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風云-《詭案罪(全集)》
第(3/3)頁
蒙面大漢哈哈大笑道:“沒錯,正是你司馬爺爺。如果害怕,就趕緊跪地求饒;如果不服,那就重新打過。”
段天涯看著此人,覺得有幾分眼熟,再仔細一看,原來卻是那天與他一同進京的虬髯大漢,只是今天臉上沒有胡子,所以一時之間竟沒有認出來。他沒有料到此人竟是天下聞名的江南義軍頭領司馬縱橫,不由得暗叫慚愧。
梅花路和清風子對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司馬縱橫奇道:“要打就打,有什么好笑的?”
梅花路道:“我是笑自己今天實在是走運得很,不但抓住了欽命要犯段天涯,現在又有一個反賊送上門來。如果把你的人頭摘下來交給皇上,不知皇上會封個什么大官兒給我做呢。”
司馬縱橫也哈哈大笑道:“我看你印堂發黑,雙目無光,官一定做不成,鬼倒是做定了。”
清風子大怒道:“梅總管,休要與他多費唇舌,先殺了他再說!”說罷,挺劍朝司馬縱橫刺去。
司馬縱橫急忙把金背砍山刀往外一封,誰知清風子忽然變招,劍走偏鋒,劍尖貼著他的刀背劃過,直刺他的手背。
司馬縱橫手臂急忙回縮,但為時太晚,手背被對方的劍尖挑了一下,雖然傷勢不重,但卻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段天涯看得真切,既佩服他的勇敢又為他擔心。他知道司馬縱橫刀沉力猛,但下盤不穩,只宜在馬上沖鋒陷陣,如果在地面與梅花路和清風子過招,時間一久,定然要吃虧,不由得心下大急,叫道:“司馬頭領,你的情意段某已心領。你快走吧,不要枉送性命!”
司馬縱橫哇哇大叫道:“段兄何出此言?我司馬縱橫縱橫天下,若連朋友也救不了,日后還有何面目面對江南十萬義軍兄弟!”說話分心,左肩又挨了清風子重重一劍。由于刺得太深,清風子抽了一下,竟沒將劍拔出來。
司馬縱橫心頭火起,左手忽然抓住對方手腕,大刀用力揮出,鮮血噴濺,竟硬生生地將清風子握劍的右手齊肩砍下。清風子滾翻在地,慘號不已。
梅花路一見司馬縱橫渾身是血雙目如電恍若天兵神將,心下頓時生出幾分怯意,心想升官發財固然重要,但保住性命卻更為重要。此念一閃,便斗志全無,虛晃一槍,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正欲逃命,司馬縱橫大喝一聲,吼聲如雷貫耳,同時將手中的大刀全力擲出,但見半空中一道刀光閃過,梅花路已身首異處。那馬受了驚,馱著他的無頭尸體飛奔而去。
清風子心下大懼,也急忙搶過一匹快馬,亡命而逃。其他勁裝漢子卻是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司馬縱橫殺得興起,拾起大刀,還想追殺。忽然想起段天涯還被捆在馬上,只得回頭,先將他從馬背上放下來,再打開巨網,把他放了出來。
雞聲三唱,微風拂煦,天色微明,天地間一片祥和與寧靜。
在一座破敗的古廟中,段天涯一邊撕下長衫給司馬縱橫包扎傷口,一邊感激地道:“段某今日遭人暗算,若非司馬頭領仗義援手,只怕難以活到天明。”
司馬縱橫拍拍他的肩膀,道:“是好漢子,就不要這么婆婆媽媽。如果沒有你幫忙,我只怕連帝京也進不了呢。”
段天涯道:“我記得司馬頭領那天進京時曾說有件大事要辦,不知如今辦得如何了?”
司馬縱橫朗朗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此次進京確實是要辦一件大事,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大事就是刺殺當今這個狗皇帝,動手的時間就定在今晚——”
他抬頭看看天色,笑著說,“哦,不,現在應該說是昨晚了。但卻在前往皇宮大院的路上遇見了梅花路他們,剛巧看見你被他們捆在馬背上,所以就立馬橫刀,殺了個痛快。”
段天涯看著他,忽然大叫道:“可惜!可惜!”
