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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鉆戒-《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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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恕難得吃完晚飯,坐在沙發上陪老媽看電視。晚上還不算太熱,但寧蕙兒高興得非要打開空調,獎勵孝順兒子,硬是被寧恕再三鎮壓下去。但寧蕙兒只要到廣告時間,便喜滋滋地給兒子張羅水果、零食。而當寧恕手機響時,她則以年輕人的靈活,立刻將電視聲音調到最低,比當年開出租車時的反應快得多。

    以前讓手機此起彼伏、叫得很歡的那些電話最近都很勢利地銷聲匿跡了,寧恕的手機非常安靜,境況慘淡得很,境況慘淡得很!因此寧恕都忘了隨身帶著手機,直到手機叫時才聽聲辨出手機在他的臥室里,跳起身去接,一看,是程可欣的來電。已經不早了,她怎么會這個時候來電?而且,寧恕不由得想到早上在車庫里,面對他情不自禁地半跪,程可欣冷靜地不動聲色,仿佛他已經被劃入不值得深交的人范圍。寧恕有點兒猶豫,過了會兒才接起電話。

    果然,程可欣的聲音與平常無異,大方平靜,沒把他寧恕當作什么特殊的人。

    “嗨,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攪你。”

    寧恕也只好平常地道:“歡迎打攪,呵呵。早上忘了一件事,我想請你吃飯,來感謝你上回收留我。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

    程可欣道:“舉手之勞啊,謝什么?哎,打聽個事兒,可能是我多事了。剛聽我爸說他一個朋友——嘻嘻,當然不是真朋友,而是硬要高攀成朋友的熟人,我爸說他那個朋友掉了戒指,有十二克拉吧,正急得團團轉。那位朋友是個女強人,事業發達后跟丈夫越來越不對付,離婚那天買了那只戒指犒賞自己,有點兒特殊的意義在里面,所以現在在重金懸賞。想問問看,那只戒指還在你手里嗎?”

    寧恕毫不猶豫地道:“交警察了,早上就這么說了……”

    寧恕還沒說完,程可欣便截斷他的話,婉轉地道:“不如我給你一個電話,你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自己聯絡她。”

    寧恕聽了,心里覺得不對勁,覺得程可欣懷疑他沒交,便直接道:“真交警察了,東門派出所,顧警官接警。呵呵,你可能也認識顧警官,上回正是他好心用警車送我到你車上。不如請你爸的朋友送面錦旗給顧警官,算是代我感謝他。”

    程可欣驚了,好一陣子沒說話。寧恕心說,還真懷疑他昧下了,可見他在程可欣眼里人品不怎么樣。寧恕心里有些兒不舒服。

    程可欣悶了會兒,才道:“你太偉大了,超乎想象。那我立刻告訴我爸,讓我爸做只喜鵲,沾點兒光。謝謝你。”

    寧恕說完電話,見媽媽偷偷看著他,有點兒怏怏地道:“對,就是我說起過的,前兩天拔刀相助,收留我的女孩。”

    “好好謝人家啊,怎么死樣活氣的?”寧蕙兒最恨兒子至今未婚,對女孩兒是撿到籮里就是花。

    “她不需要。她是那種看得很透、活得很精,又養活自己綽綽有余的女孩,高高在上,距離感很強。”

    “你也很不差啊。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寧蕙兒恨鐵不成鋼,“借口,借口。”

    寧恕呵呵一笑,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她竟然懷疑我昧下了鉆戒,把我當什么人?”

    “昧下才是人之常情呢。她說你沒有?她要是說你不好,才是拎不清呢。”

    寧恕猛地一想到媽媽以前昧下過錢包,連忙道:“她沒說,怎么可能說。但她千方百計地給我留余地,告訴我即使昧下了,也沒什么,她會保密,但對方有重賞,讓我也可以考慮拿重賞,完全聽憑我意愿。她太會做人。”

    寧蕙兒驚訝地道:“這姑娘不是很好嗎?腦袋多清楚啊。你真是狗咬呂洞賓!到底想不想結婚啦?這么識大體的姑娘也舍得抹黑?”

