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談判-《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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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昕兒一聽,愣了:“小地瓜?你是小地瓜?小地瓜,我是媽媽啊。”
“真的是媽媽嗎?你的聲音為什么毛毛的?”
陳昕兒忙捂住話筒,狂咳兩聲清嗓子,都不管嗓子好了沒,急著趕緊跟兒子說話:“小地瓜,這下聽出媽媽的聲音了嗎?”
這回小地瓜聽清楚了,毫不猶豫地喊一聲“媽媽”之后,對著電話放聲大哭,無限委屈。
陳昕兒聽得淚如泉涌,大聲喊著小地瓜,心疼得坐不住,跳下床來。可都沒等她雙腳落地,那邊一陣嘈雜之后,電話斷了。陳昕兒就跟心被揪走了一樣,可無論如何,與兒子失去聯絡那么多天后,她終于知道了小地瓜的電話號碼。她怎么可能放棄?她毫不猶豫地回撥過去。
一個女聲接了電話后立刻客氣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這幾天總趁我不注意往外面亂撥電話。對不起,打攪你了。”
“我是小地瓜媽媽,請你讓小地瓜接聽。”陳昕兒分明聽見電話里傳來兒子號啕大哭聲。
那邊的女子顯然是驚了,“啊”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陳昕兒哭得肝腸寸斷,淚眼中,仿佛看到小地瓜趁保姆休息,摸黑偷偷翻下床,小小人兒一次又一次地憑記憶,試撥媽媽的號碼,一次又一次地出錯而失望,還一次又一次地被保姆發現、阻攔。可小小人兒不屈不撓,終于,今天打對了媽媽的號碼。終于找到媽媽的小地瓜卻被生生地從電話旁邊抱走。他該多傷心啊,他會哭一夜嗎?想著電話里最后傳來的小地瓜的哭聲,陳昕兒再也睡不著,眼淚將枕頭打得透濕。可是,她除了哭,無能為力,現在工資沒發,簡宏成那兒又斷了供給,父母也不支持,她連去一趟上海找小地瓜的路費都沒有。
然而小地瓜撕心裂肺的哭聲催著陳昕兒。她無法忍耐,熟練地拿起手機,徑直找到寧宥的號碼,可是剛撥通電話,就慌亂地掛斷,她想到她的手機本身就是深圳的號碼,再撥打上海的號碼,異地了再漫游,一分鐘就是好多錢,她現在沒錢充值。可她不能坐以待斃,思來想去決定發短信,發給寧宥和田景野:小地瓜剛才打我手機,他哭得好慘,求你們救救小地瓜。
寧宥正洗漱,準備睡覺,郝聿懷忽然沖起來敲洗手間門:“媽媽,你同學——那個陳阿姨打你電話,響了一下,就停了。你要不要打給她?”
寧宥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機叫喚……啊,又偷拿我手機打游戲。這么晚了,睡覺去。”
郝聿懷明目張膽地笑:“嘻嘻,我的手機內存不夠啊……陳阿姨又發來一條短信,她說:‘小地瓜剛才打我手機,他哭得好慘,求你們救救小地瓜。’她的小地瓜怎么了?”
寧宥想了想,冷靜地道:“她大概又喝多了。”
郝聿懷“噢”了一聲,又龜毛地問:“可會不會上兩回又是跳樓,又是發酒瘋是喝多了,這回反而是真的狼來了呢?”