司馬縱橫一怔,忍不住問:“可惜什么?”
段天涯大笑道:“可惜時間尚早,全帝京的酒店都還沒有開門,要不然我一定要與你大浮一白,誰先醉倒誰就是王八。”
“好,這個王八你做定了!”
司馬縱橫忽然牽過身邊一匹快馬,翻身上馬,快馬一鞭,絕塵而去。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他又折了回來,手中卻多了兩壇美酒。
段天涯又驚又喜,道:“酒館尚未開門,司馬兄哪里買來的好酒?”
司馬縱橫笑道:“我騎著馬沿著這條路一路奔走,看見一家酒館,叫了幾聲無人開門,便一拳打爛窗子闖進屋去,丟下一錠金子,抱走了兩壇好酒。”
段天涯忍不住笑彎了腰,道:“一錠金子換兩壇酒,如果多幾個你這樣買酒的人,那天底下賣酒的老板可就發大財了。”
司馬縱橫道:“金子遍地都是,知己一世難求。來,喝酒!”說罷,扔給段天涯一壇酒,自己拍開另一壇酒的泥封,仰頭咕咕大喝起來。
喝到一半,他抬頭看看天色,天已快大亮。忽然道:“糟了,看來今天我這個王八是做定了。”
段天涯問:“為什么?”
司馬縱橫道:“因為我要走了。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狗皇帝是殺不成了,江南的義軍兄弟還等著我回去共謀大業,所以我天明之前一定要出京,否則天一亮,出京就難了。”
段天涯長嘆一聲,道:“是我誤了司馬兄的大事。”
司馬縱橫縱情一笑,道:“這樣的狗皇帝就像喂肥了的年豬,我不殺,自然會有別人去殺,今年不殺,明年還可以殺。狗皇帝沒殺成,但是結識了一位好朋友、好漢子,也算不枉此行。”
他仰頭喝下剩下的半壇酒,將酒壇“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忽然縱身躍上馬背,沖著段天涯抱拳道:“段兄保重!”說罷,調轉馬頭,迎著晨風,打馬而去。
段天涯凝望著他漸去漸遠的背影,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5
等到段天涯平靜下來的時候,他卻忽然對著破廟里的那尊菩薩說了一句話。
他說:“難道你想在那里站一輩子嗎?”
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話剛說完,菩薩居然真的動了一下,一下從神龕上倒下來。
菩薩當然不會動,但躲藏在菩薩后面的人卻會動。這個人居然還是一個女人,這個人居然就是云南萬古千秋堂的萬事如意大小姐。
萬大小姐從菩薩后面跳出來,笑嘻嘻地說:“唉,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陷阱里爬出來,正準備趕去救你,卻發現你已經被人救了。不過這樣也好,省了我不少事。”
段天涯看著她,看了許久,忽然說:“你不是來救我的,你是來抓我的吧?”
萬大小姐差點跳了起來,瞪著他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沒有本事救你,你也沒有必要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話來挖苦我。”
段天涯還是冷冷地看著她,冷冷地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根本不是云南萬古千秋堂的人,你是帝京六扇門的人;你不是萬事如意大小姐,你的名字叫碧玉虹,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你費盡心機潛伏在我身邊,就是為了抓我。”
萬大小姐的一雙眼睛睜得比牛鈴還大,滿臉莫名其妙地道:“你說什么?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段天涯冷冷地道:“你明白,你當然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明白。”
萬大小姐看著他,怔了許久,忽然嘆口氣說:“看來你已經什么都明白了,現在,我想說不明白都不行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只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什么問題?”