    寧恕心里在回想程可欣收留他那天和今早都表現得太落落大方,全都無懈可擊,理智得全然無七情六欲,而他在危難時背出只幾面之緣的程可欣的手機號,完全信任地展示自己的落魄,這種不對等的感覺至今依然令他心里不是滋味。可這些小心思怎么能跟媽媽說呢?他只得道:“她那么冷靜、理智,又是生活條件很好的女孩,大概不需要男人。逗她開心也應該很麻煩,我還是不迎難而上了。為過日子找的女孩還是簡單點兒的好,省心。”

    寧蕙兒聽了一愣,沒再說什么。

    程可欣坐在女企業家趙雅娟的身邊,前面坐著司機和程父,一起趕赴東門派出所。一路上,程可欣竭盡全力,有藝術感地美化寧恕。她口齒伶俐,說起話來娓娓動聽。

    “早上在車庫遇見寧總,他說在車底下撿到一只鉆戒,趕著去交警察,我還以為他開玩笑呢。等晚上在飯桌上聽爸爸說起,才想起早上的事。可我最先以為寧總撿到失物交警察只是說說而已,打他手機問的時候還很小心地給他留了余地。我想這么貴重的物品,即使他動搖了一下,暫時保管也情有可原。可結果反而是我尷尬了,寧總原來早就交到了東門派出所。真讓人意外呢。”

    趙雅娟連連點頭:“意外中的意外。我回想起來,大概戒指掉在三個地方,你說的那個停車位是其中之一。我也去找過,還問過有沒有監控,但那兒正好是盲區。沒人看見,又沒有監控,還肯主動把這么小的貴重物品交給警察,相當不容易。那位寧總是做什么的?”

    “寧總是我們一中的高才生,中學時只知道他數理化成績很好,偏科得厲害,長得像根綠豆芽,瘦瘦高高的。想不到前陣子見到,他已經做了家和房產集團派到我們市的總經理,只是……最近不大順,不知道說出來算不算背后八卦他。他最近很不幸……應該說是無辜被陷害,丟了那個總經理職位。早上就是回家和房產辦離職手續,在辦公樓地下車庫遇見我。我覺得寧總在這種心情下,還能第一時間把撿到的鉆戒交給警察,更不容易。”

    趙雅娟非常認可:“是啊,辦這種手續心里肯定不愉快,可還能想到失主很著急,立刻把失物交公,人品是相當好了。換我是做不到,起碼得等我氣頭過了再說,是吧?”

    程父在前面終于忍不住探過頭來,看著女兒問:“你們很熟?他多大年紀?”

    趙雅娟的鉆戒失而復得,雖然還沒到手,可已經非常開心,聞言笑道:“老程急了,哈哈。還用問多大年紀嗎?中學時候認識,要差也差不了幾歲啊。明天我死活把他拖來給你看看,我們一起吃個飯。你再忍一晚上。”

    程可欣盡力平靜地微笑道:“寧總的女朋友是市發展改革委蔡主任的女兒,也是一中的。”

    程父頓足:“這把年紀的男孩只要稍微平頭整臉,有個工作的就很搶手,更別說人品好、能力強的。蔡主任做夢都得笑醒了。”

    趙雅娟倒是只呵呵兩聲,拉著程可欣的手道:“老程不用急,令愛有才有貌,人品又是一流,我看你才是天天做夢都得笑醒。”

    程可欣臉上雖然跟著笑,可心里很不是滋味。

    簡宏成與唐在電話里約定見面,地址在第一醫院。簡宏圖見了地址犯嘀咕,怎么會在醫院見面?車子一到醫院,簡宏成就讓弟弟坐在車里別動,他單獨去與唐會面。寧宥聽到唐時瞬間變色,令簡宏成決定隔絕簡宏圖與唐的聯系,以免傷及寧宥。

    簡宏成到達約定地點,拿出手機打唐的電話。很快,便見一個高大男子微舉手機搖動,示意著過來,他也忙迎上去。路燈光下,簡宏成見男子濃眉大眼,雖滿臉疲倦,仍不掩剛毅,忽然心里微生醋意:可別是寧宥的老情人。又想到郝青林英俊儒雅,寧宥一向喜歡英俊的人,而他簡宏成其貌不揚,想起來不免沮喪。但他還是正常地上前與唐握手寒暄:“你好,你好。本來應該早點兒聯系,但我想電話里聯系可能不方便,還是親自拜會比較好。請原諒,這么晚還打攪你休息。”

    唐一邊說著沒事沒事,一邊打量簡宏成,道:“是我不好意思,把你請到醫院來見面,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好生怠慢。實在是抽不出身,我爸中風住院,我媽隨即查出胃癌,要開刀,我一下班就在這住院樓里上上下下地跑,不敢走遠。那我們長話短說?”

