長好好表揚一下孩子。這四個孩子的成績已經擠進了全班前幾名,如果繼續努力下去,小學畢業的時候,考進鎮上的重點初中完全沒有問題。

    這天傍晚,孩子們放學后,喬雨萍略作收拾,就獨自一人往村子里走去。剛一進村,她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不但隱隱聽到了警笛鳴響的聲音,還看見村民們都從家里跑出來,沿著村道往同一個方向奔去。

    她覺得有些奇怪,問村民發生什么事了,大伙兒搖搖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好奇地跟著人流向前跑出不遠,就看見村長孔春山家的小樓門口停著兩輛警車,警車上還閃著警燈,四周拉起了警戒線,外面圍著許多村民,個個都伸長脖子往屋里瞧著??墒菃逃昶紨D過去一看,孔春山家的大門是關上的,里面什么也瞧不見。

    喬雨萍找了個熟識的村民問:“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村民說:“是村長死了。”

    “村長死了?”

    喬雨萍大吃一驚,“怎么死的?”

    村民搖頭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到底出了啥事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看來了這么多警察,連鎮派出所侯所長都親自來了,估計肯定是發生大案子了。”

    大約半個多小時后,小樓大門打開,兩名戴著口罩的警察從屋里抬出一具尸體,尸體上蓋著一塊白布,死者是誰,也看不清楚。后面跟著走出一個陰沉著臉的瘦個子中年警察,喬雨萍在學校搞普法教育時見過他,認得他是鎮派出所的侯所長。

    侯所長站在門口打了個電話,聽起來像是在向市局匯報情況,然后招手叫來一個年輕警察,叫他帶幾個人留下來,再把現場好好勘察一遍。他自己跳上一輛警車,一溜煙走了。

    喬雨萍看看那個年輕警察,覺得有點眼熟,想了一下,忽然記了起來,“李鳴!”她沖著那個年輕警察喊了一聲。

    李鳴是她大學時的同學,聽說他大學畢業后通過招聘考試,到市公安局當了一名警察。

    年輕警察聽見叫聲,抬頭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意外的表情,邁著大步朝她走過來:“喬雨萍?真的是你啊,你不是在城里當老師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還真是你啊!”喬雨萍忍不住笑著在他肩上擂了一拳,“我早就申請調到碾子灣小學來了?!?

    “弄了半天,我是到你的地盤來了?!?

    “你不是在市里當警察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唉,別說了,我在市局刑偵大隊當刑警,最近這邊鎮上事多,所以局里暫時把我抽調到這邊給侯所長當副手?!?

    喬雨萍往小樓大門里邊指了指,問:“這兒發生什么事了?我聽說是村長出事了?”

    李鳴點頭說:“是的,他死了?!?

    “怎么死的?自殺還是他殺?”

    李鳴搖頭說:“目前還不能確定,案子仍在調查之中?!?

    今天下午4點半左右,鎮派出所接到電話報警,說碾子灣村村長孔春山家里發生了命案。

    侯所長急忙帶著李鳴等人趕過來,發現案發現場在孔春山家的二樓。

    二樓靠近樓梯口的旁邊,有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房間,里面擺放著調音臺、擴音機和話筒等一些廣播設備,房門上貼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廣播室”三個字。廣播室的地上躺著一具尸體,死者腳踝處纏著一根破了皮的電線,尸體已經有些燒焦。一個放置設備的木柜傾斜在墻邊,一些廣播設備掉落下來,正好砸在死者頭上。尸體已經腐敗發臭,死亡時間看起來至少已經有十天半月了。

    一個胖女人正坐在廣播室門口號啕大哭。她叫姜蘭,是屋主孔春山的老婆。打電話報警的人正是她。

    孔春山的兒子在市里工作,小兩口今年剛生了孩子,從年初開始姜蘭就進了城,一直在兒子家里照顧孫子,家里就只剩下了孔春山一個人。

    前幾天中秋節,姜蘭打電話回家,一直沒有人接電話。今天上午,她打電話回來,因為天氣馬上就要轉涼了,想叫丈夫給自己送幾件衣服到城里去,但是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人接聽。她知道丈夫的稟性,以為他又出去跟哪個女人鬼混去了,心里很惱火,氣沖沖地搭車回家,不想卻在家里發現了一具燒焦發臭的尸體。

    仔細辨認,死者正是她丈夫孔春山,她差點嚇暈過去,慌忙打電話報警。

    李鳴把案發經過簡單地跟喬雨萍說了,喬雨萍還想問些什么,屋里忽然有民警喊李鳴,說:“報案人已經緩過神來了,要不要對她進行問詢?”

    李鳴說:“行,把她叫出來,我來問她?!?

    那個民警就把還在抹眼淚的姜蘭帶了出來。

    李鳴把她叫到一邊,問她:“你是什么時候去你兒子家住的?期間有回來過嗎?”