“在你身邊待了這么久,我自問沒有出過什么差錯,我實在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我的真實身份的。”
段天涯道:“首先,在我二十歲的時候,我爹曾經告訴我說我與云南萬古千秋堂的萬事如意大小姐并沒有婚約。我爹說,由于家境顯赫,我少年時便有三姑六婆上門說媒,不勝其煩。我爹怕我為此分心,耽誤了學業,所以為了杜絕媒婆上門,就編造了我已與萬大小姐指腹為婚的謊言,誰知此事在江湖上不脛而走,江湖上人人都信以為真。”
萬大小姐——碧玉虹嘆口氣說:“所以我一說我是你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萬大小姐,你就已經知道我是冒牌貨了,是不是?”
段天涯道:“不錯。而且你還拿出了刻有我生辰八字的玉佩為證,但這只能適得其反,更加證明你并非真正的萬事如意大小姐。但當時我卻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與意圖,所以并沒有當即揭穿你。”
碧玉虹一揚眉毛,問道:“那你后來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后來,我發現每次與你出門,前后左右總會出現幾個六扇門的人。我是欽命要犯,有六扇門的人暗中跟蹤我,這并沒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一發現你在我的身邊,雖然沒有說什么,但臉上卻立即現出敬畏的神色。由此可以斷定,你的身份一定跟六扇門有關。在六扇門里,身份不低,而且又是一個女流之輩,據我所知,這樣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
碧玉虹看著他,臉上已經沒有笑容,道:“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無論誰做你的對手,都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接著說:“而后來,在五柳山莊后門口,你掉進陷阱,一向殘忍多疑的梅花路居然只看你一眼就輕易放過你,這就更加證明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碧玉虹嘆了口氣,說:“你說得一點也不錯。自從五十萬兩賑災銀兩被劫之后,皇兄非常震怒,不但下令將風云鏢局滿門抄斬,而且還下旨令六扇門與定海侯共同偵查此案,務必將驚天大盜段天涯捉拿歸案。定海侯接旨后,即令手下最厲害的兩名高手、正副主管梅花路和清風子全力緝拿你。而我卻懷疑劫匪另有其人,因為風云鏢局的段天涯再蠢也不會蠢到用石頭調包了那五十萬兩銀子之后卻還押著那一堆石頭去江州府送死的地步。”
“所以你就在梅花路和清風子合力抓捕我之時,用霹靂彈炫花了他們的眼睛,出手救了我。并且冒充我的未婚妻在我身邊留下來,意圖進一步查明真相。”
“不錯。”
“那么你偵查的結果如何呢?”
“更加進一步證明了我最初的想法是正確的。如果你有五十萬兩銀子,早就出了帝京抱著那堆銀子享清福去了,絕不會還冒著無窮的風險留在帝京等著官府的人來抓你,等著江湖上見錢眼紅的人來殺你。我知道你絕不是那個驚天大盜,但到底誰是驚天大盜,我卻暫時還沒有辦法查出來。但有一件事我卻比誰都明白,那就是皇兄給我偵破此案的期限已經到了。”
段天涯明白她的意思,淡淡一笑,說:“所以你明明知道我是無辜的,但還是要抓我回去向你皇兄交差,是不是?”
“人在公門,身不由己。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在案情還沒有水落石出,真相還沒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我會懇求皇兄暫時不定你的罪。”
段天涯看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以為你能抓得住我嗎?”
“沒有試過的事,我從不輕易放棄。”碧玉虹微微一笑,臉上竟現出幾分嫵媚的神色,雙眸凝視著他,顯出無盡的溫柔,似乎她面對的并非是一個武功高強屢戰屢勝的對手,而是自己初戀的情人。微笑之間,她手腕輕輕一抖,手中已多了一把刀,一把長一尺五寸、寬二寸的短刀,刀柄兩邊各嵌著一枚碧玉,刀身略彎,像天上的彩虹,像夜空的新月,更像情人的柳眉。
段天涯忍不住眼睛一亮,脫口贊道:“好刀!”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我的名字叫碧玉虹,我的刀就叫碧玉刀。”
段天涯長劍緩緩出鞘,凝神道:“我們開始吧!”