    “好,好,我也不跟你客氣了。令尊和……”

    唐擺擺手,阻止簡宏成的問候,直奔主題道:“如果我沒猜錯,令姐簡敏敏與寧恕的案子,應該是多年前崔浩殺人未遂案的延續。”

    “二十幾年前的案子是起因,而后是簡敏敏與寧恕得了一樣的毛病:念念不忘仇恨,認為自己是最大受害者。兩人又不肯約束各自的行為,越斗越兇。他們斗的時候不聽家人勸告,一意孤行,家人也受波及,可出了事,家人又不可能袖手不管。”

    唐點頭贊許:“你說得很客觀。呵呵,都忘了介紹我自己,這是我名片。”

    簡宏成當然知道人家是認可了他的態度之后才肯掏名片,也估計對方早調查過他,但還是殷勤地互換名片,而后才道:“我剛剛從律師那兒出來,希望聆聽唐處的指教。”

    “指教不敢。既然你剛與律師談過,再加上你對雙方當事人的了解,對案子的經過應該已經清楚。這個案子不復雜,但如果你們想獲得實事求是的判決,卻也非常不易。一方面是令姐太自以為是,另一方面是寧家一貫以弱者面目出現,博取有利的傾斜……”

    簡宏成聽到這兒,一邊點頭,一邊忍不住笑了,他不由自主想到寧宥一貫柔弱的外表之下是一顆強悍的心:“唐處才幾天的觀察就已經遠遠超過許多人一輩子的觀察。確實是這個問題。與寧家正相反,我姐的蠻狠態度往往招致惡感。非常感謝貴局調查人員能排除干擾,厘清事實。”

    唐點點頭:“行,看來我可以看到一場公道的判決了。對不起,我不可能違法亂紀,只能做到這些,害你為這點兒小事從上海大老遠跑來一趟,過意不去。”

    “唐處太客氣,我還沒感謝你給我指點了一條明路呢。我知道怎么做了。能請教……”

    唐擺擺手,笑道:“我離開得太久,我媽的吊針可能快打完藥水了。簡總,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唐說完就走了。簡宏成驚愕地看著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興師動眾見一面,所求這么簡單?只是為了考察一個擔得起他善意提醒的執行人?不過話說回來,唐提醒得非常及時正確,這確實是他下個階段必須為簡敏敏做的事。但,就這些?唐圖什么?

    簡宏成回到車上,對弟弟道:“你明天準備上好的果籃和鮮花,兩份,都送到……中風住院在哪個科?你打聽一下,送到姓唐的病人的床頭,病人有六十幾歲吧,男的。不要塞錢。你態度恭敬一些。病人或者家屬若是問起,你一問三不知,只說是唐處的朋友昨晚才得知的消息,趕緊送的。”

    在哥哥面前,簡宏圖永遠是好孩子,他拿出手機將哥哥的叮囑記錄下來:“還有嗎?”

    簡宏成呼了一口長氣,給媽媽打電話:“媽,我立刻著手把大姐辦出來。但你要幫我一個忙,你要在大姐面前多說說我有多自覺地幫她,花了多少精力才幫到她。”

    簡宏圖不得不捂住嘴,才能不打斷哥哥的通話,等哥哥通話一結束,立馬急了:“你不怕大姐惹禍?”

    “怕,可剛才唐提醒得對,如果不事先嚴格培訓大姐,大姐的脾氣會害得判決加重,我估計還不只加重一點點。我雖然不待見她,可也不能看著她承擔不應承擔的罪責,坐太久的牢。唐說案子很簡單,估計很快移送檢察院,再很快到法院。程序不等人,我們只有加急了。”

    簡宏圖只得嘆道:“那……大姐出來時,我躲出去一陣子行嗎?她給關了幾天,肯定得出出氣,抓起來最順手的又是我。”

    “她沒空找你。她找寧恕。”簡宏成說著,深深皺起了眉頭:又得簡寧大戰,怎么辦?