    姜蘭說:“今年2月份,我孫子剛一出生,我就去了我兒子那里,家里只有我老公一個人住。我5月份回來過一次,這是第二次回家?!?

    “那你平時有打電話回家嗎?”

    姜蘭說:“我在城里帶孫子,整天忙得暈頭轉向,而且平時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又怕浪費電話費,所以平時很少打電話回家。記得中秋節的時候好像打過一次,家里沒有人接電話。我帶到城里的衣服不夠穿了,今天本想叫我老公給我送幾件衣服到城里,可是給他打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我只好自己坐車回來拿,誰知……”

    “你回家的時候,大門是鎖上的嗎?”

    “是的,門是鎖上了的,是我自己拿鑰匙開的門。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臭味,當時就覺得有點不正常,結果上樓就看見我老公他……”姜蘭說到這里,情緒又激動起來,拖住李鳴的手說,“警察同志,我老公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克赖媚敲磻K,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你們可要早點抓到兇手,還我們一個公道??!”

    李鳴一邊做著詢問筆錄一邊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還不知道你丈夫到底是不是死于他殺。不過你放心,警方一定會把這個案子徹底調查清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喬雨萍忍不住心中好奇,慢慢擠過來,隱隱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也沒有一點頭緒。

    她心里想,孔春山的尸體都已經腐爛發臭,死亡時間至少有十天半月了,可是我那天還聽到他在廣播里給村民們講解“打工防騙寶典”來著,怎么就……記得當時廣播里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電流聲,然后就再沒有聲音了,難道孔春山就是在那個時候……

    那天是什么日子呢?她掰著手指頭推算了一下,今天是9月26日,那天……應該是9月13日吧。

    她看著李鳴在現場忙碌的背影,心里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把這個情況告訴他。

    3

    也不知道為什么,孔春山一家跟喬雨萍并沒有任何關系,但孔春山之死,卻總讓她隱隱有些不安。

    她很關心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也很想知道這個流氓村長到底是怎么死的。

    兩天后,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李鳴打個電話,向他打聽一下案情,自己的手機卻響了,一接聽,打電話給她的人,居然正是李鳴。

    李鳴在電話里說:“老同學,你什么時候有空啊,我有點事情想請你幫個忙?!?

    喬雨萍說:“白天我要給孩子們上課,下午放學后就沒有什么事了?!?

    李鳴說:“那行,我下午去學校找你?!?

    傍晚的時候,孩子們剛剛放學,喬雨萍就聽到學校門口傳來一陣“突突突”的摩托車響聲,出門一看,正是李鳴來了。

    喬雨萍一面請他到簡陋的教師辦公室坐下,一面問他:“孔春山的案子,調查清楚了嗎?”

    李鳴喝了口水說:“基本調查清楚了?!?

    “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既不是自殺,也不是他殺。目前的調查結論是,死于意外?!?

    “意外?”喬雨萍愣了一下。

    李鳴告訴她說,孔春山腳上纏繞著一根破了皮的電線,尸體上有被電火燒焦的痕跡,很明顯,他是被電擊身亡。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他臨死前應該正在進行廣播播音,桌子上的播音儀器都打開著,播音話筒也處于開啟狀態,但因為突然斷電,所以廣播里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警方仔細勘察過現場,沒有發現有其他人進入過播音室的痕跡。案發時樓房大門是鎖上的,經警方痕檢人員檢查,前后門鎖并沒有被人撬動過的痕跡。

    派出所的侯所長推斷,孔春山應該是死于意外觸電事故。

    案發之時,孔春山正在自家的廣播室里進行廣播播音,腳下不小心被一根破了皮的電線纏到,當即觸電身亡,并且渾身上下被電火燒焦。臨死前,在其最后掙扎的過程中,打翻了身后的一個小木柜,導致柜子里的一些電器設備掉落下來,正好砸到他頭上。因其是獨居在家,所以直到死后多日,才被人發現。

    法醫對死者進行了尸檢,推斷出的死亡時間,是在尸體被發現前的半個月左右,大致時間是在這個月也即9月10日至12日之間。

    因為這段時間氣溫較高,尸體已經高度腐爛,所以法醫暫時還沒有辦法推斷出更加精確的死亡時間。

    喬雨萍聽他說完后,搖頭說:“你們警方推斷出的死亡時間不對啊!”

    李鳴一怔,問:“哪里不對?”

    喬雨萍想了一下,還是把9月13日那天上午她家訪回校途中,聽到孔春山在廣播里講話,然后又突然中斷的事,跟李鳴說了。

    李鳴立即把這條線索在筆記本上記下來,說:“如果你反映的情況是真的,那么至少把我們警方推斷的孔春山的死亡時間整整推后了一天。而且從現場情況來看,當時的播音話筒處于開啟狀態,這個跟你說他當時正在廣播里播音的證言是相吻合的。他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出了意外,觸電身亡的。”

    喬雨萍怕他不相信自己,又補充說:“當時聽到廣播的人肯定不止我一個,你們可以去村里向其他村民調查,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作為我個人來說,咱們是老同學,我當然相信你說的話。但是作為一名警察,我一般不會輕易相信孤立的證據,所以你提供的這條線索,我們還是會向其他人核實的?!?