“好!”話一出口,碧玉虹手中的彎刀已閃電般揮出,以最簡單的招式,從最直接的路線、最方便的角度砍向段天涯,砍向他的咽喉。
長刀利于刺,彎刀利于砍;長刀兇猛,短刀兇險。
段天涯早明其意,右臂一抬,提劍格擋。就在這時,只聽“叮當”一聲,碧玉刀砍在他的長劍上,他的天涯明月劍竟然立時斷為兩截。
碧玉刀余勢未衰,仍閃電般襲向他的脖頸。
段天涯只覺脖子一涼,碧玉虹冰涼的彎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段天涯幾乎驚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如果你知道我從四歲開始練刀,而且每天只練這一招彎刀斬喉的動作,你也許就不會這么說了。也許這一招確實過于簡單直接了些,但越簡單越直接的招式往往越有效。我認為,掌握一門技法,并不是越多越復雜越好,那些深奧的技巧往往存在于最直接最簡單最司空見慣的技法中,訓練就是使平凡的招式產生不平凡的效果。”
段天涯臉色蒼白,目光黯然,長嘆一聲,道:“我承認我輸了!”他看看自己的斷劍,又看看她的碧玉刀,道,“但你也必須承認,我有一半是輸在兵器上。”
碧玉虹收刀點頭道:“不錯,我這把碧玉刀乃西域奇礦玄明鐵所制,能裂石斷金。我承認,若無此利器,我未必是你的對手。”
日上三竿,陽光普照。
碧玉虹覺得自己的心情跟今天的天氣一樣好,無論誰抓住了一個像段天涯這么重要的欽命要犯,他的心情都一定會好。
她給段天涯戴上一副枷鎖,然后牽過兩匹馬,一匹給他,一匹自己騎了上去。
段天涯一邊上馬一邊問道:“你想帶我去哪里?”
碧玉虹道:“當然是押你去見我皇兄。雖然你不是真正的劫匪,但至少我也可以向皇兄有個交代。”
段天涯轉過頭來看著她,忽然笑了笑,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知道誰是真正的劫匪,你會不會相信?”
碧玉虹揶揄一笑,道:“我不相信。因為這些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沒有理由你查到了誰是劫匪,我卻一無所知。”
段天涯狡黠一笑,道:“你都已經說過了,我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也許有些事我想到了你卻還沒有想到。”
碧玉虹道:“除非你現在就將真相告訴我,否則你說什么我也不會相信。”
段天涯想了想,道:“碧捕頭,我們來做筆交易好不好?”
碧玉虹忍不住笑道:“你該不是想說只要我放了你,你就給我五十萬兩銀子吧?”
“當然不是,此計已用過一次,怎可再用。”段天涯也笑了,道,“只要你帶我去見一個人,我就可以告訴你那五十萬兩銀子究竟是被誰拿走了。”
“你想要我帶你去見誰?”
段天涯一字一句地道:“定海侯。”
6
定海侯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有人說他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皇上身邊最紅的人;有人說他府上養有死士三千藏龍臥虎,是帝京里最有勢力的人;也有人說他手下高手如云,卻沒有一個人敵得過他自創的“無敵雙劍”,他是帝京里武功最高的人。
無論怎樣眾說紛紜,但有一點卻是所有的人都公認的,那就是定海侯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定海侯爺府不是皇宮,但它的豪華與氣派絕對不會比皇宮差多少,門口的守衛也絕不會比皇宮里少。這些守衛的武功絕不會比大內侍衛低。所以,無論誰想進入侯爺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段天涯因為有六扇門的總捕頭、當今皇上的義妹碧玉虹帶路,所以一路上并沒有受到什么阻攔。
他終于見到了定海侯。
幾乎每個人想象中的定海侯都與別人想象中的不一樣,但無論誰見到他,都絕對不會感到失望。
他臉色紅潤,腰板挺直,精神矯健,聲音洪亮,尤其是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高貴瀟灑卓爾不凡的氣質,使每個人站在他的面前都會感到渺小卑微,自慚形穢。
他看見碧玉虹,朗聲大笑道:“碧捕頭,今天是什么風把你吹到本侯這小小的侯爺府來了?”