“呃,你說得對。”寧宥心說她要是再不行動,就會在兒子眼里變成麻木冷血的成年人,只好趕緊抹一臉化妝水,拍著臉走出洗手間,給簡宏成打電話。
簡宏成與田景野正吃夜宵,是阿才哥非要請客。阿才哥見到趙雅娟聽了他的挑撥后并無動作,心里無比忐忑,需要找同樣的苦主壯膽。阿才哥這回選的環境很清雅,主客位置也不明顯,大家都閑散地坐,吃一點兒精致的廣式點心,泡幾壺好茶品嘗。阿才哥打算等感情培養起來后,再說正事。
田景野收到陳昕兒的短信就一皺眉頭,有點兒厭惡地直接遞給簡宏成讓他自己處理。簡宏成看到短信也是一樣的表情,立刻打電話給上海的家里,想不到座機沒人接聽。這下簡宏成的臉色變了,趕緊翻找保姆的手機號。他大老爺慣了,自己找號有點兒慢,于是被寧宥的電話鉆了空當。
簡宏成破天荒地不等寧宥說話,搶著道,“你等等,我回頭打給你。好像小地瓜那兒有麻煩。”
寧宥忙道:“我說的也是這事,陳昕兒發短信向我求救。你知道了就好,我沒別的事。”然后寧宥轉頭就向兒子交代:“小地瓜的爸爸去處理了,我們不用擔心了。”郝聿懷這才點頭走開。
簡宏成一邊翻通信錄,一邊跟田景野道:“陳昕兒又是你們兩個一起騷擾。我早說了,她會吧嗒一下地黏上你們的。”他總算翻到保姆的手機號,連忙撥通。
田景野看著“嗯嗯啊啊”著接電話的簡宏成,臉皮皺成一團。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說什么都不敢手賤,去打陳昕兒的電話,只好等著簡宏成打完電話再問。
簡宏成卻在束手無策,電話那頭是小地瓜的哭聲,看樣子沒有中斷的可能。他讓小地瓜接電話,可是小地瓜這會兒完全不講道理,對著電話喊一聲“我要媽媽”,就摔了手機,這下子連唯一的通話方式都斷了。
簡宏成扭頭苦著臉對田景野道:“小地瓜模模糊糊地記得陳昕兒的手機號,一直背著保姆偷偷試撥,今天終于讓他撥對了,現在哭個沒完要媽媽,撕心裂肺的,我都不忍心聽。你有什么辦法?我真擔心他這么哭下去會挨保姆的揍。”
簡宏成同時撥通了寧宥的手機,讓寧宥也聽見。
田景野一臉為難:“你同事里面有沒有已婚又穩重的女同事?”田景野一邊說,一邊想搶簡宏成的電話。
簡宏成沒放電話:“你干嗎?我打電話呢,問問寧宥,她有經驗。”
田景野道:“我呸,你這不是大半夜趕寧宥出門,去管你的小地瓜嗎?”
寧宥一聽,只得又鎖上主臥的門,鉆進主衛,密不透風地接聽電話,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只得硬著頭皮道:“發我個地址,我過去。”
簡宏成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忙道:“不用不用,我讓同事去。”
寧宥嘆道:“這種事就別客氣啦。還記得下午我說我兒子失蹤了嗎?他怕我生氣,瞞著我偷偷去法院門口觀察運囚車進出的規律,他人小,上不了法庭,只好推算時間,希望他爸開庭那天,進出法院大門的那一瞬間能見上一面。父子連心,他爸犯再多錯,總歸是他爸。你家小地瓜也是,這會兒啊,小地瓜心里什么都抵不過對媽媽的渴求,只能轉移他的注意力了。我這就去,快把地址發過來。”
田景野橫了簡宏成一眼。
簡宏成卻長舒一口氣:“你去當然我最放心。你收拾換衣服,我立刻讓司機到你門口。司機沒到,你別出門。”
“扯。大半夜的,別勞煩你司機了。我走了。”寧宥斷了通話,走出主臥,敲兒子的門,“灰灰,起床換衣服,給媽媽做保鏢,去幫陳阿姨的兒子。”
“根本不用換,我還沒上床呢。”郝聿懷蹦了出來,立刻麻利地換鞋子。
寧宥將手機交給兒子:“等一下有短信過來,你記下地址,找到導航,再幫媽媽一起看路牌,行嗎?”
“行。”
“我換衣服,你從我包里拿一千元現金,再把行駛證、駕駛證、身份證找出來,都塞到你有拉鏈的褲兜里。再把你的棒球棍帶上。啊,別忘帶上整包紙巾,有小孩子在哭。”
寧宥一邊吩咐,一邊飛快地關門、換衣服。而郝聿懷則在外面做她的最佳小幫手。母子倆很快就收拾妥當,殺出門去。
夜半,外面雖然有路燈,可人煙稀少,郝聿懷虛張聲勢地舞動棒球棍,直到媽媽找到車子。夜色中,母子倆緊張得牙關緊咬,兩頰繃得很不自然。
田景野譏笑簡宏成:“心里在歡唱歪打正著吧?”