    李鳴又問她:“你還能記起當日廣播突然停止,具體是在上午什么時間嗎?”

    喬雨萍回憶了一下,說:“大約是在當日上午9點45分左右吧。我記得當天上午,我從那個學生家走出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他家里的掛鐘,正好是上午9點30分。當時我走得并不快,從學生家走到村長家附近,大概需要15分鐘左右。所以我估計事發當時,應該是9點45分左右吧。”

    “你提供的這條線索太重要了,這樣一來,孔春山精確的死亡時間,基本就確定下來了,就是在9月13日上午9點45分左右。當然,這個時間點我們會再去核實的?!?

    “這么說來,孔春山真的就是在那個時候意外觸電身亡的?”

    李鳴點一下頭,說:“是的,目前來說,咱們派出所的侯所長就是這么認定的,他準備把這個案子定性為意外事故?!?

    喬雨萍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一些端倪,問他道:“你一直說這只是你們侯所長的推斷,難道你自己對這個案子有不同的看法?”

    李鳴喝了口茶,抬頭看著她,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把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對她講出來。他放下茶杯,放慢語速斟詞酌句地說:“是的,首先我必須得承認,從案發現場的情況及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線索來看,咱們侯所長的推理,無疑是最符合常理的??墒嵌嗄甑霓k案經驗告訴我,很多時候罪犯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有些案子你如果按常理去推斷,你就輸了。我仔細梳理了一下案情,總覺得這個案子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說孔春山這個村長,兼著村里的廣播員已經有十多年,按理說應該已經有十分豐富的經驗,怎么可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意外觸電呢?”

    “所以你覺得這個意外只是個假象,他是被人謀殺的?”

    “是的,他很可能是在廣播室進行播音時,被人用破了皮的電線電擊身亡,然后兇手清理了現場,并且將現場偽裝成了孔春山自己意外觸電身亡的模樣?!?

    “可是你們警方已經勘察過現場,在那間廣播室里,并沒有發現外人侵入的痕跡?!?

    “我說了,兇手很狡猾,作案后仔細清理了現場,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孔春山在二樓廣播室播音時,樓下的大門應該是鎖上了的,兇手是怎么進去的?你已經說過了,那幢樓的前后門門鎖都沒有被撬過的痕跡,樓上樓下的窗戶都安有防盜網,兇手根本不可能從窗戶里爬進去?!?

    “是的,你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李鳴說,“你說得沒錯,兇手肯定不是撬門進去的,也不是翻窗進去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孔春山開門讓對方進去的,二是兇手自己有鑰匙,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出孔春山家里?!?

    “我覺得不大可能是孔春山開門讓對方進去的?!?

    “為什么?”

    “因為以前鬧過一個這樣的笑話。當時孔春山跟村里一個老公在外打工的留守婦女好上了,有一次,正是農忙的時候,他在屋里用廣播播送一個鎮里下來的通知,那個女人到他家里來找他,他開門讓她進去了。當他播送完通知后,兩人就在廣播室里偷情,結果因為話筒沒關,所以兩人偷情的聲音,全都通過廣播直播給全村村民聽見了。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得了一個‘流氓村長’的外號。據說從那以后,他每次開廣播講話的時候都會很小心,一般不會讓別人待在自己家里。”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了?!崩铠Q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說,“兇手肯定是用鑰匙開門進屋的。而據我調查,案發小樓的前后門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孔春山身上,另一把由他老婆姜蘭拿著?!?

    “姜蘭?”喬雨萍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懷疑孔春山的老婆?”

    “是的?!崩铠Q看著她認真地道,“這也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村里的情況我不熟悉,想找村民調查一下案情,他們也都遮遮掩掩,生怕惹火上身。上次你不是說,這里是你的地盤嗎?我想我也只能來找你幫忙了?!?

    喬雨萍笑著說:“那你想讓我怎么幫你呢?”

    李鳴說:“我想讓你幫我調查兩件事情:第一,孔春山跟他老婆姜蘭的夫妻關系如何?第二,現在咱們已經基本可以確認孔春山的死亡時間是在9月13日上午9點45分左右,你再幫我調查一下,看9月13日這天,姜蘭有沒有回過碾子灣村?!?

    喬雨萍挺了一下胸脯,道:“是,警官,我保證完成任務?!?

    李鳴離開之后,喬雨萍草草吃罷晚飯,帶上一支鋼筆和一個筆記本,就急匆匆往村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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