碧玉虹莞爾一笑道:“侯爺,我給您帶來了一個人,一個您最想見到的人。”
定海侯的目光落在披枷戴鎖的段天涯身上,嘴里卻道:“哦?是什么人?難道就是這一位?”
碧玉虹道:“正是他。侯爺也許沒有見過他,但他的大名卻一定聽過。因為他就是段天涯。”
“哦!”定海侯眉毛一揚,忽然哈哈大笑道,“本侯損兵折將也未能將他擒獲,碧捕頭卻手到擒來,果然是好本事。碧捕頭帶他到侯爺府,該不是向本侯炫耀功勞而來吧?”
碧玉虹微微一笑,道:“侯爺多慮了。是這位段公子想見一見侯爺。”
“哦?”定海侯顯得有些意外,背著雙手踱到段天涯跟前,看著他道,“段公子要見本侯有何見教?”
段天涯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忽然雙目一瞪,殺機陡現,咬牙道:“你這奸賊,段某今天為殺你而來!”
話音未落,他身上的枷鎖突然“咔嚓”一聲,斷裂開來,只聽“唰”的一聲,自他腰間彈出一把軟劍,寒光一閃,直刺定海侯的心窩。“撲哧”一聲,軟劍穿過定海侯的心臟,從他背后刺了出來。
事發突然,不但定海侯、碧玉虹驚呆了,就連段天涯自己也驚呆了。他怔怔地看著毫無反抗一劍穿心的定海侯,顫聲道:“原來你不會武功?這、這怎么可能?你的‘無敵雙劍’呢?你不是打敗過無數江湖高手嗎?”
定海侯苦笑道:“你想錯了,我根本就不會武功。我的確有無敵雙劍,一把是權,一把是錢,那些江湖高手就是敗在我這兩把無敵劍下,才為我賣命的。”
他低頭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軟劍,又看看段天涯,臉上顯出難以言述的恐怖表情,顫聲道,“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殺我?”
段天涯瞪著他,雙拳緊握,恨不得沖上去再給他幾拳。他咬牙道:“我當然要殺你,因為你就是害死風云鏢局上下五十余口的幕后真兇,因為你就是真正劫走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人!”
碧玉虹實在忍不住了,跳起來道:“段天涯,你胡說些什么?侯爺怎么可能是那個驚天大盜?”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道:“碧捕頭休要著急,我自會把真相慢慢說出來。”
碧玉虹忽然抽出寒光閃閃的碧玉刀,指著他道:“如果你不能自圓其說,我就一刀殺了你。”
段天涯蒼涼一笑,轉過身去,連看也沒有看她的刀一眼,道:“一個多月前,風云鏢局一接過那趟五十萬兩的鏢銀,我即命令所有鏢師,無論白天夜晚,鏢車十步之內,禁止任何人靠近,否則格殺勿論。鏢車從帝京走到江州府,歷時近一個月。這途中,總共只有三撥人靠近過鏢車十步之內,也就是說鏢銀被盜,一定是其中一撥人所為。”
碧玉虹忍不住插嘴問道:“到底是哪三撥人呢?”
“第一撥是錢塘三虎,他們是為劫鏢而來,結果一死兩傷,落荒而逃。我回京之后,錢塘二虎陰魂不散,又找上了我,既想報仇,又想再次從我手中搶奪那五十萬兩鏢銀。這就說明,那五十萬兩銀子并沒有在他們手上。”
碧玉虹點頭道:“有道理,如果他們早已得手,當然絕不會再次找上門來。”
段天涯道:“在路上,我們遇上的人馬最多、武功最高最難對付的是第三撥人。這是一伙蒙面馬賊,我根本沒有機會看清楚他們的臉。我們傷了好幾個兄弟,但最后我還是砍傷了對方頭領的坐騎,殺退了他們的襲擊。”
碧玉虹忽然想了起來,道:“這個馬賊頭領就是五柳山莊的柳五爺,對不對?”