“怎么會!”簡宏成還是皺著眉頭,跟阿才哥道個歉,撥打深圳那邊女助理的電話,“陳昕兒的手機還在用原來的號碼,你想辦法停掉它。”
女助理道:“那個號碼是用我的身份證實名開戶的,我現在就試辦一下網上銷號,如果不行,就明天一早去營業廳辦理停機。”
田景野不以為然:“別跟我前妻一樣刻薄。”
簡宏成一邊給寧宥發送短信,一邊毫不猶豫地道:“刻薄不刻薄,看對誰了。”
田景野道:“學學寧宥,你看她兒子愛她的混賬老公,她肯定還在一邊違心地叫好呢。”
簡宏成道:“別吵我,發錯地址就麻煩了。”
陳昕兒發完短信后就在屋里流著淚踱步等待,看手機上的時針一秒一秒地走動,足足等了十幾分鐘,急得幾乎胸口爆炸,還沒等到來自寧宥或者田景野的電話。她手指顫抖著想查看手機里還有多少話費,忍不住了,混亂中冒出個想法,如果還有幾元錢話費,豁出去改打語音了。可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可免費使用的wi-fi。而耳邊小地瓜的哭聲越來越響,響得她無法呼吸。窒息之前,陳昕兒忽然想到,管他還有多少話費呢,打了再說,救小地瓜要緊。
陳昕兒首先撥打寧宥的電話。可是,手機里很快傳來女聲提示:對不起,您的手機已停機。怎么回事?明明還有話費。她下意識地再試,手機里一次次地傳來“您的手機已停機”。一次次的失敗中,陳昕兒終于明白過來了,她的手機被以前替她買這只手機的人停機了。小地瓜正在哭叫著尋找媽媽,她卻坐困愁城,無計可施。絕望中,陳昕兒野獸一樣地大號,卻號的是“簡宏成”這三個字。
身處富麗堂皇之地的簡宏成發出地址后,沖臭著臉的田景野一笑,又拍拍田景野的肩膀,之后挪坐到阿才哥身邊,省得被田景野炮轟。
阿才哥忙趁機道:“簡總,你說,趙雅娟在聽了我那番挑撥之后,不僅沒起疑心,反而讓她兒子徹底撤出,全權將房地產項目委托給寧恕,這表現出來的應該是絕對信任吧?難道我做錯了?”
簡宏成只得將放在小地瓜那兒的心收回,認真思索了會兒:“房地產項目那兒的財務人員撤換了沒有?”
阿才哥道:“這些人沒有調動。但這些人能盯得住?寧恕他們做房地產的只要一個帶資進場,就可以直接繞開這些人。”
簡宏成又思索了會兒,點頭道:“難怪我這次約見寧恕,寧恕的態度跟以前完全不同,底氣十足。看起來他有把握從趙雅娟那兒獲得支持。這個人,還是有本事的。”
阿才哥黑了臉:“是吧,是吧,我就擔心了。趙雅娟能耐不小。”
簡宏成道:“是的,寧恕也沒避諱,直接跟我說,一個月,一個月后要我們所有人好看,連本加利地討還。但我不明白,為什么是一個月?才總這兒有消息嗎?”