    寧蕙兒睡不著,索性起身,靠在床頭靜坐著。失眠就失眠,她沒當回事,反正退休了,晚上睡不著,白天可以補覺,又不會礙事。可她心里翻來覆去的是兒子說那個女孩兒的話:“她不需要男人……逗她開心很麻煩……過日子,還是找個簡單點兒的……”她不禁想起過去有一天,天氣很好,崔浩身體大概挺舒服,就主動提出去修繕大門。寧蕙兒忙碌在鍋臺前,冷眼看丈夫卸下門板,開始動作,冷臉聽丈夫長一聲短一聲地阻止她過去,說她總是意見太多,只會添亂。寧蕙兒只能忍著,不再走過去看一眼。

    但過會兒,敲打聲歇了,而且歇了足有五六分鐘后,崔浩訕訕地出現在寧蕙兒面前,賠笑道:“門板好像歪了,兩片合頁怎么都對不準,你來幫我扶一下?”

    寧蕙兒從抽屜里拿出一只螺帽和一條粗棉線給崔浩,但不忘問一句:“不是不讓我靠近嗎?”

    崔浩尷尬地道:“拿螺帽干嗎?我只要裝上合頁,再不行只能矯正門板了。”

    “是門框斜了。門框斜了,門當然關不緊。你拿螺帽當墜子看一下好了,拆門干嗎?”

    崔浩拿著螺帽,看向門框,看了會兒,道:“你不會早說!你明明看見我要走錯路,愣是讓我錯,害我費了半天勁兒。”

    “不讓你錯一下,你肯承認我對嗎?不讓你錯一下,你肯讓我走近去看嗎?你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承認,聽我的沒錯,起碼少走歪路。”

    “嘿,越說越能了。我修的是門板,你給我提門框,那當然你總是都對的。好吧,你什么都對!你既然這么能,還找老公干嗎?你來扛門板啊!背得動嗎?”崔浩將螺帽一扔,走出門去,繼續修他的門板。但他當然知道自己是在亂敲,可不敲就得認錯,他不肯認錯。

    寧蕙兒終于看不過去,破門而出,奪過崔浩手中的榔頭,不讓他再敲:“再敲下去,本來就紙一樣薄的門板都給你敲破了!”她將榔頭一扔,開始動手裝吊墜,測量門框的斜度。

    崔浩無活可干,又不甘心去幫忙,一屁股坐在門板上,瞧寧蕙兒忙碌。他瞧半天都不見寧蕙兒看他一眼,更別說叫他過去幫忙,心頭無趣之極,懶懶起身,擦著寧蕙兒走進屋去,躺下了,一邊道:“你知道嗎?我這身病就是讓你逼出來的。你自學成才,考藥師那會兒,對我是左看不順眼、右看不順眼,逼得我只好也玩命干活,這不,真玩出病來了。我是不行啊,你放過我行嗎?你太行了,我吃不消你,還是歇著吧。”

    寧蕙兒聽得火大:“你說什么?”

    崔浩在床上一翻身,背對著她:“過日子簡單點兒啦,門框斜了,關門聲音重點兒就重點兒,死不了人。你這女人能不能少點兒事?”

    寧蕙兒當時就想將手里的榔頭砸過去,但忍下了,因為看到丈夫瘦得刀鋒般的肩胛骨,一下子不忍心了,只有含淚自己修好門框。

    剛才,寧恕說起電話里那個女孩子時的口吻竟然與他爸一模一樣,再想起寧恕激憤時,仿佛靈魂出竅的就地十八滾也跟他爸一模一樣,寧蕙兒只覺得心里越來越悲涼。養得好好的一個兒子,難道心里是個窩囊廢嗎?她甚至開始懷疑寧恕被辭退的真正原因。

    寧蕙兒連坐也坐不住了,起身走來走去,走到兒子的臥室門口,默默地看著門,滿臉悲傷,靜默得像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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