段天涯點頭道:“正是。但后來柳五爺又煞費心機設計害我,意圖逼我交出那五十萬兩鏢銀。這說明,那五十萬兩鏢銀同樣也不在他手中。”
“那么第二撥人呢?照你這么說,難道真正的劫匪是第二撥人?”
“我原本也是這么想的。可是第二撥人是一伙江洋大盜,雖然兇殘成性,但武功卻實在不敢恭維,所以一行七人,都做了鏢師們的刀下亡魂。他們比另外兩撥人更沒有機會得到那筆鏢銀。”
碧玉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道:“這么說來,這三伙人都不是真正的劫匪,線索豈不是到這里就斷了?”
“這條線索是斷了,但另一條線索卻接上了。既然這三伙人都沒有盜走鏢銀,那也就是說鏢隊在押鏢的路上并沒出問題,鏢銀并不是在風云鏢局手里丟掉的。”
“你的意思是說……”
段天涯目光一轉,銳利如錐的目光忽然利箭般射向定海侯,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我的意思是說,這些銀子在交付到風云鏢局之前,就已經被人調包成了石頭。因為銀子早已被官府一箱一箱用封條封好,我們根本沒有機會驗看真假。這個人老謀深算,就是抓住這一點,調包了五十萬兩鏢銀,在把一堆石頭托付給風云鏢局的同時,也把一切罪責推給了風云鏢局。”
定海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臉白如紙,汗如雨下,喘著氣道:“你、你說的那個人究竟是、是誰?”
“這個人,就是你這個狗官!”話音未落,段天涯突然出手,拔出插在他胸口的軟劍,又是一劍刺出。劍尖刺入他的咽喉,鮮血狂噴而出。
定海侯臉上現出一種吃驚、懷疑與恐怖交織在一起的復雜而奇異的表情,忽然他手指蒼天,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皇上,你好……”便砰然倒地。
段天涯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異常平靜,拭盡軟劍上的血跡,把它緩緩插進腰帶中,然后轉過身來,看著碧玉虹道:“碧捕頭,你現在終于可以回去向你皇兄交差了。”
碧玉虹看著定海侯的尸體,嘆口氣說:“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真正的強盜竟會是他。”
段天涯道:“不只有你,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到。”
碧玉虹忽然看著他道:“如此看來,你是故意輸給我,讓我帶你來見定海侯的,是不是?”
段天涯點點頭道:“定海侯爺府戒備森嚴,高手如云,如果沒有你帶路,我根本沒有辦法進來。還有,我的天涯明月劍也是西域奇礦所制,我如果不想它斷,你就是砍一百刀也不一定能砍得斷,你信不信?”
碧玉虹看著他,看了許久,才嘆口氣說:“我相信。我早就說過了,無論誰做你的敵人,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淡淡地道:“我同意這句話。因為要對付可怕的敵人,你唯一的機會,就是比他更可怕。”
碧玉虹看著他,忽然莞爾一笑,道:“那你說我是你的敵人,還是你的朋友呢?”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人?”
“陌生人。”說出這三個字,段天涯轉過身,大步走了出去……
三日之后,皇上下旨抄了定海侯的家,并布告天下:
朝廷五十萬兩賑災銀兩被盜一案,經由六扇門大力偵緝,現已告破。經審,確認為定海侯勾結江南反賊司馬縱橫所為。定海侯因武力拒捕,當場被殺。
現從定海侯府中搜出白銀一千萬兩,黃金二百余萬兩,珠寶無數,并龍袍一件,與江南反賊司馬縱橫來往書信三封。證據確鑿,罪大惡極,現將其尸懸于午門,鞭尸三日,所有家眷發配邊關,永世不得回京……
7
皇宮。御花園,繁花似錦,歌舞升平。
皇上一邊與碧玉虹喝酒賞花,一邊笑意吟吟地道:“御妹,你這次偵破奇案,為朕立了大功,朕可得好好賞賜你。”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這是小妹分內之事,小妹不敢領賞。風云鏢局的段天涯為偵破此案也出了不少力,皇上要賞就賞他吧。還有,風云鏢局無辜受到牽連,皇上若不為其平反,只怕有失公允。”
皇上道:“御妹放心,朕早已下旨,撥款重建風云鏢局。”
皇上看著這滿園的繁花,忽然問道:“御妹,還記得你與朕是如何相遇相識的嗎?”