阿才哥搖頭。田景野也腦袋湊了過來聽,聽到這兒也搖頭。但他們這是第一次聽到寧恕明確劃定時間線,大家都覺得這事兒一定嚴重。三個人都黑了臉。
但明顯,阿才哥和簡宏成都不是坐困愁城的主兒,兩人都喜歡主動出擊。這次聚會,兩人溝通交流之后,意識到各自的處境不妙,雖然當場沒有討論出什么好的辦法來阻止寧恕,但都把這事放在心上,重視起來。
結束夜宵,田景野開車送簡宏成回簡宏圖那兒。他發動汽車前給寧宥打了個電話,接起電話的是郝聿懷。郝聿懷不等他說,就脆亮地道:“田叔叔,媽媽開車,不能接你的電話,我給她開了免提。你可以說了。”
寧宥聽了,得意地道:“田景野,我兒子就這么三言兩語,交代清楚所有事,周到吧?剛剛跟我兒子在商量見到小地瓜怎么辦。”
田景野道:“灰灰這是家學淵源,跟你一樣。你路上注意安全。要不是你弟,你也不會攬下這等麻煩事,早跑得遠遠的,讓陳昕兒找都找不到你。”
旁邊的簡宏成對田景野的每一句話都表示不滿,只是憋著,因為那邊有寧宥的兒子在。
寧宥聽了嘆息:“所以這事兒只能你知我知,別宣揚開去。若讓陳昕兒知道,她準拿菜刀剁了我。可是寧恕欠人太多,我心里真過意不去……我沒辦法。”
田景野道:“一個寧恕,拖得這么多人雞犬不寧。簡宏成到現在還有意識地、想盡一切辦法花言巧語地減輕對寧恕的損傷。我也是一樣地不忍心,可再這么拖下去,拖死的是你們。”
簡宏成只得道:“你索性開免提。”
田景野眼睛一瞪:“免個屁。”
寧宥道:“我兒子在我面前提起寧恕,現在是一口一個‘你弟’。我媽的身體也不知道還能拖幾時。可……我說不出口。我滾出國去,眼不見,心不煩。”
田景野道:“有數了。你小心開車。”
簡宏成問:“說些什么?”
田景野干脆地道:“一個女人大半夜地出門幫你去管你兒子,既不是看在與陳昕兒多年老友的分上,也不是看在與你多年同學的分上,而是,替她弟弟還欠你的人情債。我現在很懷疑是你有意拖著,讓她弟弟欠你的債越來越多,你趁機捆死她。”
簡宏成聽了一愣:“胡說……”可他腦子一轉,便知這個可能性極大。簡宏成一張老臉可疑地紅了。
田景野嘆:“我都想慫恿阿才哥對寧恕盡管力度加碼,只要不犯法。寧恕那小子,越早了結,大家越早過安心日子。”
簡宏成不以為然地道:“你以為阿才哥會不做?他比我更明白,寧恕這種人只要翻身,他也是報復的對象。他再是地頭蛇,也不敵趙雅娟伸一伸手。阿才哥才沒我這么守法,他更是先下手為強的主兒。”
田景野皺眉,可最終也只能聽之任之。他們能約束自己,看在寧宥面上,對寧恕手下留情,他們管不了阿才哥。
簡宏成借著夜色掩護,感嘆道:“寧宥無論如何都會受傷。寧宥跟寧恕豈止是姐弟關系,寧宥幾乎是半個媽。哪個做媽的忍心看兒子挨打,無論誰擊倒寧恕,打得他以后再不敢胡來,都會讓寧宥心里不舒服的。可不打寧恕,再拖下去,她后半輩子得被寧恕拖死,寧恕根本就是肆意地綁架她,來跟我作對。所以她最苦,說不出要我退讓的話,也把我的再三退讓看在眼里,只好使勁彌補我。”
田景野嘆道:“你也為難。幸好你皮糙肉厚,退得起。”
簡宏成道:“肉再厚,每一次退讓也都是割肉放血,是痛。”
誰都知道辦法在哪兒,可誰都無法放肆。畢竟跟阿才哥一樣的人占少數。
而在遙遠的上海,寧宥輕柔地抱著小地瓜安撫,郝聿懷根據兩人車上商議的計謀,假裝若無其事地靠在媽媽身邊,掏出手機,大聲玩電游,還故意將屏幕對準哭得嗓子都啞了的小地瓜。誰都沒法給小地瓜變出一個媽媽來,唯有想方設法地引他分心了。果然,小孩子經不住勾引,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后來掙脫寧宥的懷抱,全身趴到郝聿懷身上,“幫忙”一起打游戲。
寧宥噓了口氣,發短信告訴田景野。
田景野立刻打電話,試圖告訴陳昕兒,可手機傳來的是“對不起,您呼叫的號碼已停機”。簡宏成對陳昕兒倒是如此干脆。田景野不由得搖頭。人跟人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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