碧玉虹微微一笑,說:“當然記得。那還是五年以前,云南苗人叛亂,皇上率兵御駕親征。有一次皇上中了苗人奸計,被苗人圍困在一個山谷之中。恰巧小妹狩獵經過,略施小計,引開苗人,替皇上解了圍。皇上非常高興,平息叛亂班師回朝之時,把我也帶回了帝京,封我為皇妹,讓我當了六扇門的總捕頭,而且還親筆御賜了皇妹一個‘碧玉虹’的好名字。”
皇上瞇著眼睛看著她,覺得她似乎比面前那一朵朵鮮艷的玫瑰花還嫵媚,還迷人。忍不住輕輕握住她的纖手,道:“御妹,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其實自從朕在云南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暗暗喜歡上了你。你那迷人的笑靨,你那颯爽的英姿,令朕刻骨銘心,相思入骨。只是朕一直沒有機會向你表白心意。現在,朕終于再也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向你說出了心里話。御妹,答應朕,做朕的妃子,好嗎?”
碧玉虹聽著皇上這番“愛情表白”,看著這位剛過而立之年卻已老態畢現的風流皇上,心中暗暗好笑。她把手從皇上手中抽出來,走開兩步,道:“皇上,御妹自小與人指腹為婚,早已有了婚約。”
皇上哈哈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試問普天之下,誰敢與朕爭女人呢?為了向你表示朕的誠意,朕特地花了五十萬兩銀子,準備在云南建一座行宮,預計不出半年即可完工。到那時朕與你便可以……”
碧玉虹怔了一下,忍不住道:“五十萬兩銀子?皇上不是曾下旨說現在國力衰退、國庫空虛,朝中王公大臣一律不準大興土木,耗費國家財力嗎?怎么……”
皇上狡黠一笑,道:“御妹放心,這五十萬兩銀子并不是直接從國庫中調撥出來的,而是朕略施小計賺來的。”
碧玉虹忽然想起定海侯臨死前那種恐怖的表情,還有他手指蒼天說的那四個字。她心中一動,忽然明白過來,脫口道:“皇上,原來你才是真正的強……調包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人?”
皇上走過來,重新握住她的手,輕輕撫摩著,道:“御妹,你也不是外人,朕將這一切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朕早已知道定海侯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勢力,結黨營私,懷有反叛之心,朕早就想徹底除去這塊心病,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借口和適當的機會。這次長江水災,終于給了朕一個一石三鳥的絕好機會。”
碧玉虹睜大眼睛,一臉茫然地道:“何謂一石三鳥?”
“其實,那五十萬兩銀子剛一調出國庫,朕即秘密命人暗中掉了包,朕交給定海侯的就是一堆在箱子上封了封條的石頭。這樣朕既輕而易舉地賺了五十萬兩銀子,終于可以了卻在云南興建行宮與你雙棲雙飛的夙愿,又可以在江州府發現銀子被調包之時將責任推到定海侯身上。如此一來,朕想鏟除定海侯豈不易如反掌?”
“這也只能說是一箭雙雕呀。”
皇上神秘一笑,道:“你還記得從定海侯的書房里搜出的那三封與江南反賊司馬縱橫來往的書信嗎?那其實是朕密令大內高手暗中放進去的。”
碧玉虹眉頭一皺,道:“哦?這又是為什么呢?”
皇上背著雙手,得意一笑道:“朕的計謀高妙就高妙在這一環了。近日反賊司馬縱橫糾集一幫刁民造反,聲勢日漸壯大,據說人數已逾十萬之眾,已成為了令朕寢食難安的心頭大患。朕多次派兵圍剿,均損兵折將,無功而返。朕分析了一下司馬反賊屢戰屢勝的原因,那就是他用花言巧語贏得了民心,每次交戰,老百姓都會暗中幫助他。所以朕又心生一計,令人將三封書信偷偷藏在定海侯的書房內,用以證明定海侯與司馬反賊相互勾結,狼狽為奸,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長江下游十萬災民死活,暗中盜竊賑災銀兩,天怒人怨,人神共憤。如此一來,司馬反賊在老百姓面前必定威信掃地。另外,朕又派人到長江下游煽動十萬災民去找司馬反賊興師問罪,討還公道。如此一來,司馬反賊必大失民心手忙腳亂,難以應付。此時朕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兵與他傾力一戰,豈不是穩操勝券?”皇上說完,十分得意,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碧玉虹怔在那里,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全身都變得冰涼起來……
8
當皇上御筆親書的金字招牌掛到修繕一新重新開業的風云鏢局大門口時,段天涯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房子壞了可以再修,招牌沒了可以再寫,可是人呢?昔日風云鏢局那一張張熟悉親切的面孔不見了,又能去哪里找尋回來呢?他看著母親的靈位,心里涌起一種無名的悲痛。
正在這時,一個新來的家丁慌慌張張跑進來,哆嗦著道:“公子,大、大事不好了!門口來了一位老人家,我問她是誰,她說、說……”
段天涯皺皺眉頭道:“她說什么?”
家丁哆嗦得更厲害,道:“她、她說她是你娘。”
第二天早上,段天涯光著上身,背著荊條,一步一步地來到六扇門總堂。
原來,昨天來的那位老人真是他的母親。而那天他看到的母親的尸體,卻是他奶媽張嬸易容而成的。他的母親則在皇上下旨抄家的前一天晚上被碧玉虹救走了。
段媽媽還告訴他說:“其實碧玉虹就是萬大小姐,萬大小姐就是碧玉虹。你與萬大小姐的確是指腹為婚,從小便定下了婚約。只是后來萬大小姐不知怎么成了皇上的義妹,而且還是六扇門總捕頭,你爹講骨氣,怕江湖朋友笑話他攀龍附鳳,巴結官府,所以便單方面毀了婚約。”
段天涯剛踏上六扇門總堂的臺階,門口的衙役就將他攔住了。
段天涯說:“煩請通報你們碧總捕頭一聲,就說有一個叫段天涯的人,向她負荊請罪來了。”
那衙役搖搖頭說:“段總鏢頭,你來得真不巧,我們的總捕頭昨天已經離開六扇門,離開了帝京,皇上也在派人四處找她呢。”
段天涯大吃一驚,道:“她、她走了?她去了哪里?”
“我要是知道她去了哪里,早就向皇上領賞去了。”
段天涯頓覺一盆涼水兜頭而下,一下便澆滅了他心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她為什么要走?為什么要離開帝京?難道是他傷了她的心嗎?他走下臺階,心中一片茫然。半晌,他下定決心道:“如意,無論你去了哪里,我都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能找得到她,能找回那段失落的情感嗎?
第(3/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宁市|
福贡县|
陆川县|
广安市|
司法|
获嘉县|
新源县|
赣榆县|
四会市|
城步|
乌鲁木齐县|
珠海市|
萨嘎县|
永仁县|
曲水县|
四平市|
郸城县|
巴南区|
自治县|
巫山县|
阳春市|
项城市|
金坛市|
嵊州市|
芮城县|
淮安市|
长阳|
金堂县|
安远县|
同德县|
林州市|
循化|
永泰县|
广饶县|
宕昌县|
清新县|
景宁|
瑞昌市|
乡城县|
饶阳县|
民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